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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4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和高桥的背影,以及我们两个紧紧拉在一起的手,直到我们消失在沉暗的暮色之中。

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影子,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成语——形单影只。

他自嘲般地笑一笑,然后自言自语地对自己说:“赵小楼,你永远都只是一个人,从小到大,直到死去,永远都将是一个人。”

在他的对面,杨硕正从某个街角形成的阴影里走出来,她笑笑地走到赵小楼的面前,幸灾乐祸般地对他说:“赵小楼,我早就说过高桥和苏繁夏之间没那么简单了,他们俩人最终还是走到一起了吧,当年你把我从他家抗出来的时候还怪我多心,现在怎么样,你也知道她就是一个贱人了吧。”

她说:“放心吧赵小楼,虽然今天的计划没有成功,但我肯定会继续帮你的,毕竟把他们两个人拆开是我们共同的目的。”

面对这样一个鼓噪的女孩,赵小楼终于忍无可忍,他抬起头来,恶狠狠地对她吼了一声:“滚!”

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两个人的盟友关系,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处心积虑地制造了我和杨硕两个人在街上偶遇的假象,忘记了怎么是这样算计着时间把衣服给我送到酒店,才能在我穿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敲碰见高桥和周白桐。

杨硕骂骂咧咧地走掉之后,雨越下越大,雨水沿着赵小楼的脸颊流下来,在尖尖的下巴上汇聚到一起,宛若溪流一般。

所以,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发现,其实,他在哭。

一辆黑色的捷达车在他面前戛然而止,车还没停稳,一个穿着异常暴露的女孩就从车里跳了下来,她站在男孩的身边大吼:“赵小楼,你他妈傻了么,不是要去酒吧么,不是要给我介绍新朋友么,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然而任凭她怎么追问,对面的男孩却依旧像是死掉了一般站在风雨之中。

最后,他一把拉过女孩,紧紧地拥进怀里,将嘴巴贴在她的耳边对她说:“绵绵,我们永远不要分开了好不好,好不好,我再也不要孤孤单单一个人。”

于此同时,车里的光头勇正在听广播,仿佛车外站在雨中的两个人跟他毫无瓜葛。……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一天赵小楼提前让我赶到,其实不单单是他和杨硕的阴谋,他的确是有话要对我说,他要跟我解释的是四年前的那场大火。

他想跟我说,那仇不是他放的。

要不是因为那场大火,他又怎么会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最后不得不铤而走险,害得自己深陷囹圄。

他是想要告诉我,当年我站在高伯伯的面前,大义凛然地指正他“那火是小楼哥哥不小心点着的”的做法,到底有多么不可饶恕。

所以,出狱以后,他才那么疯狂地想要报复。

他要让罪魁祸首高桥得到该有的报应,毕竟当年他那么处心积虑地设计了这一切,就单单只是为了把赵小楼赶出家门。

因为赵小楼的到来,改变了所有的一切,甚至让高伯伯和妻子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然而,这一切,我都不得而知。

我只记得,当年高桥把我拉到他家别墅的花丛边乞求我时的情形,他的睫毛上挂着泪,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怎么办呀苏繁夏,我爸爸妈妈要离婚了,都是因为赵小楼,如今他有点着了别墅区的库房,我家肯定要赔很多很多钱了,他是要把这个家弄得家破人亡才肯罢休么?”

他说,大火燃起来之前,他曾亲眼看见赵小楼神色慌张的从库房的后门处走出来。

他说,依着赵小楼的心机,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全都推到他身上,以获得高伯伯的好感。

他说,繁夏,这种情况下只有你能帮我了。

他就那样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在他背后的空地上聚集着好多辆大型消防水车,穿橙色醒目制服的消防员,正满脸疲惫地穿梭在布满灰尘的土地上收拾着水管。而赵小楼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白色的小衬衣早已被熏花,额头上蹭了一块黑色灰渍,怀里抱着一个圆形的玻璃鱼缸,一条红色的,有着一双水泡眼的小金鱼,正在水中悠闲地吐着泡泡。他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向我们的时候,眼中布满了诚惶诚恐的色彩。

是啊,年纪小小的他怎么能不害怕呢,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的对面还竖立着一座大大的库房,而转眼,全都变成了灰烬。那是开发商为了扩建周围的新小区,而在别墅区里临时圈地建造起来的新库房,里面装满了建筑材料。那里曾是我们三人玩捉迷藏的地方,因为看大门的老伯伯眼神不太好的缘故,我们能轻易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从打开通风的后门处溜进去。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高桥还在小区里飞奔着大声呼喊,他说:“着火了,快来救火呀,赵小楼不小心把库房给点着了。”

那时的赵小楼心中肯定是异常恐惧的吧,他一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我会在高伯伯面前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

在我在高伯伯面前控诉过他的罪行之后,赵小楼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咬紧嘴唇乖乖地低头站在原地。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泛出来,落在昂贵的红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是的,铁一般的证据面前没人会怀疑我的说法,毕竟大火烧起来之后,最后一个从火场里面冲出来的人是他。

毕竟那个躲在小区水塔上整整一个晚上不敢回家的孩子是他,要不是自己闯了祸,他又怎么会躲起来。甚至连我这个作伪证的家伙,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自己说的话是假的。我是那么轻而易举地便相信了高桥的说法。

我还记得,当年我带领高伯伯在水塔顶上找到他时的情形——灰头土脸的少年,躺在地上,抬头看着渐渐泛白的天空,而他的怀里,还抱着那只拼了命从大火里抢救出来的鱼缸。看见我之后,他缓缓地爬坐起来,仰望着天空,叹了口气对我说:“苏夏,星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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