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思怨
“参见今上。”熙子轻盈的弯下腰，笑容纯净。我则随着众女房一同请安。现今的天皇就是那个朱雀天皇。
“爱妃请起。”略有些沧桑的声音响起，一道目光向我移了过来，“这位就是爱妃所说的客人，贺茂家的少姬君吗？”
熙子微笑，“正是。十六夜姬聪慧灵敏，妾身已认她做了妹妹呢。”一旁的女房连忙奉上香茶。
“的确是美人，”天皇看了我一眼，眼里复杂莫名，“能得到爱妃你的赞同，这姬君看来的确是个很聪慧的女子呢。”
“那是自然。”熙子浅笑，忽然又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花无百日好，月无百日圆。玉宫空愁怨，月华隐墨色。空对月诉愁，烛泪替人悲。愿君知妾意，定不负相思。”
天皇听了，久久不语，末了，轻叹一声，“朕的确很久未有临幸熙子宫中了，莫要生气。朕并没有忘记你呀，这不是来了么？”他含笑刮了刮熙子的脸颊，“朕当然明白熙子的心意，这个毋庸质疑。”
熙子微笑，“只愿今上记得今日之语，妾就是死，也甘心了。”
“今上，据禀报，摄政大臣正在清凉殿等候，据说是有紧急之事，要求见今上！”一位年轻女房迎上前来，“请今上移驾。”
那熙子脸色顿时变了，哀怨的看着天皇。
“夫人莫急，朕去去就来。”天皇略微沉吟，还是离开了。在原地的熙子似有些沮丧，只是跪坐在原地久久不语。我发现窗边隐约有个女子冷笑着掠过，但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我陪着熙子，听她诉说她的故事。
“着裳礼举办的时候，我只有十五岁。我与你哥哥自幼相识，不瞒你说，我确实爱过他。但是着裳礼之后，我嫁予了今上，初时也是恩恩爱爱，缠绵悱恻。就算是那藤原庆子入宫，今上也从不会忘了我啊。唉，如今却是变了个人，整日留在寝宫里头，对我们不闻不问。”熙子泪如雨下。
一个女房匆匆走来，脸色不甚好。
“夫人！庆子姬，”她皱眉，“优姬适才听说，那宏辉殿的庆子姬有了身孕！”
熙子脸色顿时煞白，愣在当场。
“熙子姐姐，不要太伤心了啊。”我劝慰她，“花无百日好，月无百日圆。人生本来就是多变的。看开了，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苦笑，摇了摇头。“罢。”她揉揉眉头，“收拾吧，今上是不会来的了。”
她向寝殿里走去，忽然回头朝我无力的笑了，“十六夜姬，你先回去吧。阿菊，你派车送十六夜回去，我要休息一会儿。”
我不知如何劝解她，只好跟着阿菊女房离开了她的宫殿。
时间过去的很快，转眼就已经到了暮春之季。
“什么？熙子姬、庆子姬两位夫人居然同时不适？”
“父亲大人，太医说二位夫人并无大碍，今上请您明日入宫为两位夫人做祈福。”
经过花园里，只见哥哥和父亲都在，他们似乎是在讨论后宫的妃子。
“父亲大人，可能是有人诅咒了庆子姬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吧。”
“也罢，”父亲叹了口气，“这几日我有要事，你与晴明一同解决吧。”
“也好……额，十六夜？”哥哥看见我，吓了一跳。
“庆子姬她们没事吧？”我问道。
“还不知道呢。”哥哥叹了口气。
“那就好好研究研究吧……没办法，晴明不在我最近也忙……”父亲叹气。
“遵命。”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十六夜，为父也不怎么想把你培养成什么贵族淑女，但是你也多注意一些。”说话的父亲目光里满含慈爱，“也已经不小了，过两年也该举行着裳礼了。”
“父亲！”我皱起了眉头，轻轻撒娇，佯装不满，“女儿才不想这么早嫁人呢！您不想女儿多陪陪您么？整天都想着要把女儿嫁出去，哼！”
“而且，我才不嫁那些讨厌的势利鬼！”我撅起嘴，“我的夫君，一定要是‘一生一代一双人’，绝对不能够纳什么妾！我要的，不是流水一样的易逝的爱，我要坚定不移固若金汤的爱情。如果没有，那我宁肯不嫁！”实在不行了，大不了一个人去游玩天下山水，岂不是更悠闲？虽然咱家不是特有权势，但是资产应该不会少吧？嘿嘿。
父亲怔住了。
“这样啊……”他喃喃的开口，“我们这个阶层的话，应该很少人做得到吧。”他似乎有点自嘲，“果然很像她呢。”毕竟，是她的女儿啊。
我不明白的看着他。
“没什么，我累了。”他揉揉太阳穴的位置，“这几日你就好好玩吧，听明婵、雅美、千惠、水无月她们说，你进步很大。我让她们放你几日假吧。”
我大喜：“父亲最好了！”一边欣喜的抱住他。上帝万岁！
下午的时候，我拉着前来看望我的凝夫人玩起了自制的毽子。
“姬君，”水晶送来了膳食，是一盅芳香四溢的山药粥和烤鱼干等辅菜，“这可是很稀有的山药呢！今上赐予了忠行大人，他却给您做了粥。大人对您真好啊。”
我附和着点了点头头，接过放在矮几上低头吃了起来。这里一日两餐，对于我而言那可是不够的，于是家里有特别的待令厨师会为我增餐。
我转过头去，“话说宫里的两位妃子都病了？好巧哦！”
“唔……庆子妃还整日梦见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女人要害她肚子里的皇嗣呢，”这时，哥哥推门而入，“头痛死了。”
“幽会回来了？”我一笑，看了看天色。
“没跟哪家的女公子幽会，”他叹了一口气。
哥哥瞄了一眼我放地下的琴，“你会弹了？”
我很老实的摇头，“只能够认得宫商角徵羽啦。”也许……勉勉强强能把那个什么黔中赋断断续续的弹出来吧，呵呵。”这古筝曲目是在现代我少女的时侯为了博得喜欢的人注意而找死党拼了命教会我的，只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流利的弹出。
哥哥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嗯……这还真是你会做的事情。”
“明天，可不可以让我也去？”我问他，“我很想去呢。”
“呃？”哥哥瞪大了眼睛，随即一脸坚定，“不行！”
“好啦，让我去嘛！”我抓住他的胳膊，“就这一次而已嘛Ｃ不好……”
他暗自咽了咽唾沫，最终还是无奈的投降，“唉……好吧。明日我上完早朝就直接过去，你如果真的想去，那我只好把你跟幽儿对换一下了。”幽儿是他的蝴蝶式神。
庆子姬长的也很美，鹅蛋脸，涵烟眉，杏目樱唇，凝肤胜雪，如瀑的长发，笑起来格外甜美，她略有些病态美，越发显得楚楚可人。身材窈窕，举止大方，比起熙子另有一番细致情韵，少了些雍容贵气。
“保宪大人，”庆子祈求道，“妾身并无他想，只求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安诞生，还请您一定要帮帮妾身啊。”
“在下自当尽力。”哥哥轻声说道，“夫人不必担忧。”
叹了口气，只见哥哥双手捏诀，长长地咒语从红唇中倾出。那悠长的咒语在这空荡的华丽宫殿内幽幽回荡着……
“庆子姬，我们已经为您做了祈福，”哥哥语气温和，“您不会有事的了。”
“多谢……”
“真姿现形。”哥哥忽然再次开口，一团黑印随即从庆子夫人的身上钻出，然后飞快的冲向了窗外，化作黑烟直冲云霄而去。
庆子见了这一幕，惊叫一声，立马晕了过去。
“果然没错呢，是吧。”哥哥看向窗外“走吧。我们去熙子姬的宫里看看。”
让女房们好好服侍庆子姬后，我们立即离开了她的宫殿。
“所谓错对恩怨，爱恨情仇，终不过是水月镜花梦一场，空余一份痴念罢了。爱生嗔，生恨，生痴，生念，生怨。无爱无憎，便无束缚。执着何用？反正……来生也是对面相见不相识。”看了一眼碧蓝的苍穹，哥哥唇边溢出一丝轻笑，“十六夜啊，你说对吗。”
“……”我沉默，“嗯哪，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