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
刘家的老五刘心烦搬到了寡妇马二花家里,两个人马马虎虎地合了铺。虽然是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村里人也没话可说。一个寡妇,一条光棍搭帮过日子,大家除了背地里嚼嚼舌头,没有谁去管他们的破事。马二花出车祸死去的男人和狐狸是堂兄弟,也就是说,马二花的公爹和狐狸的老爹是亲弟兄。在村里胡家人丁虽然不多,但是几个老辈人也是挺要面子。刘心烦把铺盖卷扛到马二花家里两个人合了铺,马二花的公爹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辛辛苦苦拼死挣下的一片家业,让刘心烦占据了实在可惜。他去找狐狸的老爹商量办法,狐狸的老爹说那得去找刘心田,在刘家也只有刘家老大讲道理。
胡家人提出,儿子死了,撇下孤儿寡母,儿媳改嫁是天经地义的。她改嫁我们无话可说,但是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按照乡村的规矩,刘心烦住进了俺胡家,那就得改名换姓,入赘进我们胡家。要是刘心烦不愿意也可以,让他领着马二花出去,爱去哪去哪,和我们胡家没有关系。
胡家的几个老人不卑不亢,一股脑儿地把他们的要求说给刘心田听。刘心田懂得这个老理,按说就应该这样办,但是他也面带为难之色,自己是刘家老大不错,老五和老四一样,都是一样的混蛋,他能听我这个大哥的话吗?况且,老五搬进马二花也没有和他商量,要是他和自己商量了,他决不会允许老四这样办的。不管怎么说,一个大男人无缘无故地住进了一个寡妇家里,村里人背地里肯定会说,刘心烦仗着刘家的人多势众欺负胡家。现在胡家的人找上们来,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是话语里就有这个意思。
当刘心田找到刘心烦说这件事是,碍着面子,他没有和大哥急,他说,让我入赘到刘家,没门!我是个大男人,丢不起那个人,我回去和二花商量商量,搬进我那个破院子里。
刘心田对老五的态度还是满意的,他试着和老五商量,其实你答应入赘到胡家,那只是个名分的事,你想想,人家胡家死了儿子,撇了一个孩子,能轻易地让马二花带走吗?我想,马二花不会答应跟你搬出去,话又说回来了,你要是同意走这一步,和马二花办一个像样的婚礼,把咱们两姓的人都请去,弄得排排场场的,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得去了。
听了刘心田的话,刘心烦的眼珠子红彤彤的,像有火焰喷发出去,他说,大哥,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胡家那几个人球毛不是,俺想咋着咋着,只要马二花不撵我,看谁敢动俺一下。
马二花顶讨厌刘心烦,嫌弃他一身的臭汗气,到底是不是臭汗气,其实她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刘心烦躺在他的身边总感到有一种难闻的气味包裹着她。每一次她从刘心烦的身下爬起来,就迅速跳进浴盆里。那个洁白如玉的搪瓷浴盆是刘心武买的,她躺在浴盆里就想起了刘心武。刘心武和刘心烦是一个娘奶大的亲兄弟,他们的性格差别太大了。刘心武懂得女人,对她的爱抚就像浴盆里的铺满肥皂泡沫的水一样的馨香与温暖,而刘心烦则如同一只饥饿的野兽,从来不考虑自己的感受,一旦把她放在身下,恨不得要把她一口吞进肚子了。她讨厌刘心烦的粗鲁,讨厌他一身难闻的汗臭,总觉得刘心烦的这种像馊饭一样的味道沾满了自己的身子,甚至浸透了肌肤里面。所以,她就长时间地把自己的身子浸泡在澡盆里,一遍又一遍地揉搓身子。刘心烦看见她这样,就心烦,骂他一个寡妇娘们还装什么淑女,你那样的不待见我,难道我的身上粘了屎?
不管刘心烦的话语多么恶毒,马寡妇一如既往地清洗自己的身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给了刘心烦,不是什么淑女,但是她的心却是干净的,依然想着刘心武。有时,她也恨刘心武,恨她绝情,恨她胆小,没有男人刘心烦的武断于刚愎。她暗自数着日子,已经半年零二十三天了,这个冤家一次也没有来看她。
刘心烦商量要和她搬出去过日子,马二花不急不躁,但话语却像秋风一样的冰凉:你觉得我真的会嫁给你吗?实话告诉你,咱们两个这个样子只是凑合着过日子,你要是觉得委屈,尽早地滚出这个家,谁也不媳你在这里。
马寡妇的这一番话并没有使刘心烦感到惊讶,他很清楚,马寡妇并不喜欢自己。现在,她竟然当面把话说得这么的明白,令刘心烦感到浑身软绵绵的。看起来让马二花跟着自己搬回老屋,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马二花绝对不会允许的。刘心烦心里很懊恼,懊恼瞬间成了愤怒,愤怒使他眼睛里喷发着红灿灿的火焰,瞪着马寡妇,恨不得要把她烧成灰烬。
马寡妇还是不急不燥,你不用瞪眼,瞪眼我也不怕你,你想在这里住下去我也不会赶你走,要是让我和你搬出去住没门。刘心烦眼里闪光的火焰并没有褪去,反而更加的炽热了,马二花能感动那滚烫逼人的热气。她没有胆怯,没有退却,杏眼圆睁与他对峙。他们的目光就像雷电缠绕着,碰撞着,噼噼啪啪地闪着电光。这种电光是急促和短暂的,眨眼功夫就尘埃落定,没有一点的痕迹。
刘心烦说,好吧,我不惹你,但是,我也不搬出去,我倒要看看胡家那几个老东西能把我怎么样。他无奈地转身走了,踏着满地湿漉漉的朝露,朝着刘旺敲响的晨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