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会见
我穿着单薄的素色单衣独自一人来到了后院。
敲看见保宪坐在廊上，目视着那些随风而落的娇嫩花瓣在空中迁卷飞扬。
他身边放着一只瓷碗，碗里隐约还有着浅浅的酒痕。
看见我，他微微一笑。
“穿这么少啊，”他摇摇头，“小心着凉。”他似乎对我的简便着装深感无奈。
我笑了笑，不予理会。
他白了我一眼，无奈的开口：“好啦，你就乖乖的待在家里，等待几位姬君来授课吧。我要上朝去了。”我叹了口气，哀怨的目送他离开。啊啊啊啊……我不想再跟着那些淑女学这些所谓的礼节了！谁能来救救我？
“姬君。”秋缨才刚刚帮我收拾好了餐具，一脸紧张的水晶就来了，“明婵姬、雅美姬到了。”
我的脸顿时皱的像苦瓜，眼里水光闪耀，哀怨的看着秋缨和水晶。她们俩叹了口气，一个低下了头，另一个离开了我的寝室。我低下头，无奈的叹气。忍不住第N+1次为自己的耳朵及四肢默哀，这些该死的礼节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雅美姬及明婵姬分别跪坐在我对面的垂帘后。我欲哭无泪的轻揉着半麻木的双腿，垂头丧气的听着她们语气轻柔的说着滔滔不绝的话，并提起精神来随时听从她们的命令照做，一边还要接受她们的无数次的批评指正……呜呜呜……有必要这么较真么？不就是姿势不大正确而已嘛……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的时间总是流逝的格外缓慢。
终于，到了下课的时间。我顿时忍不住轻呼解放万岁，而对面坐着的两位早已目瞪口呆，显然是听见了我的话语。陪侍的秋缨忍不住瞪了我一眼，无奈的叹气。我连忙依礼道歉，两姬这才回过神来。
“姬君，我们告辞了。”她们正经的行了个礼，“请您记得一定要背完这一册和歌与唐国诗赋。今日所学定要温习，切记不可荒废。”
我连连允诺，一边命秋缨水晶以及众侍女送她们两人离开贺茂府。
终于解放了。
我松了口气，连忙快速把身上的打衣、五衣全部脱掉，这才感觉凉爽了一点。
轻轻地敲门声传来，我忙问道：“谁？！”
轻轻地笑声从门外传来，我连忙开了门，笑着开口，“保宪哥，你回来了啊。”
“对啊。”他点头，“明日你随我入宫吧，怎么样？煕子姬想要见你一面呢。”
“煕子姬？”我眨眨眼睛，“是谁？后宫里的妃子吗？”
“她是今上的女王。”哥哥笑了，“她举行着裳礼之后不久便嫁予了今上，她是保名亲王的女儿。在她未出阁以前曾经与我有些交情，这次入宫她听说了你的事情，刚好她深觉寂寞，便想让你去陪陪她。”
“这么说……可以不用学礼仪了呢……”我权衡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奸笑道：“哦，有交情？难不成哥哥你——”
他嘴角抽搐了一阵子，很久以后，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哇！”我瞪大了眼睛，“好，我去！”我哥其实也很受欢迎的啦，因为几乎每个晚上我都能看见他从后门溜出去与那些贵族家的女儿们幽会。
这时，保宪心里徒生不妙的预感，只感觉身后凉飕飕的，冷汗挂满了额头。‘我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啊？’他如此想着，皱起了眉头。
次日，太阳升起不久，我醒了。
梳了个垂发发型，换上了由淡红梅色唐衣、淡黄色表着、淡绿经白渐浅到淡红梅色的五衣、素色单衣组合而成的华丽服饰的我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头柔顺闪亮的长发披散在腰间，美丽的五官略显稚气，换上正式礼服以后衬得整个人优雅而淑女。
嗯，一如既往的美丽。我笑了笑，其实这个世界上又有那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是漂亮的？爱美可是人的天性！现代的自己也蛮美的，可是跟十六夜比……唉。真悲哀。
“姬君，”水晶一脸温柔的看着我，“您真美呢。”
我微微一笑，“有多美呢，水晶？”
“呵呵，”水晶掩面而笑，“依水晶看来嘛，就是全平安京的男子都拜倒在您的十二单衣下也不足为过了。”
我不禁莞尔一笑。这时，准备好的保宪哥哥也来了。
“既然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哥哥看了我一眼，忍不住赞叹了一句，“我们十六夜的美貌，让后宫里的妃子看到，恐怕都要自行惭愧了。”
“哥哥没有听过唐国汉代的李夫人的话么？”我朝他一笑，“‘以色示人者，色衰既爱弛’，而且一入宫门深似海，想到天天都要去争夫君，他不嫌累我都嫌啊！”
“这倒也是呢。”他轻摇桧扇，姿态悠闲。
“姬君切记，”秋缨一脸担忧，“宫中不比府里自由自在，莫忘记所学的礼仪常识。莫要失礼人前！”
我点点头。至少，我没打算丢咱贺茂家的脸。
乘上了华丽的牛车，牛车缓缓前行，我掀起车帘的一角，打量着贺茂府以外的世界。
这让我想起了多年以前曾经看过的那部电影——《阴阳师》。
大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香车美人纷繁杂乱。
来往的平民们衣饰简朴，三两成群有说有笑的走着，他们没有华丽的身份，却多了几分逍遥自在。看着宽阔平坦的地面，我忍不住想起与这里遥海相望的国度。虽然没有迁都之前的完全仿唐式建筑格局，但是平安京明显也被那个繁盛的名词所俘，依稀有着电视剧中大唐盛世的烙印。
眼前的宫殿层层叠叠，琼楼玉宇、亭台楼阁碧瓦飞檐，宫阙漫天，丝毫不输于传说中的天宫玉殿，一派繁华与磅礴景象，自有一种属于皇家的威严气派。成排成列的武士们宛如军人，面无表情的目视着这座华丽的宫阙，认真而尽职的守卫着这座华丽殿堂。
进入皇宫，只觉得一切春光仿佛都笼聚在了这座宫殿中。
只见皇宫内那些令人初看时似乎觉得排列的毫无章法但细看又觉满腹诗意的众花木都齐齐绽放舒展身姿，在这个明媚的季节争奇斗艳。蔷薇木香、爬山虎、各色海棠、紫阳花、紫藤萝花、春彼岸、芙蓉花、牡丹，杏花，金樱子……以及种植的最多，开的最美的各品种不一的樱花都欣然盛放，空中除了漂浮着雪一样的柳絮外还浮散着淡淡的花香。
错落有致的花园里，玉枝琼蕊，繁花似锦。
保宪径自去了清凉殿参加朝会，只留我在原地等候服侍熙子的女房过来。只见一行身着华服的执扇女房朝我所在的廊下娉婷而来，个个姿态礼仪完美无缺。我看着她们身后，那儿刚刚走过了一个穿着纱裙的女子，只看身影，都让人觉得必然美丽万分。
“这位姬君，请问您可是贺茂家的少姬君？”领头的女房先掩面向我行了一礼，随即柔声开口询问。
我含笑回礼，“小女正是十六夜。不知各位姬君可是服侍熙子夫人的女房？”
那些女房道了声是，说了声夫人有请，便簇拥着我走了。
我随着那些女房们到了一处极是华丽的宫舍。
进了殿中，一道竹帘呈现在我面前。帘后隐约有个女子跪坐的倩影，窈窕动人。
“你们退下吧。”帘后的女子轻声开口，屏退了各位服侍的女房。
竹帘被轻轻拉开，然后，一个娇媚的将近二十岁的女子就坐到了我对面。
她素颜无妆，美丽的五官却自有一种妖娆的风韵，尤其是双眸，宛如含情，深邃而闪亮。身如杨柳，曼妙多姿。让人不禁想到了妖娆的桃花，这个女子，明艳动人。也许是因为她身份高贵吧，有种浑然天生的雍容气度。姿态悠闲，给人一种表面上蛮好接近的感觉。
依然有着让人感觉不大自在的贵族气息啊……唉。
“你就是十六夜姬啊，真如传闻中一样的出色呢。”她笑容妩媚，丽质天成，“我就是熙子，你应该听你的哥哥说过了。阿菊，命人去取些茶点来。”有两个女房在殿门守立，其中一个立即领命而去。
“见过夫人，”我施了一礼，笑容礼貌但不卑微，“您谬赞了。依十六夜看，您是天生丽质难自弃，雍容优雅自天成。这岂是十六夜我能比的呢？”
她显然很受用，笑容越加柔雅，“还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呢，呵呵。不知十六夜姬年方几何？”
“十六夜今年冬季正好十三岁呢，熙子夫人。”我微笑，“不过，您真的好美啊，说句实话，我一直都很希望有你这么一个完美的姐姐呢。”
熙子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十六夜就唤我一声姐姐吧。你的几位姐姐也是出落的花容玉貌，贺茂家尽出美人，以你为上。有你这么个天人之姿的妹妹，想必日后作为姐姐我脸上也有光彩呀……不过，今上都快要两个月没有来探望我们这些妃子了。”她幽幽长叹。
我连忙淑女的抿唇一笑，轻声喊了一句，“熙子姐姐。今上必然是以国事为重，这可是正常现象啊。”
“夫人，”一个年轻的女房忽然走了来，语气里有几分喜悦，“今上派人来了，说是下朝后换了朝服即来探视您呢。”
熙子显然也有几分喜悦，“既然如此，你们就把我这快快收拾一番吧。今上已经月余未来了，庆子姬他也未及探望呢。对了，英子，你快快去要几道餐点来吧；菊，你去把圣上上次赐给我的那碧螺春即刻冲来预备着。”她想起了我，连忙微笑，“妹妹在这里稍候片刻，姐姐要去内室里更换服侍。”我点头。
看样子，在这宫里，君王宠幸与否就是深宫中女人能否变凤凰的关键了。这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是不变的真理。
不消片刻，那熙子从内室里翩然而来。娥眉淡妆，目若秋波，雪颊微醺，樱唇娇艳，一袭紫藤打染的华丽唐衣配色，深紫色的裳，娇媚腼腆，素腕如雪，十指柔夷；笑容艳丽，让忍不住人联想到外面欣然怒放的八重樱。比起之前的慵懒闲态，如今倒真是百般用心了。
“姐姐真是艳冠群芳啊。”我笑着赞叹，“今上大驾后一定是爱若珍宝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笑嗔了我一眼。
这个熙子夫人虽然的确有些心计，但的确是个分寸拿捏得非常好的女人，而且，她的确很是明艳动人。不过很好奇，这朱雀天皇怎么到死也只才娶了两个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