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狭路相逢2

夜幕降临，月亮爬上林梢。芮轩一个人走在公路上，昂首阔步地前行，影子在地上拖的老长。因为恶作剧成功的缘故，心情好好，不由吹起了嘹亮的口哨。可惜这种盛况并没有维持多久，肚子里不合时宜地一声“咕噜”，暴露了他作为人类的弱点。

靠之，哥们儿是不可能走回头路的，为了保险起见，连手机都关掉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虽然自己跆拳道黄带八级段位，但饥肠辘辘的，恐怕连这场胜利大逃亡都完成不了。

正思考得忧郁，前边大拐弯处明亮的车前灯光扫射过来，伴着“滴滴”的喇叭声，一辆黑色商务别克车转过山脚来，从他身边不快不慢地驶过。芮轩并不是一个喜欢求助的人，再说饿得也不算狠，所以并不在意，脚步未停。那辆车开过去一段距离，居然缓缓停住。一个男人从车里钻出来，朝着芮轩的背影喊了一声：“前边那位，请等一下！”

芮轩停止，暗自做好防备，不动声色地转身面对着那个人。那个男人倒是气定神闲，双手悠闲地插在裤兜里慢慢踱步过来。月光下瞧得分明，那个人的右眼上，也和芮轩一样，顶着一个乌青的圆圈儿。

“是你？”芮轩几乎失笑了，真是难得。

祢衡颔首，话题并不停留：“捎你一段？”这就是成功男人的魅力所在，成熟大度，避重就轻。

芮轩迟疑了一下，祢衡并不催促，泰然自若。

“如果不太麻烦。。。。。。”芮轩还是吞吞吐吐地开口，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间、这个路段，遇到出租车的几率微乎其微，更何况父母肯定已经发现自己的私逃，随时可能出车寻找，那样可就糗大了。

祢衡毫不迟疑地点头：“来吧。”率先向自己的车走去。芮轩立马抬脚跟上，他也没有时间再作态，当他跨进祢衡商务别克车副驾驶的座位，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芮文澜的劳斯莱斯风驰电掣一般，疾驰而过。

祢衡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你去哪儿？”

芮轩平生难得的再次尴尬，因为刚才祢衡出现的方向和自己是相反的，他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拜托他调头重新开回市区。可是祢衡何等精明，虽然他只不过年长这同门小师弟五六岁，但毕竟也已经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数年，察言观市的本领自然高人一等。他没有继续问下去，调转车头开往来路。

芮轩暗自赞叹，这个男人真厉害！但同时也心存感激，终于不再戒备：“谢谢你啊！”

祢衡笑笑，专注地开着车。

芮轩把手肘支在窗框上，盯着月光下黑黢黢的山体树木不断向后退去。半晌，转头看着祢衡的侧脸：“下午的事儿，对不住啊！”

“我理解。”祢衡的回答很平淡。

芮轩安了心，但祢衡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祢衡问：“你喜欢思思？”

“怎么可能？”芮轩当即大声否认，但同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祢衡只是笑笑，令芮轩沮丧无比，不知为何，一向所向披靡的芮轩觉得自己在这个不动声色的男人面前总是无端败北。虽然祢衡在他手下吃过一记老拳，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占过上风，潜意识里他觉得祢衡是一个很大的人生对手。

一时脑热，芮轩口不择言：“你呢？你不是也喜欢她吗？”想到茶座里祢衡抱着思思亲吻的样子，芮轩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却没有想过，这事跟他芮轩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刚说完，心说坏了，但祢衡就是那么可恶，没揭穿他，只是忙里偷闲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就让芮大公子慌了神，脸皮居然微微发热。

“思思这样的女孩子，没有人不喜欢。”祢衡还算厚道，总算给了他一个答案，虽然很狡猾。

芮轩找不出话来挡回去，于是选择了保持沉默，而祢衡也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就这样一路沉默，车子驶进了市区。

“到这里就行了，我自己打车回去。”芮轩让祢衡把车停在路边，一步跨出去，本来想诚心诚意道声谢，被祢衡一句话憋了回去。

祢衡是这么说的：“年轻人，爱她就尽快告诉她，否则恐怕来不及。”芮轩恍惚间觉得祢衡的语调很苍凉，愣神间，那辆别克商务车已经汇入了车水马龙之中。

祢衡径直把车开进公司地下车库，然后进电梯上楼，刷卡进入自己的总裁办公室。他随意地脱掉外套扔在老板椅上，打算在公司凑合一夜。推开办公室套间的房门，就是一个类似星级酒店的标准套间，各种设备、用品一应俱全。有时候晚上加班，或是不想回到自己清冷的别墅里，都会在此糊弄一夜。

他进浴室冲个澡，披着白浴巾走出来，打开衣柜给自己找明早要穿的衣服。不期然看到衣柜角落挂着的大红汉服，情不自禁地拥抱入怀，不顾上面塑料衣罩的粗糙，把脸庞紧紧贴在上面，喉结痛苦地滑动。他闭着眼，一滴热泪滑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两年前那个初夏微薰的月夜，他被三个窜入校园的社会流氓用腰带绑在树上，塞住嘴巴，目眦欲裂。就在他的眼前，女友蓓蓓在三个男人的身下痛苦挣扎，精美的大红汉服被扯烂撕裂，片片红霞在空中飞舞，好像大团大团殷红的鲜血。

他晕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在家里，可是头发灰白一半，神智恍惚，动不动就大声喊着“蓓蓓”撞墙，看到陌生男人就扑上去揍。父母泪水涟涟，不得已将他送进了精神病医院。经过近一年的漫长治疗，他才出院。

大学未毕业，工作不好找，治波掉了父母毕生大半积蓄，他开始做淘宝，只卖女装。他要把女朋友爱漂亮衣服的梦想继续下去，赶上电子商务的大潮，他越来越成功，事业越做越大，不但淘宝店做到了三皇冠，还创办了实体公司。可是越成功就越空虚，他越来越孤独寡言。不苟言笑的年轻成功企业家，不知有多少女孩争先恐后的往上扑，但都毫无例外地遭遇了滑铁卢。

钱蓓蓓，无论生死，都是他最纯洁的守候，他一生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