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0章

刘旺敲响了村里的铁钟，他把几十年的分散的人们又聚拢在了一起，秀水河工地瞬间沸沸扬扬，人马奔腾。这完全超出了小绺的期望，没想到刘旺在老少爷们的面前能有这么的高的威信，更没有想到刘旺能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会把集体时代的那口大铁钟重新地挂出来，用琅琅的钟声把大家召唤在一起。小绺心头的浪花撞击着胸膛，他想对乡亲们大声地说声谢谢，泪水却盈满了眼眶，他无声地挥了挥手，把心中的感激表达在那刚劲有力的手势上。

秀水河工地上的热闹景象是对刘心武的一次大的震撼，使他真正地感到集体的力量，这种力量如同奔腾的江水势不可挡，又如同一团火焰在四处燃烧。此时，刘心武感到他是一只落单的孤雁，内心是那样的孤单和无助，他多想加入到这沸腾的人群里，和他们一起快乐，一起劳动。

大哥领着家里的一帮子人已经把那块土地拾掇好了，下面就要开始播种。一大片新翻的土地在阳光下就像一块新铺的平整的毡子，但是，现在对种好这片土地的愿望开始淡薄了，他的大脑里闪过一个念头，是否把这片土地交到小绺的手里，要是那样，自己就可以加入到那轰烈烈的队伍里，和大家一起劳动，一起挣钱，那该是多么的开心。这种想法只是在他的里一闪而过，就像雨天的雷电一样的急促和短暂。百亩田地里几万元的投资是大哥和侄子们凑的，已经买了肥料埋人地下，现在要是把土地交给小绺，自己将会一无所获。钱对刘心武来说是件大事，掰着指头算算，外债已经累计了十多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半途而废了，拿什么去偿还。大哥对自己充满了信任，希望他通过种好地来偿还债务，今年要是能把这百亩西瓜种好了，不但对大哥有一个好的交代，也是对侄子们一个好的交代，更重要的是对村里人一个好的交代。

想起了村里人，刘心武心里透亮，他们一个个在旁边窥视着他，他们的眼神他当然能触摸到，就像冰凌一样的尖锐和寒冷。大哥支持他，发动全家的人来帮忙，就是给他注入一股温暖的力量。这种力量就是把这块田地种好，打一个漂漂亮亮的翻身仗，让街坊邻居瞧瞧，自己不是一个没有用的软蛋怂包。

刘心武很快地收起了把地交给小绺的想法，不但不交给他，还要求小绺帮忙。小绺让他种那种西瓜，到底是什么品种，刘心武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办？要抓紧时间找小绺，让他和他那位同学联系一下，尽快地把种子买回来。他知道，再有三天就到了清明，常言道：清明前后，种瓜种豆，不能在拖了，拖下去只会误了农时。

晚上，刘心武找到了小绺，问买瓜种的事。小绺刚从秀水河的工地上回家，一天的风吹日晒，他的头发乱蓬蓬的，芷兰把饭菜端到了桌上，正要准备吃饭。他看见了刘心武，就知道刘心武找他啥事。他笑着把刘心武让到饭桌前，说，我正发愁找个人喝酒，你来了，正好！

小绺，叔可不是来喝酒的，俺是想问一下你说的那种西瓜，联系得咋样。刘心武很拘谨，甚至有些怯生生的。

不急，喝酒，一会再说，小绺边说边掏出手机，凑着灯光找寻着号码。

电话是打给一个叫张静的，让张静过来喝酒。听那端的话语有点不愿意，小绺说过来吧，还有事和你说呢。

张静来了，小绺简单地介绍，刘心武才真正地瞧张静，他戴一副黑边近视眼镜，文文静静的。

张静不会喝酒，甚至嗅到酒气就脸红，小绺没有让他喝酒，给他开了一罐儿饮料。刘心武是喝酒的，自从他他下台后，酒就像他久违的朋友，乍一见就倍感亲切。但是，在这样的诚，或者说他的心里对小绺还存在着芥蒂，所有他不敢太随便，老是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小绺执意让他，他也不好推辞，就喝了。一杯酒进了肚里，无论如何也品不到香醇的味道，甚至还有点苦涩。他不知道是酒的味道，还是内心深处的味道，感到心里酸酸的。有张静在场，他不好意思地让这种酸楚泛滥开来，就努力地向心底按压，到底还是压了下去，心平静了下来。

小绺倒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调侃地说，叔，你看我们现在不好吗？坐在一起喝酒，总比见面就掐强吧！

是，是，爷们儿，你能原谅叔，俺高兴，你这样地帮俺，俺更是心里不安，以前的事怨俺……

小绺打断了刘心武的话，叔，现在是和谐社会，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不是问种瓜的事吗？这可不是你自己的事，现在种地讲的是科学，里面的学问大着呢！我准备给你请一个老师，你看行吗？

行行行，刘心武连忙说，俺还正发愁呢。

张静可是咱们省农业大学的高才生，科学种田很有一套，以后有什么问题求教他吧。至于西瓜种子的事，明天张静要去省城办事，你可以和他一起去。农科院里各种各样的瓜种都有，到那里让他给你参谋一下。叔，好好干吧，现在的形势这么好，只要能吃苦就不怕挣不到钱。

刘心武的手哆嗦着端起了酒杯，说话也有点哆嗦，一滴滴清澈的酒水像一串珍珠滑落下来，在桌面上溅起了细碎的酒花，他说：小绺，你对叔这样仁义，叔啥活也不说了，所有的感谢都在这杯酒里，喝！

刘心武一饮而尽，小绺也是一饮而尽。酒水合着泪水，刘心武觉得是一种温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