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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寝殿,我反反复复地想了很多,想己身上的蛊,想殿要我做的事,想随时会再来的小宛,以及……九千岁那夜的眼泪。

我不知道己在这件事中所占的份量有多大,我的行为,又在殿和九千岁的争斗中产生多影响。只不间断地在脑海里推演,企图寻找一个两全之法。

哪怕心知肚明,殿与九千岁中必定会有一个胜负,败了,就要面临万劫不复的惨烈结局。

小宛虽然心急,却并没有给我设具体时间,想来也是知道我近日与九千岁接触的机会之又,我心中原本还在庆幸现的情形给了我拖延时间的绝佳理由,却没想到变故来得那快,快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那日是十五沐休,九千岁在忙碌了大半个月时候终于得了空,便心血来潮地解了我的脚链,带我去了后花园人工挖建的温泉池子里泡澡。

这我不是第一次来,但还是从被拘谨以来第一次被带寝殿。如大概已到了夏末,气温不再咄咄逼人,而池水的热度不像天然温泉那高,泡在里头倒是舒适宜人,连时不时发疼的经脉都觉得舒展不。

此处开放露天,我与九千岁都穿着里衣里裤入水,九千岁像是怕我跑了,一只结实的手臂始终都圈在我的腰上,两人轻薄的衣摆在水中漂浮着缠绕在一起,水雾缥缈模糊了视线,暧昧异常。

我昏昏欲睡地往后半靠在石壁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脑子里却仍记挂着卧底之事。

为了好看,池子的石壁修建得并不平整,而是嵌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这样靠着并不舒服,九千岁靠过来,将我抱坐在他怀中,我没有动,放松身体靠在他的胸膛前。

“小景。”他轻轻唤我,轻轻的,不知为何有一股隐约的低落之感。

我抬头看他,他也看我,眼神黑沉沉的,看不清情绪。

“你不开心。”湿漉漉的手抚上我的脸,若有所思地摩挲,水雾模糊了他的脸,也模糊了他的声音。

我觉得他日有些异常,却不是那种之前常有的那种阴怒,而是像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而产生的隐忍,似乎是伤感,又似乎是解脱。

九千岁将我转了个身面对他:“你乖乖听话,不要再去见外人,我便给你解开铁链,和先前一样,嗯?”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情况。

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若是换作五天前的我,大概会想也不想地答应,是现在,我却宁愿他一直拘着我,永远不给我与他重新亲近的机会。

因为一旦我被解了禁,便意味着小宛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给我发放一步的任务。

但,若是我此时拒绝,不仅九千岁会起疑,若被小宛察觉到,我己也恐怕是凶多吉。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根本不止该作何反应。

见我不答,九千岁难得地放柔了声音:“你以说话。”

他摸了摸我的发顶,抬手的时候衣领松动,露了胸前一点肌肤,我眼尖得看见那上头有浅浅的伤疤,与他背上的鞭伤如一辙,我先前猜测该是上任东厂厂公所为,却没想到胸前也有。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隐隐约约的痛。

他……在当上厂公之前,应该吃了很多旁人

一辈子无法想象的苦楚吧,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有承受外界对太监无时不刻的践踏与谩骂,忍受来面八方的白眼,绕是普通的八品小官都以在心中暗啐他一。

即便如此,他故作残暴狠戾的外在,还是藏有一颗柔软的心,会渴望温暖,会卑微地祈求爱,会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情绪,默默地对我好。

我真的,不愿意伤害这个人。

哪怕另一头是己至无法放的殿。

也许温泉会醉人,也许池水泡软了筋骨的时也泡软了脑子的弦,我在这一刻突然生了前所未有的冲动与大胆,身体快思绪一步,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将一闪而过的想法说了来。

“督主,你放我府,好不好?”

泡得有些发皱的手将那张好看的脸弄得湿滑,多余的水分顺着我的手腕与他的滴落,我第一次做如此格的举动,九千岁微愣,定格在原地看我。

“我身上被了蛊,如果再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操控着对您不利,我……我不愿意背叛督主,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其实从未想过要和他坦白这件事,但这一刻却不知道为什,突然便毫无保留地说了来,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忍着莫名生的哀伤,软声音向他乞求,“我答应你不见任何人,我以去南蛮之地,也以往北去边疆,若寻到解蛊之法,便回来效忠您,若寻不到,生灭也无关紧要。督主,以吗?”

微微夜风卷着茉莉淡淡的香吹过,将水面吹圈圈涟漪,也将我的脑子吹醒了两分。

九千岁许久没有说话,我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他,却对上一道……无法形容的复杂目光。

不等我看清,九千岁突然收紧了手臂,将我用力按在他的怀中,剧烈鼓动的心跳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一接一地撞上我的脸,把我吓了一跳。

“我知道。”他的声音从胸的震动中传进我耳里,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有一丝激动的颤抖,“我知道的。”

我先是懵,半晌后,才不思议地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

一只手拨开我披在背上的湿发,掌心温柔地按上我的后颈,手指慢慢插入发根,以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道慢慢揉捏:“小景不怕,你的蛊,解。”

他……

“缺的几味药材我已经派人前去南去寻了,不用担心。”他的声音并不大,混着重重的心跳声,却无比清晰,“苍翊偃现在还操控不了蛊虫。”

额角传来温润的触感,是九千岁低头印一个吻。

“我以为你会选择他。”

那吻渐渐往移动,落在眉心、鼻梁、眼、最后停在我的嘴角。九千岁弓起腰部,与我目相对,我才终于看清他眼中饱着的情绪。是高兴,也是难以置信的惊疑,就像是从未被老天眷顾过的小孩突然有一天得到了命运的惊喜,患得患失地恐慌这份惊喜只是黄粱梦一场。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任何话来。

“你答应林宛之时,我就已经做好了死在你手里的准备。”圈着我身体的手臂收地越来越紧,我却不合时宜地感觉到其中有一丝不安的颤抖,印证着九千岁心中的情绪。

那个吻最终还是没有落在我唇上,而是克制地擦着

嘴角来回摩挲,九千岁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如铁锤字字砸上我心中最柔软的那个角落,痛得我眼眶发热,鼻尖发酸,浸在水中的手抖得越来越明显。

“你动手的话,我心甘情愿。”

轻如叹息的话被水雾托着飘进耳廓,刚想去捕捉,却已经快速消散。

我再也忍不住情绪,掩耳盗铃地将头埋进九千岁的肩膀,双手也第一次主动抱住了他的腰,十指在无助中攥紧他背后的衣裳,以抑制那软弱的颤抖。

“厉钦……”我小小声地叫他,话一,眼泪就失去了最后一重把关,争先恐后涌了来。

我不知道为什他够对己这狠。

在明知道我答应别人一起害他的情况,还装作无事发生地提要解开栓住我的链条,将杀人的利刃亲递到我手中;在明知道我会回到顺王府的情况,还瞒着我去找解蛊的方法,将我拱手让给己满心嫉妒之人。

如果我日没有坦白,他就要一声不吭地走上死路,并用生命的最后时间给我铺好平安与由的未来。

“我、我不选他了……”声音被情绪堵得发闷,我还是拼命地想要他说点什,好让他不要伤心,不要难过。

明明他是才那个权倾朝野、高高在上的九千岁,而我只是低贱的人,是在他的感情之中,却好像反了过来,他总是跪在地上无声地乞求我的施舍。

我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不动容呢?

“督主、督主……厉钦。”

我也不清楚己究竟想说什,只一声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喉咙哽得比石头还硬,滚烫的眼泪决堤般渗入九千岁的衣裳里,胸膛剧烈起伏,明明知道很丢脸,却根本没有办法忍住。

他身形比一般人都要高大,而我作为行暗卫则略显矮小,与他一比便小了整整一大圈,整个人埋进他怀里的时候,几乎被他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矫健的肌肉线条与淡淡的沉香味,还有熟悉的体温,无一不给我传递着坚实的安全感。

这是我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觉到己有一个以依赖的港湾,明明天之前还一直逃避,是一旦抓住,就再也舍不得放开了。

“我留来陪你……我听你的话……”

我哭得上气不喘气,像是要把十岁之后每一次忍住不哭的委屈都发泄来,脑子里涨成一锅浆糊,什都思考不了。

九千岁一直紧紧地抱着我,没有松手,也没有声,只有一直没恢复平静的心跳暴露了他不稳的情绪。

或许他也哭了,但我没有看见,只听见两声克制抽鼻子的声音,良久,才从鼻腔中挤一声低低的“嗯”。

“我知道、你对我好……”

“……嗯。”

“不会再去见八王爷了……呜……”被哭腔带得变了调的话听起来有些滑稽,是我谁也没有被逗笑。

“……嗯。”

“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是太监……”

“嗯。”

“我会试着喜欢你的,真的……”

我哭得昏昏沉沉,靠着本将己心中的话一股脑地吐露来,其实并不知道己说了什,直到包裹着我的怀抱却突然明显震了一

,才被带得清醒半分。

九千岁僵硬片刻后,才重新松弛了来,扶着我的肩膀将彼此稍微分开一点距离,又细致温柔地替我擦了擦糊了满脸的眼泪。

泪眼婆娑中,我看见他的眼角染上了一丝无措的粉红。

“好。”

他坚定而郑重地给了我答案。

日夜相对了半年时光的脸上第一次现了失态的表情,他努力地想给我一抹笑容,做来的表情却是半哭半笑,习惯了绷紧的肌肉根本做不然的笑容,倒显得僵硬失衡。

是绝对不会遮盖掉他五官里哪怕一点的艳丽。

眼泪流得更加汹涌,心脏酸得发麻。

我也不知道己收到了什蛊惑,竟打着哭嗝,扶着他肩膀地凑上前去,吻上了那片好看的唇,只是一触即退,但柔软的触感依旧清晰。

夜月圆,无云,无暇的月光大片地洒在水面,与水雾一起将我两人朦胧地罩了起来。

九千岁慢慢凑了上来,低头还了我一个蓄的吻,只是唇碰着唇,没有任何的情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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