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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寒秋(八)

一杯酒,梨花白。

酒里面,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她在自己的指甲里面藏的,然后借着倒酒的机会溶进了他的酒杯里。

他淡笑举杯:“秋,你给我送行,是决定放弃这次任务了?我知道你早成了水部杀手,有资格拒绝任务,但是,这毕竟是违逆月影心意的事情,你当心以后他派你去做更危险的事情。笑影不在,你新的搭档未必就会顾你的死活。”他没有再穿那些女装,而是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长衫,看起来说不出的潇洒。“从此之后月影轩里面就没有杀手笑影喽,你以后如果有机会洗白的话,千万别再犯傻。现在总该知道了吧?杀手不是好当的。”

第一次,见到他在任务之外的时候露出笑容,却想不到是在自己要害他的时候。她心乱如麻,一时没有接口。

他带着笑意喝下那杯酒,眼神清亮。

“我……对不起。”看着他那杯酒见底,她动动双唇,无声的说道。

“我终究不再欠你什么。流云,今天我可是都还清了。从此,你我无欠无余。”他依然笑,手中三道光芒一闪,三把指刀依次钉在桌上,正在她的面前,然后,没有一丝征兆的瘫软在椅子上,“你右手小指的指甲……是湿的呢……”在那双好看的眼睛闭起之前,他低低的笑道。

她呆呆的看着他:他知道!他居然已经知道她在酒里面做了手脚!他居然早知道酒里有药,还是喝下去了!他的兵器都已经在手上,喝下了那杯酒之后,指刀出手,却没有伤她!她当然不会以为是他最后无力,因为,那三把刀上,丝毫没有属于笑影的那种杀气。他,根本就无心出手,多半,是为了做个样子给月影看,让她好交代吧……

“箫遥,是我……对不起你。”她倒一杯酒,闭上眼睛。

不是不知道他向来独来独往,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去做任务,只是月影一旦为她派了任务,那个嬉笑着的杀手笑影就会出现,为她事先筹划方案,行动的时候在后方为她接应,在她出了差错的时候为她解围,除了目标人物,其余那些发现过她的人,倒是死在他手上的比较多。

“笑影不在,你新的搭档未必就会顾你的死活。”

即使他被留下了,还会是之前的那个笑影么?被自己一直关照的人背叛之后,笑影,还可以再笑得出来么?

“这一次你的任务,一定会完成。”

“你应该恨我的。”

“想好了法子的话,在我走之前尽管来找我,我等着你。”

“我劝你,千万别一时糊涂做了傻事,如果是为了我,就更犯不着。”

“你绝对不能把自己赔上!”

“你以后如果有机会洗白的话,千万别再犯傻。”

“你右手小指的指甲……是湿的呢……”

她没有赔上自己,却把他陷了进去。毕竟,他是要离开的人了啊,如果落到了月影手里面,会遭到怎样的对待?之前她从没有想过,而现在……她不敢去想。

手中杯,杯中酒。她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是一杯。

“出任务之前最是要平静,放松。秋,来,笑一个。你不笑?那么,我给你笑一个怎么样?”

“千万别生气,好吧?我变个戏法你看。”

梨花香,却叫人心感伤。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

一杯复一杯,这样,是不是就可以醉去?醉吧,或许,醉了,就可以不用想,不能想,不再想……

感到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时间也早已过午。再好喝的酒,喝醉了刚醒过来的时候也不会太好受的。她只感到脑袋里好像有什么在敲,嗡嗡作响。

怎么会在这里……在用药迷倒了箫遥之后,她不是……看到枕畔三把闪亮的指刀,她猛然反应过来:对了!他!他怎样了?

急急的,摇椅晃的去找月影,问起来,却只是听他说道:“去了。”

去……了?难道?不可能的!他不是说,月影对他下不了杀手么?怎么会……

“流云,你已经做得很好,先回去吧。”月影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疲惫,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是因为,终于失去了……他……吗?

再也……见不到他了吗?那个人,无论是清冷的箫遥,还是不羁的笑影,都再也无法见到了吗?似乎有什么,她曾经触手可及,却已然从她的指缝间滑过。似乎有什么,曾经填满过她的心,现在,却已经空了。

“轩主。”

“嗯?”

“我……不愿再做流云。”

“哦?”

“我会留在轩里,只做舞姬寒秋。之前轩主不是答应过,只要我还想洗白,随时都可以么?”

“好。”月影答得干脆,似乎无意跟她多说,只是挥挥手让她回去。

箫遥,我以为,如果接下了那件任务是我的话,我要么赢不了你被你逃走,要么,至少可以让你活着见到月影。你不是说他对你下不了杀手的么?我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你的性命,可是,怎么会这样?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把玩着曾经是他的兵器的指刀。那上面,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气息以及温度。只是,他不在了。心中一痛,滑过刀锋的指端用力稍稍大了一点点,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带起一条细细的血线。她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了他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曾经被他握住,系上他的信物流年结;曾经,为他上药;曾经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带自己重新飞上高台;曾经失手将一支毒箭钉到他的身上,曾经……向酒杯里加入迷药,亲自端到最怕遇到迷药的他面前……

这双手上曾经沾了很多人的血,只是,为什么要以他来终结?她闭上眼睛,任泪水经由耳际流下,打湿枕巾。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什么人的声音在轻唱:“敢问天涯在何方,一个人,一壶酒。风里浪里漂流,水里火里奔走,天大地大任我游……”接着,伴着轻唱响起的,竟然是箫音。“纵然是是非非不问,恩恩怨怨不论……”

箫音!她一下子清醒,箫音!箫遥a是他么?仿佛回到最后见他的那一次,他一袭宝蓝色的长衫如此潇洒,真的是有一种“天大地大任我游”的姿态了。难道,那“去了”,值得,并非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她急忙奔到窗前推开窗户,箫音已停,窗外却没有人,甚至,连一道影子都没有。

不是他么?真的,不是他么?他说“从此你我无欠无余”,难道,就连再见她一面也不肯了?她怔怔站在窗前,悲啼未曾出口,却撕心裂肺。“箫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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