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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年华(三)

“尘哥,你不该这样偏心的!”水仙说着,两道好看的秀眉紧紧地揪在了一起。然而,她那眼神却是直勾勾盯着裴泽尘的。像是要将他看穿似的模样。

一旁的杜若看着眼前的二人,心中不禁划过一丝清冽的苦涩。

裴泽尘皱了眉头,也是瞪着眼睛看了面前的水仙。而水仙,竟是在这样的目光中直直地迎视着他有些阴婺的神色,丝毫也不感到畏惧。

“尘哥……”水仙又唤了声。那声音是娇媚的,带着如蜜糖般的香甜。

裴泽尘怔了怔,终是在她这样的紧逼下,夹起了一块红烧肉,放在了水仙的碗中。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这难捱的窒息般的空气,更像是随处的风一般,渐次的流转与伸展,好似要将所有的空间都拓展为它的领地一样。

天花板上的吊灯还在兀自地明着。这是从外国进口来的玩意。在黑暗中,总是放射出万千璀璨的光泽,就像是一朵亮着的大大的花苞。而此刻,这灯却是毫无眼色的。刺眼的光就生在这儿,是似要将人灼瞎的亮度。

杜若没有说什么,恍若未闻地低下头去,兀自地扒饭,再不看水仙因得逞而挑衅的脸。

四周的气氛是比方才更加灼人的尴尬。三人都各自地吃着饭,然而,却终究是各怀心事。

这一餐下去,是真的有了食不知味的感觉。虽然杜若一直在强忍着不去在意方才那突生的一幕。然而,她的心却是实实在在地疼了。就像是被抽空的失落,感觉到自己的心,好似都随了他的一举一动,愈发地远离了自己的身体。

好容易捱到了晚饭结束,杜若一个人坐在大厅中兀自地想着心事。王妈从厨房出来,端了新鲜的时令水果,笑嘻嘻地请杜若吃。

裴泽尘一回来,整个大帅府的氛围的确都是变了的。所有的人,仿佛都沉浸在因为他回来而生出的平定中。也许,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成为了这个大帅府乃至九省人民的中流砥柱。

墙角的留声机被王妈打开了,和缓而清丽的女声流了出来。是懒散而和煦的声音的,就好似是三月的阳光。亮丽的,不可方物。

杜若拿了一块苹果吃下。一股清新的香甜就在口中弥散开去,竟是一阵让人心情愉悦的唇齿留香。她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安定,不觉得弯起一个满足的笑来。

正在这时,楼梯间却突传出了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杜若抬头望了,便见那着了一身深紫色旗袍的水仙迈着袅娜的步子下来了。

方才,裴泽尘去书房处理公事,水仙是端了茶过去的。那时候她自信满满,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可是如今见了,她的眼中分明却是夹杂了一丝曳地的失落的。

水仙慢慢地从二楼下来,望到杜若后,本是冷寂的脸上突地又生出一二分笑意。

她本就是全国有名的女明星,这样快速的调整脸色,对于她并不是难事。

“夫人倒是在啊。”她轻笑了一声,坐过身去。然后兀自捡了茶几上切成块状的苹果,吃了一块。

大厅中的灯火倒是通明的。明亮的灯火照射下来,落在水仙娇笑的脸上,倒是晕起了淡淡的迷人的风情。尤其是她那通体深紫的旗袍,更衬得她明眸皓齿,唇红齿白。

她是个美人的。就像是两年前,她初识她那样的光鲜明艳。那时她站在人群的簇拥之中,带着矜持而高傲的笑。像是洁白的天鹅一般,终日陷在公主的梦中。而如今,岁月的齿轮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而她,竟是比初识那日更增加了些许妩媚。是动人心弦的妩媚。

杜若看着水仙坐过去,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对她友好地笑了。

水仙也笑了笑,一张脸是分明和谐的。她变换了坐姿,更加妩媚地面向杜若。

“宋杜若,难道你就不想问问这些日子我与裴少究竟发生了什么?”水仙挑了眼睛,一张脸上尽是生姿的挑衅。

杜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轻咬了嘴唇。然后,终是在她威逼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窗外,那无垠的苍穹倒是完全黑暗了下去。是神秘的,有如墨渍一般的黑。天空中,几许黯淡的乌云径自地漂浮着,风轻云淡的,好似在预示着明日是个好天气的。

屋中的枣红色的窗帘,就挂在那儿。从窗子罅隙生生钻进来的风,轻轻地撩拨着这坠了穗子的旖旎风情。然后,便见到那抹低调的华丽,轻盈飞扬了。

水仙轻笑了一声,然后再不管眼前的杜若是否愿意,径自地说了她与裴泽尘之间的事情。

原来,那日水仙从大帅府出逃后,便直接坐着火车南下了。几日的颠簸后,她终是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南方城市寻到了裴泽尘的踪迹。因为是拍电影的女明星,她与几家影院的老板倒是极熟的。遂拖了当地的人物打探。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是见到了裴泽尘。

而那时,裴泽尘竟是头部中了子弹,一直的昏迷不醒。好在,那些认识她的近侍副官同意她呆着裴泽尘的身边,她这才有机会照顾裴泽尘一直到他清醒然后复原。之后的事,便是如同报纸所说了。她照顾裴泽尘,并且裴泽尘愿意给她一个名分。

“裴少终是感动,我跋山涉水的过去找他,他怎么会拒绝一个女人这样近在咫尺的暖玉温香?”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当年,我们也是要好过的!”她突然伏过身子,然后靠近她的耳朵说。

杜若一怔,然后慌忙地侧过脸去。

眼前的水仙,眼中是夹杂着明媚的笑意的。那蜿蜒的妩媚就横在那儿,就像是女人软软的柔荑,带着清晰并且显而易见的柔美,就这样攀上那僵直冰冷的后背。

杜若一个激灵,然后侧开了身子。

“尘哥不会不在乎我的。宋杜若,我们的感情你永远无法理解!”水仙坐直身子,然后倚在了身后的沙发上,眼角晕出一丝自信的笑来。

杜若突想到那方才的晚饭。水仙伸了碗过去,她本以为裴泽尘是不会帮她夹菜的,起码在自己面前。可是,那事态的发展终是不尽人意。

她的唇角晕出一抹苦笑,终究是暗暗地叹出一口气来。

“他本就是你的人,你现在进门,我不会反对。”杜若说了句。平静的声音,却是包含了无边的酸楚的。

水仙嗤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而那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瞥向了杜若微微隆起的肚子的。

正在这时,二楼的木质地板上,却突生出了一丝窸窣的声响。坐在大厅中的二人回头望了,便看见裴泽尘穿了居家的长衫出来。

“尘哥,你忙完了?”水仙首当其冲地站起身子迎了过去。还没走到,便听得裴泽尘说出一句话来。

“杜若,你过来。”他说了句,是居高临下的,没有挪动丝毫的步子。

水仙与杜若皆自地怔在那里,看着二楼站着的高大身影,皆是不明就里。而,他的目光却是执着而坚定的。

“来!”他又说了句,然后对着杜若比了一个上来的动作。杜若咬了下唇,望着他鼓励的目光,终是在他的注视下站起了身子,缓步向木质的楼梯走去。

那漾在大厅中的留声机还在兀自地吟唱着。是娇媚的女声,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一点点的,是势要腐蚀人心的力量。

楼梯下,水仙还在兀自地站着。她似乎是有些不甚明了裴泽尘为什么没有唤她。只是站在那儿,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杜若。然后在杜若经过她的时候说出一句话来。

“你以为自己这样的身子可以承受多少?男人,他不会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而有所迁就。他如今想要的,你可以给吗?”她嗤笑了一句,终是在杜若怔在那儿的时候,袅娜地迈了步子离开了。

而杜若,却是恍惚地回过神来。望着楼上还等在那儿的裴泽尘,缓步地上了楼。

方近到他面前,他便拉了她的手。

“走,给你看样东西去!”他说了句。突生出的笑吟吟的样子,让杜若有些许的怔神。可是,她终是任由他牵着,随着他进了书房。

身后,那水仙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只空余下那空灵的女声,落在那儿,生出一弯弯未明的情愫。

手,还被他紧紧包覆在掌中。是一阵透心的温暖。而她现在却想知道,如今的温暖,他还能给她多久。

他径自地开了书房的门,将她拉进房间。书房里是一片静谧的气氛,和着星点的如梦灯火,倒是妥帖而好看。

屋中,只开了盏小小的台灯。那台灯放在正中的大书桌上,柔和的光亮就漾在这样有些温和却透着冷寂的氛围中,散出一阵明晰的光彩。

墙角,一座皮质的棕红色沙发兀自地横着。他将杜若按在沙发上,自己却从书桌上拿了一张电报过来。

“这是方才拍过来的电报,里面说朱现安的势力瓦解,军政府特命令我派出兵力驻扎他所管辖的三省。”他笑了笑,然后将那电报交到杜若手中。说道:“如今,南方危机瓦解,我济军腹背受敌的状况,总算得到了实质性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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