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复仇之雪
“晴明啊，我这宝贝女儿可就交给你了。”看着一身新郎服侍的准女婿兼爱徒，贺茂家的家主大名鼎鼎的忠行大人眉开眼笑，“唉……我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啊……哈哈。”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安倍晴明语气平淡，“师父，非要按仪式来么……我讨厌繁文缛节。”
“也算是对了她脾气……但这可是大婚，怎么可以草草了事呢。”忠行拍了拍他的肩，“很快就过去了。秋奈，我说，那孩子怎么还没好呢？”等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问过路的巫女，却被身旁的准女婿拦住，“师父，没关系。慢慢来吧，不急。”
“可我急呀。”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爱女成婚，怎么可能不急呢，“把十六夜交给晴明你呀，我就放心了，哈哈。”晴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新娘来的方向。
“晴明大人啊，恭喜啦。”身为新人的长辈的不少神官也纷纷来道喜，“真是天作之合呀。”
“多谢。”他依旧笑的平静，一个带着淡淡笑容的华衣男子朝他走来，这使得他不禁敛起了笑意，深深躬身敛衽为礼，“亲王殿下。”
“好久不见了，晴明大人。”成明亲王挤出一丝笑，“恭贺您娶到这样一位绝色的妻子。”
“好说。您府上的美人，比起她，恐怕也不差吧。”晴明微微叹气，“殿下，您是来观礼的吗？”他承认，看见这个男人，他心里的滋味复杂莫名。
“没有，这几日都在这边，也该回府了。”成明亲王微微颔首，“先告辞了。……希望，您能够好好对她。”他实在不想多留，毕竟看着自己真心爱着的女人出嫁，还要祝福她，真的很难。
“我会的。那么，不送。”晴明微微一笑，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转过头去，只见身着玉虫色纹样表青里紫十二单衣的美貌女子款款而出。光鉴可人的三尺青丝依然是结发式样，脸上依旧素颜无妆，不点自红的樱唇勾出一丝淡淡的弧度，极美。层层叠叠的衣袖下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身段纤长，虽然衣服多层重叠但穿在她的身上丝毫不见臃肿，反而美丽而优雅。
“真的很美呢，她。”成明亲王一叹，“只可惜这身装扮不是为我。晴明大人，我告辞了。”他转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晴明的视线里了。
挽着新郎打扮的‘夫君’往主持仪式的神官那里走去，心情还是很愉悦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人一生中最大的事情啊……偷偷看一眼身边的人，他虽与平常一致无二，但今天总觉得他格外俊美，微挑狭长的眼睛，艳泽的红唇，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经过一道道繁复无比的仪式，终于婚礼结束了。说实话，穿着这身衣服虽然漂亮，但站这么久还是很吃不消的，刚踏入房间，屏退了侍者，我就把外边的裳和唐衣给脱了。
“你做什么？”看着晴明把酒倒入三组大小不一的碗里，我有些疑惑，“这……是交杯酒吗？”然后他把我和他的手指弄破各滴了一滴血进去，“喝吧，最后的工序了。”他含笑递来一碗，一直饮完第三杯，他笑容肆意的开口，“为什么不问呢……喝了这特殊的带有我们血的酒浆，你知道预示着什么吗？”
“预示着什么？”我继续把衣服解开，打算换上挂衣沐浴去，“死不了就行。”
“也只有你敢在新婚的时候说这个忌讳的字眼吧，它预示着血脉相连……预示着天下最亲密的关系啊，十六夜。”晴明虽然这么说，却看不到他有什么异常，所以我也释怀了，但还是很好奇，“那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跟着我一起啊？”
“……”他眼角抽搐，双手握成了拳，估计是很想敲我一个爆栗，“肯定不会，同生共死这种玩意人为是不可能的。你先去沐浴吧，十六夜。”我从床边拿起挂衣，“遵命，那我去啰。”
等我沐浴完毕，发现了一个问题。床只有一张，怎么办好呢？
“我才不要打地铺。”让你打有点心疼，我盯着床，以及沐浴完的他，“唉，算了，你陪我睡吧……反正冬天，我怕冷。”他先是暧昧的笑了，然后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答应了我的请求。
“吹熄了吧……可以睡了。”我指使他吹灭蜡烛，“这个冬天也蛮冷的……估计到时就零下了。很快也要下雪了吧……唉，真惨。”
“没关系，大不了加多几件吧。”晴明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你给我安分一点，十六夜。”我抱着他，把脸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味，“我很安分的好不好……我说晴明，你真的很暖和耶，抱着你睡很舒服。”他柔软而带着香气的身体还可以帮我驱寒，真不错。
“我有体温啊。”他叹了口气，“你要是不安分的话，到时我要是做了什么你可别怪我哦。”
“是是。”我抱紧了他一点，感觉有点凉了，“蛇精化作人类，也是冷的吗？那爱上她的男人该有多惨，好在你是恒温动物啊，晴明。”
“快睡吧，十六夜。”晴明的声音渐渐变低，“今天真是累死人了呢。”
“那就睡吧。”我微笑，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不过身边的晴明睡得依然香甜，我爬起身飞快换上了十二单衣，为什么今上会这么好心特意下旨让我能穿这种三品以上命妇的高级服装，我是一点也不清楚，但有什么关系，只要适用就好。
“十六夜。”我拉开门，刚好有认识的巫女路过，看着我的眼神暧昧无比，“你醒啦……晴明大人呢？”
“他还在睡，”我揉揉眼睛，“今天感觉好冷啊……好在有十二单衣。”
她掩面而笑，“呵呵，很巧哦。昨晚下雪了……你也去看看吧……外面银装素裹的，很美哦。”
“好。”我双眼放光，转身欲走，有人扯住了我的衣袖，“干嘛啦……我要去看雪。”不耐烦的转身看着来人，我一愣，“呃……晴明？”
“参上晴明大人。”那巫女笑眯眯的行了个礼，“不打扰您跟，夫人了……告退。”晴明点点头，她便退了下去。我盯着晴明，皱眉。
“快去梳洗一下啦，穿那么少竟然敢出来。”我有些不悦，晴明正半睁着眼睛，脖子下衣衫微敞，衣服的蜻蛉和受绪下是隐约可见的如瓷的雪肤，“这个样子你想诱惑谁呀。”
“你在吃醋？”他微微一笑，把我揽入怀中，“真让人惊讶……等一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外面。实在有点不放心呢。”
“哦……那你快去吧。”瓣开他的手，我把他往房间里推去，“只数到百，过时不候。”
“嗯。”他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很快，他就以一身狩衣装束站在了我面前，“可以了，我们走吧。”我挽着他的手臂，拉着他快步往外走去。一路上见到我们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脸上都是暧昧的笑容，看得久了，我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看样子是出事了。”等我们出了神宫，看着漫天飞扬的雪花，晴明云淡风轻的陈述，“依我估计，应该是她来了。”
“谁？是男是女啊……来做什么的？”我皱着眉头问道，“干嘛笑成这样啊……下回记得带桧扇来挡住。不然看得我很郁闷……嘿，你笑够了没？”
“呵，”他忍住笑，指了指那些雪，“我说的是山神冬季的下属，雪女。”
“听说她有着一头蓝色的长发，是个绝色美人呢。”雪女……这可是日本最有名的女妖之一，“晴明为什么这么说，这明明只是一场雪啊。”
“没有雪，会让人寒彻骨吧，”晴明莞尔，“回去吧，不然以你这般体质，十有八九会感冒的。”
我想了想，“可是这样很无聊啊……都没什么好玩的。对了……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嗯？”他沉思片刻，随即笑道，“说的可是说樱花雪……只是如今尚在冬季，没有樱花。恐怕要等来年了。”
“一定会像如今一样漂亮。”我往他怀里蹭了蹭，“晴明……我们回去吧……我好冷。”他没有说话，只是打横抱起我，然后疾步往神宫里我们临时的住所走去。其实，那是我回平安京以前居住的地方，伊势这里，也可以算是我的家。
飞扬的雪渐渐变小，一个穿着白色十二单衣女子的女子在雪中望着伊势神宫，目光带着淡淡的怒气。她的手里，抓着一把木梳，一头长长的头发随风而舞，就像群蛇一般狰狞。
“虽然有你在，但我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个男人。”她微微一笑，“我一定，会取走他肮脏的灵魂。安倍晴明……世上也只有你，是干净的吧。”她哈哈大笑着，随着她笑声的凄厉，雪势忽然变大，整个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很快，那女子的身影便隐没在大雪中，再也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