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曾经最美
周子元看了看窗外，看似漫不经心地对正在打扫房间的莫小朵说，“今天天气不错，公园的樱花都开了，不如，我们去看看？”
莫小朵手上动作一顿，没有作声。
凤兰赶紧在一旁串掇，“去吧，小朵，子元天天来陪你，怪闷的，一起出去走走。”
周子元夸张地打量着莫小朵，“再不出门，我看你身上要长出蘑菇了。”
最后，她拗不过两个人，被连推带拽地赶出了门。
阳光真的很好，雨季还没到来，公园里开满了桃花樱花杏花。粉的白的，风一吹，洋洋洒洒，满地都是繁星一般的花瓣。
真的很美。
两个人一起走在铺满花瓣的小路上，上午的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重叠，又分开，分开，再重叠。
周子元看着影子若有所思。
他多希望，眼前的这条路没有尽头，他可以牵着小朵的手，就这样，一直走到白发苍苍。
然而，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可以不介意自己的病情耽误，不介意活在人世的时间再短几年，可他害怕自己在她面前露出马脚。
那这么多年来的纠结和苦心，就全都白费了！
他必须走。
莫小朵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高耸如云的摩天轮。
世人赋予了它各种美妙的传说，以至于它在蓝天白云之间显得格外浪漫和壮美。
一个女孩对一个男孩大声喊：“尹阔，照顾好糖糖哦！”
那个坐在摩天轮里的男孩，一脸温柔地看着另一个跟他坐在一起女孩。
摩天轮缓缓运转，看不到上面那一对男女的面孔，只看到刚才在地面上喊的那个女孩，眼睛里泪光闪闪。
摩天轮只能坐两个人。
可是在那个女孩身后不远处，有一个长得格外漂亮的男孩正专注地盯着她的背影，目光中情深如许。
她在仰望别人的幸福，却不知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幸福。（我顽皮一下下哦，这是另外一本书里的人物）
又或者，明明看见了，却还是装作看不见。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也敲喜欢你。
如果你们彼此喜欢，又没有任何事情会阻止你们在一起。
如果有这么多的敲，那么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痴男怨女。
“要不要坐？”周子元扭头看向身旁的莫小朵。
她却忽然想起以前看到过的关于摩天轮的种种煽情传说，默默摇摇头。
周子元嘴角浮起一丝调侃的笑意，“你该不会是想到什么不靠谱的传说吧？骗孝子的，你也相信？”
莫小朵不服，“坐摩天轮本身就很幼稚好不好？”
周子元却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去买了票。
坐在上面她还在抗议，“周子元你真无聊！”
周子元靠在透明的窗子上向外看，“小朵，说真的，你有没有幻想过和我一起来坐摩天轮？”
难得他有这么看起来这么正经的时候，莫小朵想了想，认真地说，“想过。”
周子元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心里却掀起了风浪。
他又何尝没有想过，把那些寻常情侣都做的事，统统都做一遍。
藏了那么多年，今天任性一次又何妨？反正，她已经不喜欢他了。就算留下记忆，也只会在回想起的时候，淡淡一笑。
于是，在摩天轮转到最高处的时候，他突然叫她，“小朵。”
那一刻，四周寂静无声，时间好像也停了下来。
莫小朵转过头来，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看上去像是盛放的樱花，干净而又娇艳。
周子元的脸突然凑过来，嘴唇轻轻擦过她的嘴角。
蜻蜓点水。
莫小朵愣住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周子元的举动完全超出了她的反应范围。她甚至在胡思乱想，他的下一个动作会不会是突然单膝跪地，掏出一个戒指向自己求婚。
周子元看着她的囧样突然笑了，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玻璃，“传说都是骗人的，我没说错吧？”
莫小朵愤愤地擦嘴，“周子元，你真是有长进啊，风流纨绔少爷那一套你全学会了。”
周子元只是微笑。
过山车、跳楼机、海盗船、旋转木马，还有那些叫不上名来的娱乐设施，一直玩到腿软。
最后去电影院看了午夜场。
看的是一部韩国的文艺片，是个悲剧，看得人压抑而难受。还没有看到结局，莫小朵就站起身默默走出放映场。
周子元跟在她身后，昏暗的影院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没有一丁点声音，只听得见两个人的呼吸。
心里想对她说的话很多，可是却一句都不能说出口。
“小朵，原谅我的自私，为了让自己在未来的时光里拥有一份美好的回忆，我自导自演了今天全部的戏份。”
“戏是假的，终会落幕，可我多希望，我们的人生会是真的。”
“有人说，在摩天轮最高处亲吻过的恋人，这一生都不会分开。我不信那些传说，我只是想吻你。”
“暗恋一个人真的好辛苦。那么爱你，却要想办法让你不爱我，更辛苦。”
“小朵，谢谢你，给了我有生最快乐的一天，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结束。”
“不不，你应该忘记我，去过更好的生活。”
最终说出的，只有一句：“小朵，我要走了。”
莫小朵愣了一下，随即会错了意，“是很晚了，你回去吧。”
周子元低下头，思索片刻，“我要出国了，下周一的航班。”
莫小朵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脸上挂着轻描淡写的微笑，“很好啊，去哪个国家？还回来吗？”
“去美国，可能…不回来了。”
“不错。走的时候告诉我，我去送你。”她顿了顿，停住脚步，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谢谢你，子元。”
周子元心里是苦的，脸上却还是挂着微笑，“谢什么，就算我报答你这么多年的暗恋了。说真的，你会不会舍不得我走……喂，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被你的无耻惊呆了，我才不想你呢，周子元，我不会想你的。”
周子元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那我就放心了，说真的，我真怕你再次想不开……”
他突然打住，怕自己一不留神，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莫小朵自嘲地笑笑，“不会了，我的心没那么大，伤了一次又一次。”
周子元沉思片刻，“小朵，要不要我去揍那小子一顿，帮你出出气。”
莫小朵摇摇头，“我心里清楚，莫莎莎说的话都是假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为什么……”
“子元，两个人彼此喜欢，不见得就可以在一起的，你说是吗？”她看着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晶莹闪亮。
这句话却让他心头一震，随即赶紧躲开她的目光，看向一旁，强作镇定地说，“小朵，其实那些恩怨都是以前的，你们没有必要为了已经过去的事情折磨自己。”
“我知道，可我现在不行。如果他真的喜欢我，他会等我的，你说是吗？”
如果是我，我会的。周子元在心里默默说。可惜，我连等的机会都没有。他换了话题，“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总在家里待着算怎么回事？”
莫小朵放松地一笑，“有一家小说网站，邀请我去做编辑。下个月就可以去上班了。”
“很好啊，那不正是你喜欢的职业吗？”
“是啊，所以说，命运是公正的，关上一扇门，却为我打开了一扇窗。”
两个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影院，一同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午夜的街道很是寂静，天空中依稀可见几颗大而亮的星星，风中偶尔会飘过樱花的花瓣。周子元脱下外套，披在莫小朵身上。
一股清冽阳刚的味道把她包围，在微凉的春风中感受到了贴心的温暖。
然而她却忽然想恶作剧。
“周子元，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看在你要走的份上，你能不能实话实说？”
“什么？”
“你……真的喜欢男人吗？”
……他给了她一个爆栗，她嬉笑着跑开了。
那个夜晚让周子元毕生难忘。
那个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孩子，和他在午夜无人的街道上嬉笑打闹，灯光在身边飞舞，空气中樱花的香气若有若无。
那是他这一生中，最美的一个夜晚。
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