第一四一章

春天简直就是一坛味道厚重的老酒，不停地散发出温暖与馨香。这种味道撩拨着小霞，他感到燥热难当。一个春天里的女人，自然而然地在这柔和荡漾的美好季节里十分地渺茫。她的身子深处的寒冷慢慢地消退了，埋藏在心底的快要干枯的草根慢慢地生出新的根须，这些根须是新鲜的，一丝丝地向她的内心深处扩展蔓延，深深地植根于她的心田，如麻的纷乱的根须汲取养分，小霞心头的小草开始发芽了。开始是星星点点的嫩绿的小芽，像新碾的小米粒一样大小。春风走进了他的心里，阳光洒满了她的胸膛，她心头的野草开始疯长起来，不几天就塞满了胸膛。小霞难以忍受这些恣意张狂的生命，也随着这些生命张狂起来。

小霞心里十分地清楚，自己心里慌乱了，慌乱到了什么程度，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在猪场里，她时常发愣发呆，芷兰看见了她这副模样就想笑。芷兰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小霞为啥发愣。张静是一个很帅气的酗子，有那个女人见了不发愣？况且，小霞是一个桃花粉面的女人，有这样相貌的女人，肯定见了张静这样的男人会产生美好的想象。芷兰知道小霞的心事，知道小霞已经陷入到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绵长的思恋之中。但是，芷兰不看好小霞对张静的思恋。张静是来自省城的大学生，就凭他的条件，不可能看上一个乡村寡妇。所以，芷兰只能对小霞的痴情付之一笑。

张静来厨房打饭，小霞的眼光就像一群彩蝶在他的脸上飞舞，等到张静转身离去，那群彩蝶就跟着他飞舞着离去。王凤莲嗤嗤地笑，笑小霞是花痴。小霞不知道啥是花痴，但从王凤莲那不怀好意的小眼睛里可以看出，她是在嘲弄自己。王凤莲说，霞姐，你要是看上了张静，俺给你递给话，也别天天单相思，那滋味多难受呀！

小霞的心跟着张静走了，站在厨房的窗前成了一个空壳，王凤莲说的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见，还真的成了一个花痴。

小曹在办公楼前的咋咋呼呼唤醒了小霞，她眼前的朦胧的薄雾消失了，随即面前一片明亮，看见了张静带领着几个人匆匆地从办公楼里出来，又匆匆地向生产区走去。

小霞感到猪舍里一定出事了，要不张静他们怎么那么着急呢？她不敢多想，也从厨房走出来，生产区走去。

生产区是不允许闲杂人员进入的，老蜗牛向门神一样站在门口，伸手拦住了小霞。小霞说，我是分发饲料的，咋不许我进入。老蜗牛慢慢吞吞地说，张总监说了，现在除了技术员谁也不能进去。小霞赤红着脸问，我进去又怎么样？老蜗牛说，谁也不行，里面发现了病猪，从现在起开始戒严。

咋啦！猪生病了？小霞问。老蜗牛没有回答，很强硬地把小霞挡在了厂区外。

二号猪舍是种猪养殖区，几百头从省城引进过来的种猪都圈养在这里。阳光透过塑钢窗户把猪舍照得透亮，一头头的小猪躺在地上，懒洋洋地舒展开身子，猪场安静极了，能听到小猪们匀称的呼吸。小曹把张静他们领进一个猪圈前，指着一头小猪让张静看。张静马上发现了异常。整个猪舍的小猪都在睡觉，这只小猪却无精打采地站在猪圈的角落里，它的眼睛微闭着，嘴角吐出白沫子。张静马上意识到，这头小猪出了问题，到底出了多严重的问题，他一时难以说清，但是有一点他清楚，老板把这么大规模的猪场交给了自己，如果要是发生传染病那就完了。他是这方面的专家，知道猪传染病的厉害，弄不好老板会倾家荡产的。

张静不敢多想，就吩咐小曹赶紧把这头小猪弄出去隔离，又吩咐两个技术员，抓紧时间组织工人打扫猪舍，对猪舍全面地消毒。他带着人走了，边走边安排身边的技术员去病理化验室。

取样，化验的工作紧张有序。张静抽出时间给小绺打电话，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小绺电话里告诉张静，一定要冷静，谨慎，不要着急，好好等待病理检查的结果，有了结果才能对症下药。

小霞看见张静他们从猪舍的门口进进出出，知道了事情的严重，就问张静出了什么事。张静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她说，霞姐，你去通知所有员工，来办公楼前开会。

对于张静的指示，小霞乐意执行，不但乐意地为他跑腿，反而觉得心里异常地兴奋。自从认识张静，他还是第一次对她这么亲切地对自己说话，一声霞姐叫得她心里暖洋洋的。一个寡妇的心就像多变的天气，这一刻，他的眼前阳光明媚，晴朗无比。

员工们都聚集在办公楼前，张静站在办公楼的台阶上，他一反平日里的腼腆，变得十分地严肃。他说，今天二号猪舍发现了病猪，现在几个技术员正忙着做病理化验，结果还没有出来，如果是传染病，我不用说，大家都会知道后果的严重性。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无论是不是传染病，就已经给我们传递了一个信息，说明我们在对猪舍的管理上存在着疏忽。从现在起，我宣布几条纪律：一是场里的工作人员无论在那里用餐一律不能食用猪肉，这事一条铁的纪律；二是，厂区工作人员进入厂区必须消毒，这一点有老刘大叔负责，他看了一眼老蜗牛。老蜗牛愣了一下，猛然想起了自己多年忘却的名字，自己姓刘，叫刘宝聚，村里人见面都喊他老蜗牛，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姓刘叫广聚。现在自己叫他老刘叔，老蜗牛很是激动，他领会了张静的意思，认真地点了点头。

张静一二三地宣布了纪律，最后深情地告诉大家，猪场是老板的，但也是我们大家的，假如我们不好好地工作，让传染病泛滥开来，老板赔得倾家荡产，我们找谁要工资？其它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都把自己的事干好，一句话，就是对得起老板，对得起自己。

小霞不懂得养猪的知识，她连初中都没有读到头，不可能懂得张静说的道理。但他从张静严肃的表情上可以看出，眼前的事情确实很严重。这些天她对张静的各种非分之想就像风吹烟云一样地悄然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