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3
许久,她突然转过脸来,深情地看着赵小楼对他说:“赵小楼,我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怨你,你当时肯定是色迷心窍,脑袋一热才做出了傻事,要怪就怪我交友不慎。”
她说:“你别担心,我不会留下心理阴影的,以后我们俩还可以高高兴兴地在一起。”
赵小楼冷笑一下,把脸转向一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回答了她的话。
他说:“我们俩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为什么?”周白桐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了,我看见她的眼睛明显又红了许多,在听见赵小楼接下来的回答以后,终于泪如雨下。因为我、高桥还有她,在三秒钟之后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赵小楼的那句:“因为刚才你的那一拳。”
我不知道周白桐转身跑掉时的心情有多忧伤,我只是感觉自己有点众叛亲离了,于是我只能在周白桐跑掉的下一秒,拼命地向她追过去。
然而当我经过赵小楼身边的时候,他却伸出手来将我拉住了。
隐忍了那么久,我终于爆发。
我大力地甩开他的手,用一种几近疯狂的音量对他呐喊,我说:“你干什么呀赵小楼,干嘛想出这么一个损招来陷害我呀,你跟我之间有他妈什么需要解释的呀,就算需要解释用得到到宾馆去解释么?小时候我不就是曾经从背后摆了你一道么,你如果恨我直接拿菜刀把我片了就是了,干嘛用这种方式?”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我感觉自己明显有些缺氧,于是便蹲下身来,捂住脸哭了。
哭着哭着,我才突然想起高桥来,我想起他才应该是重点。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忽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佯装可怜地走到他的面前,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说:“高桥,从小到大,我喜欢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今天的事情的确是个误会。”
高桥的嘴角轻轻一扬,低头拨弄着我的流海,用一种舒缓的语气对我说:“好啊,那证明给他看吧,证明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而从来都不是他。”
那一天,昏黄的路灯光下,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中,夜风缱绻里,当我轻轻地翘起脚尖,旁若无人地吻住高桥的嘴的时候,我不知道,距离我们两米远的身后,那个头发长长,遮住了眼睛的男孩,心情会是什么样。
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难过,一丝丝不甘。
在路人发出的一片唏嘘声中,高桥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他伸出手来扶正我的肩膀,然后顺势滑落到我的手边,拉起了我的手,心满意足地向着马路的对面走去。
我躲在他的怀抱里,不敢回头去看。
我听见路边的音响店里在放一首难过的歌,那歌词像是写到了我的心里——一直躲避的借口,非什么大仇,为何旧知己,在最后,变不到老友,不知你是我敌友,已无法望透,被推着走,跟着生活流,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我在心中一直默念着这一句,突然眼睛一热,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
于是我只能抬起头来,迎着高桥报以微笑。
入夜后的云倾已是另一副景象,路边的某个巷口,穿着白色背心的大肚阿伯,坐在躺椅上,悠闲地摇着芭蕉叶做成的蒲扇,三五成群地抱怨着今年都已到了十月份还炎热无比的鬼天气的同时,饶有兴趣地吹嘘着自己的当年。十几米宽的马路上,各种白天里开足了冷气的名贵汽车也终于按下了车窗,享受这二十四小时里难得的清凉。对面的大型商务会所前的空地上,停满了各种车牌被会所的服务员用特制的牌子挡起来的公务车,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白衬衣的成功男子,正在手下们的簇拥下走进巨大的旋转玻璃门。两旁穿着高开衩旗袍的女性服务员,迎来一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脸上的微笑却是千篇一律的程式化。成功男子仿佛没有看见她们一样,只快速地向着早已由秘书定好的VIP包间走去。商务会所的不远处,一棵巨大的泡桐书下面,骨骼消瘦的乞丐正在将布满油污的铺在地上,在仰面躺下来长叹几口气之后迅速地进入了梦想……
阿伯、汽车司机、成功男人以及乞丐,所有人都在各自的世界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着各自的喜怒与哀乐,城市化进程在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漠然。他们都跟行走在高桥身边的我一样,总是自私地在乎着自己的感受,甚至到了斤斤计较的地步。阿伯在乎的是身边的老友会不会相信当年的自己的确有那么风光,司机在乎的是前面的车辆到底堵到什么时候才能通过,成功男子在乎的是今天会见的这个客户最后到底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效益,乞丐在睡梦中还一直在想明天自己要用怎样的姿势跪在路人面前才能显得更加可怜一点。
而我,却只希望高桥能够相信关于我和赵小楼走进宾馆完全是因为杨硕的这个看似牵强的理由。
风越来越大,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凉意。
万米高空之上的云层里,偶尔传来一道闪光,但却迅速地淹没在城市的霓虹里,几秒钟之后,才听见了沉闷雷声。
大雨说来就来。
起初只是几个雨点,仿佛只一个瞬间,风停了,豆大的雨点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高桥转过身来拉起我的手,向着路边那家商务会所飞奔。
他一边跑一边笑着对我说:“行了苏繁夏,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因为我知道赵小楼没那魅力。”
望着他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的我,终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此时,如果我转过脸去,也许就会看见不同的情形。
我会发现,如家酒店的门口,一个少年在围观地人群纷纷散去之后还迟迟不愿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