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画瓶子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来过御药房，见过张院使了。这事儿，阿余觉得得先禀报王上才行。虽然下午煎了药给王上送药时再禀报这件事也可以，但到底自己刚刚听得对不对？会不会又有别的意外发生？阿余也不确定，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有事早汇报吧，总不会出错的。
小王上听了她的禀报眼都没抬一下，只说“知道了”，便让她退下了。也不是知道他是已经知道这事儿了，还是强忍着心里的激动表现出这样的无动于衷来。不管怎样，看来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而且这小王上的确是个好王上啊。虽然服过了药，但王上身上的毒却还没有完全清除干净，即便如此他却还是这么早便开始用功读书、查阅奏章了。阿余默默退了下去。
她的阵地在御药房，那里除了长公主身边的褚嬷嬷，还有可能随时会出现姬信说的那个瓶子！阿余继续回到御药房苦等。
可等了两日，天字号柜架却无丝毫动静。
而不出意外的，阿余等来了褚嬷嬷。远远见褚嬷嬷过来了，阿余立马就来精神了，也不知道她是拿瓶子等着装药，还是直接拿药呢？
一来精神自然就表现在身体上，阿余马上反映过来自己有些表现得太明显了，于是干脆站起来迎了上去，“嬷嬷来啦！”顺便行了个礼。
褚嬷嬷一早就看到了他，那日见他对公主的话言听计从的，褚嬷嬷便有些对他另眼相看。可这么一个人，却对她如此百般讨好，那日她来时这样，今日又这么谄媚！她在公主身边呆得久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看来这江尧儿也不过是个想要凭借长公主往上爬的谄媚之徒！这样的人公主身边要多少没有？
褚嬷嬷叹了口气，故意道：“江尧儿？”
“是的！是的！嬷嬷还记得小的！”既然装了样子了总不好再换一副面孔，阿余继续谄笑，心里却暗暗祈祷真正的江尧儿以后最好不要进宫来啊！否则……安全起见，她还是将自己在宫里的这番经历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吧，可别以后露馅儿了！
他越是谄媚，褚嬷嬷越是看不上眼，自然也没兴趣跟他说话，便道，“林太医呢？”
正问着，林太医便走了过来，“嬷嬷来啦！把东西给我就行，师傅说让嬷嬷先喝杯茶，一会儿就能好。”
那日师傅跟嬷嬷约定的时间便是今日，以往长公主可从没催过这药，每次都是说好了哪日，便会当日让人拿了东西过来，晚上再让人把东西取走便是。不想今次长公主竟然如此重视，让褚嬷嬷亲自来取药。既然是嬷嬷亲自来取，哪儿有让嬷嬷跑两遍的道理？自然是定好了时间，让嬷嬷拿上便走便是。
褚嬷嬷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从袖兜里掏出个瓶子来，递给林太医。
这瓶子是个青花瓶。阿余只来得及看上一眼，瞳孔便不由地放大了些，这正是她要等的东西啊！不过此刻这瓶子却被他们的手挡住了大半，只露出青花纹的一角，可阿余确定，她要等的就是这个瓶子！可现在显然不是最佳的观察时机。
阿余于是巴巴地看向了林太医，等着他把这瓶子放明到天字号柜架上去。但事与愿违，林太医一直将它握在手里，直接将往张院使的制药房走去。
张院使的制药房和天字号框架就是两个不同的方向，阿余如何不知？现在这瓶子出现了，而取瓶子的人只是坐着喝碗杯便走，那她还如何看什么瓶纹？
阿余一急便道，“我也去吧！”
林太医停下来，“你还是在这儿陪陪嬷嬷吧！给嬷嬷倒杯茶！”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余只好讪讪笑笑。
太心急了！虽然现在情况有变，但干等着定然不是办法。她看了褚嬷嬷一眼，道，“我这就去给嬷嬷倒杯茶。”
褚嬷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才不会给这样的小人搭讪的机会。
也不知道林太医要多久才会将瓶子拿出来，阿余慢慢地泡着茶，心里忖度着时间。如果可以把这杯水倒一点在褚嬷嬷的衣服上，再哄她去换件衣服，或许她便可以帮褚嬷嬷拿一会儿瓶子了。
可这时间却得控制好，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阿余便端着茶往外走。快走到褚嬷嬷身边时她故意左脚磕右脚，往褚嬷嬷身边倒去。这个动作刚刚开始，褚嬷嬷便眼锋凌利地朝她瞪了过来，接着一个漂亮的转身让了开去。阿余只觉得心里发苦吧。
好吧，以前赵宫里大家最喜欢用的把戏，而且她用起来也屡试不爽的把戏，今天竟然遇到高手穿帮了！
阿余只能就势将自己摔了下去。还好，她早把手上的碗甩了出去，否则把自己这身摔湿了回去换个衣服再过来，那机会真的就没了。
还好摔得并不痛，阿余赶紧爬起来，眼下把褚嬷嬷哄好，不要露馅儿才是正经。
“嬷嬷没弄脏你吧？都怪我不小心。”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身上拍了拍，还不经意在褚嬷嬷身上也拍两下，表示一下对她的关心。
江尧儿过来时，褚嬷嬷还没注意。所以他是因何而摔倒，她没有看到，但她会些功夫，他倒过来时褚嬷嬷立刻便让到了一侧。眼见着他倒下，褚嬷嬷也没有搭手，为的是不给他攀附公主的机会。这小子还算机灵，竟然没把茶泼到自己身上。褚嬷嬷正要看他接下来要如何演戏，却不想，他的表现倒是自然。
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不妨他的手竟然拍到了自己身上。褚嬷嬷大惊，等到他第二次再伸时，褚嬷嬷一巴掌就把他的手拍掉了。虽然他年龄不大，虽然她已经年纪一大把了，可好歹男女有别，她倒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这么不讲究，还以为跟着陈院判的人好歹这些规矩还是懂的，如此看来，他倒只是个药呆子，竟真是个做事不过脑子的。待要发落他，可他却是给王上煎药的人。她若是把他发落了，难不成，她还另找一人来给王上煎药不成？褚嬷嬷一阵心烦，大声斥道，“下去！”
天知道，阿余真的挺冤的，她真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男的！刚刚在褚嬷嬷身上拍拍，也只是想着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什么洁癖之类的，可她那一巴掌打下来，看着力气不大，却明明是个练过的，阿余觉得自己一只手都麻了。
于是只得又赶紧道歉。
退下倒是正合她意，褚嬷嬷这边看来是下不了手了，如此便只能从林太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了。阿余也站不了，道，“嬷嬷先坐会儿，我让秋蝉姐姐帮您再倒杯茶。”说完便一溜烟跑开了。
她这一闹，御药房当值的内侍、侍女们都看到了，哪儿用得着他叫人，秋蝉早已倒好了茶，预备息事宁人了。
阿余不敢耽搁赶到了张院使门外的走廊。远远便见林太医拿着瓶子站在制药房的门外等着。这是还没进去？她走了过去。
林太医自然也看到了她，微微一愣，道：“江尧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太医，你让我陪着褚嬷嬷，结果，我把嬷嬷给得罪了。”阿余装作委曲的样子，眼睛正好能瞄两眼他垂着的手上拿着的瓷瓶。
“你呀！”林太医无奈地拿空着的手朝他点了点，“那你过来干嘛？”
阿余跑了过去，“褚嬷嬷不让我在跟前呆着，我不知道要去哪儿，想着您让我办的事儿我没办好，总得跟您说一声！”
倒是个懂事的孩子！“行了，你去歇着吧！”林太医安慰道。
可阿余哪儿能这么容易便走？她撇了眼林太医，“林太医，这个瓶子好漂亮啊！”
“没见过世面吧！这可是个宝贝。”林太医举起瓶子得意在阿余的眼前晃了一下，因为这走廊是开放的长廊，这会又阳光正好，阿余就着光，竟然也能看清瓶子的暗纹。只是，他只是晃了一下，阿余也只看了一边！
“是吗？是什么宝贝？我能看看吗？”阿余赶紧道。
“你？”林太医眯着眼看了他一眼，“这宝贝于你也无用，不看也罢！”说完便要赶他走。
阿余一把就拉住了他，求道：“林太医，你不说它是宝贝我还只觉得这瓶子好看，你说它是宝贝又不给我看，我这心里就直痒痒。你要是怕我会把它弄坏，不如你放你手上让我好歹看上两眼呗，回去我也好跟人显摆显摆不是。”
林太医轻轻一哂，“你这小子。”
阿余又拉着他的袖子晃了两下，“就两眼又不耽误你。”
林太医被他缠得没法，反正这瓶子现在又没装药，看看也没什么，“好吧，就两眼啊！”说完便得意地举着青花瓷瓶在阿余眼前好好展示了一圈。
阿余默默记下瓶上的花纹，不屑地噘了嘴，“不就是个一般的瓶子一样嘛？”说完又以不无担心的道，“林太医，你是不是把它的瓶盖弄丢了啊？怎么没有瓶盖呢？”
林太医看着他摇着头笑了笑，也不解释，只赶他走，“不懂别瞎说，别把瓶子弄脏了！”马上师傅便要出来了，可不能让师傅听到他在这编排这宝贝。
任务完成了！阿余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走就走，她还不愿意在这儿呆着见张院使那张板鸭脸呢。
她压抑着内心的高兴，装出不屑的样子，走了。
可是，褚嬷嬷不让他在自己眼前晃，而要出御药房必须要经过这御药房的大厅。阿余便只能乖乖在大厅外的甬道等着，等林太医出来，等褚嬷嬷离开。
没等太久，张院便带着林太医出来了，看来现在瓶子里已经有药了。阿余低头立在一侧不敢妄动。
见张院使出来，褚嬷嬷便起身站了起来。
“嬷嬷久等了！”张院使客气道。
“院使大人辛苦！”褚嬷嬷从林太医手上接过瓶子，也不多说，便要告辞。
门外却响起内侍的通报声，“王上驾到！”
一群人只能齐齐跪下，阿余也赶紧跪到了厅内。
不一会儿，小王上便走了进来。扫到了跪在角落里的江尧儿，笑了笑，让他们都平身了。
“嬷嬷是来帮姑姑取药的吗？”小王上转向褚嬷嬷问道。
褚嬷嬷恭敬地答道，“正是！”
“那药呢？”小王上又问。
褚嬷嬷便将药瓶捧了出来。小王上看了几眼，从她手上拿过了药瓶，又问褚嬷嬷，“这药姑姑要什么时候吃呢？”
“嗯……”褚嬷嬷迟疑了一下，道，“要到十五日吃。”
“知道了！”小王上把药瓶往自己的袖兜里一放道，“那我十五那晚送去姑姑的长信宫，看着姑姑吃。还请嬷嬷告知姑姑一声！”说完也不待褚嬷嬷答应，转身便摆了驾。
当真是来去如风！
看着小王上离开，在场的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难怪他让自己关心长公主府上的人过来取药的时间！原来小王上是怕长公主不服解药，便要亲自督促她吃？为了长公主小王上也是煞费苦心了。
可这里最无奈的人便要算褚嬷嬷了。公主交待的事情她没有办好，可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王上也是为了公主着想。虽然有些孩子气，但王上这样褚嬷嬷却只觉得欣慰！王上是公主唯一的亲人，也只有亲人才会这样什么事情都想着对方。
现在只能回去如实跟公主禀报了，相信公主不会怪罪王上的！褚嬷嬷看了看大厅的众人，向张院使道，“那老奴就先回了。”
瓶子虽然在王上手里，但瓶子的花纹阿余已经记了下来。姬信让她办的事情基本上是没问题了。可他要这个瓶子的花纹，必然不会是想要偷它，否则，直接让人来偷便是了。所以他应该是想照着它的样子仿一个一模一样的才是。
原本他要做什么，她不应该管的，她自己之前也说过，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更好一些。可现在她却明明知道瓶子里放着的是长公主要吃的药。而姬信想要换瓶子，其实就是想要换掉长公主吃的药！
可现在瓶子却没有到长公主的手上，而是存到了小王上的手上，如果小王上犯起执拗来，还真说不好会像他说的，一直到十五那日才会送去，看着长公主把药服下才安心。
如果这样的话，那姬信就算知道了瓶子的样子，就算仿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出来，换不成药，又有什么用呢？
阿余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不知道姬信要给长公主换成什么样的药？对长公主的册不会有帮助？现在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有信心可以丝毫不差的把样子画出来，甚至她还能记得暗纹垄起的高度。姬信要是因为小王上拿着瓶子而换不成药，也只能算是天意是吗？这样的话，她可不算没有帮他。毕竟现在小王上手上的药应该是长公主需要的药才是啊。
她想让自己能更心安理得一点，可是却忍不住心底发慌，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个消息及时的递给姬信，让他再想办法。或是就当作不知道？
阿余回到房间不停的来来回回，下不了决定。
不如就先把瓶子画下来再说吧，这样也能静静心！
她仔细的关好门，开始在房间里慢慢回想瓶子的纹理，慢慢地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