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八)

有一句名言这么说:不做决定就已经是一个决定了。而谢立文呢,他不做取舍,却已然也是在走在取舍的边缘了。

再过几天正好是小允的生日,谢立文一直惦记着给她买一个她喜欢的礼物,有天和洁尘吃完饭,他很抱歉地说明天不能陪她一起吃晚饭了,因为小允生日,洁尘就说没关系,还问他礼物买好了没。

谢立文说还没有,一直都没看到很合适的。后来两人一起逛到香奈儿那里,洁尘从橱窗里看到他们的俄罗斯娃娃腕包,非常精致可爱,就拉他进去,介绍说:“这包包多可爱,多有趣,很适合她的。”

谢立文看了也很满意,也觉得小允一定会喜欢的,就买下了。然后他又想,如果不给洁尘也买份礼物,那就显得太不细心体贴太不一视同仁了,于是,他又挑了一只经典款的白色小羊皮菱形格手包,问洁尘喜欢不喜欢?

给不同的女人买礼物,当然要不同的,做男人哪能那么懒蠢和不肯动脑子呢,这点基本常识,谢立文还是具备的。

洁尘说很喜欢,谢立文一起付账的时候,洁尘拿出了她的VIP卡,她说她拥有他们的特别贵宾待遇,折扣是最大的,能省一点干吗不省?

小允看到那个包包果然很满意,对谢立文说:“其实我在杂志上见到时就想买了,可想想要几万块呢,自己买了也用不了几次,多浪费,现在你给我买了,真好。”

“你很懂女人喜欢什么哦。”说着,小允在他脸上连连啄了几下:“谢谢你,我很满意,这是赏你的。”

“多谢,能再多赏我一点就更好了。”谢立文一边和她开着玩笑,一边心里说,还真是女人最懂得女人的心思。

过了些天,虽然小允用的很仔细,但是某天自己不小心,她的俄罗斯娃娃包从桌上撞到了地上,一连滚了好远,最后撞掉了山茶花下吊着的流苏上的一小颗珍珠。

小允很心疼,她心疼谢立文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很快就被撞坏了,谢立文一定又要说她莽撞了。她想在他还没发现之前,去香奈儿那里配一颗珍珠修一下得了。

下了班到了店里,服务小姐却要她先出示购货单据,小允说:“你们还怀疑我这个是水货?你们应该一眼就看出这是不是正品么。”

“不是的,”小姐连忙说:“您别误会,我们只想知道您的购买时间和在哪家店购买的,做个工作记录而已,您放心,无论您在世界各地哪家门店买的,我们都会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

小允说就在你们这家店买的,因为全城就你们一家香奈儿嘛,时间么,她找出了单据,看到上面写的是本月18号。

“18号啊,”小姐很快在电脑上查到:“可我们18号只卖出了一个娃娃包,是我们的特别贵宾洁尘小姐。”

“什么?”小允不解,“洁尘小姐,是不是那个女主播洁尘?”

“是的,她拥有我们的特别贵宾卡,我们公司只发过500张,所以,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小允的心一沉,过了半晌才问:“这么说,你是认为我不是你这里买的包还是怎么?”

“不是的。”小姐礼貌地微笑道:“我们当然依然会为您提供最好的售后服务。”

谢立文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小允没开灯,一个人坐在幽暗的客厅里,他有点奇怪,问:“怎么不开灯呢,白天也没听说你今天会来?”

“谢立文,我想问你一件事,”小允没理他的问话,说道:“你只要说‘是’还是‘不是’,‘有’还是‘没有’就可以了。”

“你法官当上瘾啦?”谢立文蹲下身,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怎么啦,小脸绷的那么紧?”

“你和洁尘,是不是一直都还有来往?”

谢立文听她冷不防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一怔,还没说什么呢,就又听小允说道:“你说有还是没有就可以了。别的不需要多说。”

这头小熊猫是有备而来的。谢立文心里咯噔了一下,“可我也没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么”,他飞快地在脑子里把各种可能出现的纰漏都想了一遍,最后还是想不出究竟是在哪一点上出的错。

小允的心绞疼起来,如果他马上回答说“没有,根本就没有”,或许,她还会再相信他的解释。她不是每次都被他大律师的雄辩所打动和折服的吗,可是他居然一下子默默无语,小允想,那就是真的了,他说再也不见那女人了,原来不是的,原来他们一直暗中都有来往。

小允拿过那个娃娃包,放在谢立文面前:“是这个娃娃告诉我的,它说你一直都在骗我,它说是你和那个女人一起去买的它!”

谢立文可是个脑子非常好使的人,他终于知道自己的疏漏在哪了,他想,做人真是不能贪小便宜的,如果当时不用洁尘的VIP卡,那么,一切不就天衣无缝了吗,真是百密一疏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小允道:“你没想过我会从这个娃娃这里知道的吧。谢立文,你向来觉得我很好哄,是的,我是常常都被你哄的一愣一愣的,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会骗我!”

说着,她把这个娃娃包狠狠在他面前一摔,摔了一地的零钱,口红,手机出来。

谢立文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心里不由有点温柔的牵动,他蹲下身一一把东西捡了起来,重新放进包里,然后过去抱住她,很诚挚地道歉:“我愿意接受你的惩罚,小允,无论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你究竟是很爱她,还是因为她是有名的女主播,你和她在一起,能满足你的虚荣心?”

在小允的心底,比谢立文和洁尘上床更让她难以接受的,就是他爱上她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她真的是心灰意冷,了无生趣了。

谢立文当然懂得她的心思。他想,比和洁尘上床更不能承认的是,就是他爱上她了,如果他承认的话,那么,他就会永永远远地失去小允。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这么回答道:“小允,我爱你。”

“谢立文,我想问你是不是爱洁尘?如果是的话,我可以让你们在一起的。”小允说着说着泪如雨下,让她放弃谢立文,那就是让她放弃了她一生中最初最纯粹最深浓的感情。

“我是爱你的。”谢立文上去吻着她脸颊上的眼泪:“你真看不出来吗,我是爱你的。”

“那她呢?”

“她?”谢立文想了想,说了一段很真挚但是也很技巧的话:“她和你不同,她什么都没有,什么女主播,什么女明星,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家,生了病身边连个亲人,连个朋友都没有,肚子饿了也只能扛着……”

小允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子,听他这么一说,感觉似是而非的,让她觉得他只是在同情她,对她只是一种怜惜之情似的。

想到这里,小允的心情忽然平静和好过了一些。但是,他屡次说谎欺骗的阴影又暗暗袭来,挥之不去,小允问:“你说过不再和她见面的,但是你们又来往了,你和她是不是分不开了?谢立文,假如你和她分不开的话,那么我们分手吧,我让你们俩好。”

谢立文知道小熊猫是有备而来的,但是他没想到她会抽泣着提出来和他分手:“分什么手啊,我们俩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你妈妈前些天还说呢,说我们过些日子就可以考虑结婚了,我都等了那么久了,现在凭空分什么手?”

“不分手。”他态度坚决地说道:“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和我分手?”

其实小允的目的也不是非得要和他分手。她的理由也是一样,大家都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那个洁尘凭什么来抢她的未婚夫啊?女主播怎么着,女王都不行。

在谢立文之前,小允没有真正爱过人,她只爱过他谢立文一个,她不能因为有个风吹草动的,就放弃了自己的未婚夫。

“那好,如果你不想和我分手,你就和洁尘分手。”

谢立文看她开出了条件,让他必须得小葱拌豆腐似的,一清二楚的做一个取舍,心里蓦地有点惆怅。但是他还没惆怅多久,小允又提出了第二点要求,她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你现在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洁尘,你说你要结婚了,以后再也不和她来往。”

谢立文接过手机,想,这世上,武功最厉害的,大概就是没有武功的人,因为大家对这样的人没有防范。他一向认为小允单纯好哄,没想到,她一旦认起真来,他还真有点吃不消。

他看她瞪着清澈闪亮的眼睛,熊猫一样娇憨而纯真地盯着他的手机,他心里有座堤轰然倒塌了,这一下,洪水滔天,天地无色。

他做不到去和洁尘说那样的话,让他说那样的话,那还真不如让他去死。

“小允,有些话,是不用说的,我和她不再来往,我只要不再理她,她自己就会感觉到的,有必要做的那么残忍吗?伤她的……”他本想说伤她的心,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伤了她的自尊。”

“有必要。”小允眨着眼,长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某种蝶,或者蛾的翅膀,看的谢立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悚然心惊。

“我说有必要就有必要。”小允说:“我要你打。”

谢立文想,你这是在绝我的后路么,你在我边上虎视眈眈的,我还能怎么遣词用句?我在你的胁迫下,只要一打了这个电话,那洁尘还能原谅我吗?我在她心里,就永世都不得翻身了。

“那好。”两人僵持了很久,最终还是谢立文敌不过小允的执拗,他终于拨通了洁尘的电话,小允趴在他的胳膊上,仰头看着他,监视着他怎么说。至少谢立文感觉,那是一种“恶毒”的监视。

谢立文感觉自己就像是死囚,在等待临刑的那一刻,不过,杀人不过头点地,倒还不如早死早托生罢了,他在听到洁尘的声音后,马上说道:“对不起,洁尘,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因为,我快要结婚了。”

洁尘很是莫名其妙,问:“你怎么了?”她想着他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谢立文道:“你把我的号码删除吧。就这样。”说完,他正想收线,忽然听洁尘说了一句:“等一等。”

那一刻真是黑暗无比。过了半晌,才听得洁尘的声音在话筒里缓缓地,涩涩地响起来:“你要结婚了?你高兴吗?”

谢立文想我高兴个屁,我现在能高兴的起来吗我?

“高兴。”他机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恩。只要你高兴,你高兴了,我也会为你高兴的。那恭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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