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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寒秋(九)

坊间传闻,神秘杀手笑影挟持月影轩主逼问墨家五公子的下落,月影闭目不答,引颈就刃,而大胤第一乐师箫遥甘愿以身相代,换得月影平安。

笑影挟持了乐师箫遥?她惨笑,这真是她听到的最可笑的说法了。月影轩里新舞的排演中,她似乎失却了最初学舞时的灵性,常常发呆,往往一愣住,谁叫也听不到,再醒过神来就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而且在听到箫声甚至见到穿了宝蓝色衣服的人时也会出神,为这个,她不知道挨了多少责罚,渐渐的,她神游的时间短了,可是那封存在眼底的悲伤,却是越来越浓重。没有人知道,她尽量拒绝有箫音相伴的舞,也刻意的回避一切穿了宝蓝色衣衫的人,一年,两年,直到那眼神中隐藏了的所有悲伤都归于沉寂,只余下枯槁的死灰。

渐渐的,她重新成为了乐坊里最好的舞姬,甚至进一步成为了全大胤朝最好的舞姬,但是,她再也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要求过,做她的乐师。

是的,天下第一,自然只有天下第一才可以相配。只是她心目中的那个人,已经,被她断送,亲手。

“公子,你这是……”看着正在收拾行装的月影,她迷惑。自从她决定不再做杀手之后,月影便要她改口,要么叫他的名字,要么,就叫公子。只是,在此之前,并没有听说他要离开啊,怎么不过短短一刻钟,他连行装都快收拾好了?

月影没有抬头,只是说道:“寒秋,你在轩里的时间算是长的,我要出京联络我那师弟。我不在的时候,轩里面不接什么额外的活儿,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说。我让人盯住了千机阁,如果有人和他们搭上线,会有人回来告诉你。你只把那个搭上千机阁的人带回来留在这儿,等我回来处置。”说完,他也收拾好了,当天便离开了胜京。

关于月影的所谓师弟,她不是没有耳闻。传说中,那是一个很出色的男子。之所以用了“传说中”,是因为她处处刻意的避免和那人见面的机会,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那个人——只因为听说他总是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

已经五年了啊……这么快,已经过去五年的时间了。在这五年里面,无论是清醒,还是入梦,她竟然从未再见过他的身影。明明,她是那么、那么的想念他。不是说,如果梦中见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个人的魂魄找来了么?或许,当年那“去”,并非如她所想,只是他自行离开了也说不定……只抱着这样的一点希望,她才没有放弃活下来的想法,因为,如果他没有死,而她寻了短见,那可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那个联络千机阁的人,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她直觉那个小丫头没有什么什么本事,再加上也担心那些人会伤害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于是没有跟旁人商量,只是自己离开了月影轩,要把那个小女孩带回来。

只是没有想到,会出现那样一个人,宝蓝色长衫,带了面巾的蓝衣人。“杜寒秋,只凭你的‘流云广袖’,还不是我的对手啊。”那样的带一点笑的嘲讽,她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只是,在哪里?

“不过半月未见,师弟已经这么想念愚兄了么?姗姗来迟,师弟不要见怪才好。”在长街上,她听到月影这样说。原来,那蓝衣人,就是公子那所谓的师弟,一品茶楼的掌柜,程与竹么?

在他拔剑的瞬间,他的周围,不,确切的说是那一把剑上腾起了一股有形无质的气势,让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她最初杀人的夜。一样的有人带了守护的决心,一样的是这种气势。只是那一夜,她是被守护的那一个,守护她的那个人,几点寒芒跃动在指间。

那一把流动着光芒的剑向她刺来的时候,一点寒气就直冷到她的心底去。不是剑锋,甚至不是剑意,只是那样的一种气势,就几乎重伤了她。那蓝衣人,程与竹的眼神她似乎熟悉过的!直到那如水的软剑轻轻刺中她的左肩,一股力量透过剑尖封住了她的穴道,随即那软剑一撤,他用剑脊当做短鞭将她从他面前抽开去,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似乎带了些怜惜,带了些歉意的眼神,是他么?或者,不是他呢?

于是就如同那被他带出府的一日,她无法动,也无法说话。

在他终于用飘逸的身法离开了那条长街之后,她也没有想明白。那样的身法,她是不是曾经在逍遥的身上见到过。

那么,这程与竹,会是箫遥么?在月影为她解开了穴道之后,看着他疲惫中透着伤心的眼神,她没有问。

也许,即使问了,月影也不会说。

那么,如果没有人继续提起那个人,就当做,他从没有出现过吧……思念了五年,缅怀了五年,悲恸了五年,她累了。最初那种撕心裂肺的伤痛,到现在,已经渐渐的淡去了……

直到那一天,她听到一句话,和一首曲子有关,和一个之前未曾闻名的乐师有关,和她有关。“若能得舞姬如寒秋,或乐师如红尘,《乱世祭》可取《醉此间》而代之也。”

《醉此间》,即使想要忘记他,却无法忘记这首曲子。那么,是怎样的舞,能胜过他的《醉此间》?能让他作为贺礼送给别人?于是,去找月影。

“你依然没有办法将他放下么?”月影这样问。

“我只是想知道,当初,他为什么会离开。”

“和你没有关系。”月影说,“那个人,他根本就没有心。”

没有……心吗?

不由想起某一日他曾经说过的话来了:“我?不愁的。”

那一日,在他刚刚带她从陷阱中脱身,几乎算得上险死还生,她半真半假的问他会对怎样的女孩子动心,那个女孩子,有没有可能是她。他就是那样,带着无所谓的笑容,轻轻巧巧的说道。当时她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而如今,在隔了这么长时间的今日,她似乎有些懂了。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他,一开始只当她是路人,后来,是恩人,是搭档,他会关心她的安危,在意她的生死,只是,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吧?

想明白的这一刻,她轻轻扬起唇角,转身,勾出一抹苦笑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看着那三把收到妆奁里面的指刀,想要丢弃却颤抖着双手不敢去取,不敢碰触。昔日那闪亮的刀锋,现在已经长满了斑斑的锈迹。“啪”的一下合上盖子,她重新将那个盒子扔进了箱底。

仰头给自己再灌下一杯酒,她想:或许还要很久,但是箫遥,我想,我是时候放下你了。

我姑酌彼兕觥,唯以,不永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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