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过微尘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
陶豫度的办公室。
坐在他对面的潘岩问：“豫度，你真的要辞职？”
他把信放在桌子上，微微一笑，“是，潘姐。多谢你以前经常为我解围。”
窗外阳光明媚，已经有了冰雪消融的迹象，江城漫长的冬天终于要过去了。陶广勋最近忙着筹办和莫紫的婚礼，要他抓紧时间辞职，回广宇集团上班。虽然不是很情愿，可是陶广勋忙碌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世事无常，谁知道下一秒钟会是什么样子。比如他跟莫小朵，前几天还如胶似漆，难舍难分，自从见了莫莎莎那天，她就再也没有接自己的电话，去家里找她也总是没有人。
他想对她说一堆的大道理，可是她连个机会也不给他。
潘岩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是最后一天无心工作的缘故，让他收拾东西早点回家。
陶豫度的东西甚少，几分钟就收拾好，换了衣服向停车场走去。
一出门，就看到莫小朵站在外面，阳光明媚得此言，她围着一条大红色的围巾，脸色更显得苍白。看见他出来，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要跑。
陶豫度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的手冰凉，显然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如果他不出来，不知道她要等多久。可是真的看见他，却又突然失去了勇气。
她是来跟他说分手的，一想到这两个字，就好像觉得世界末日要来了，所有的颜色都变成灰的，不见阳光。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去想，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是多余的。
爱有多深，痛有多伤。
她一直回避着不想看见他，不想跟他说出那两个字，不想亲手去打破这份美好。
为什么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去当初。如果当初没有遇上，现在就不必分别；如果当初没有爱过，现在就不必这么痛。
“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有话要跟你说！”
两个人一同开口，一个语气依旧温和，一个却急躁而惊慌。
“你先说。”温和的哪一个依旧很温和。
“不，还是你说。”莫小朵的心跳逐渐恢复平静，她想知道，陶豫度会跟她说什么，如果他主动提出要跟她分手，那么，正好，那么伤心的字眼不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化为利刃，再伤了自己。
“我要辞职了。”
莫小朵霍然抬头看着他，“为什么？你要去哪里？”那一刻，她突然好害怕，怕他说他要离开江城，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就好像握在手里的最重要的东西，突然一个不小心，全部都没了，心，也被掏空了。
陶豫度却笑着看她，“我们马上就要成为同事了。”
莫小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喜悦就像一道闪电，心里亮了一瞬之后，紧接着就是天雷滚滚。
这几天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该怎么跟他说，可是他站在面前的时候，一个字都说不出。她只想抱紧他，只想抱紧他！
酸楚从四肢百骸涌过来，全部堵在了嗓子眼，眼泪在眼眶里横冲直撞，疼，哪都是疼的，可是心里更疼。
陶豫度伸手抱住她，消毒水的味道若有似无。
就这样吧，这就是命、是造化，我们没办法重写开头，所以也没办法逆转结尾。
就这样吧！
莫小朵一狠心，用尽了全身力气把他推开。
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眉眼。看见了，那些字就真的说不出来了。
“陶豫度，你不要再玩花样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莫莎莎已经把录音给我听了。原来你处心积虑接近我，就是为了替你的父母报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你可以开心了，我现在，非常非常难过。没错，我爸造成了你这么多年的不幸，不过他也已经把自己的命赔给你了，这些年来我妈妈为了我一直都过着那么辛苦的日子，难道你觉得这些还不够吗？”
她情绪激动地一边说一边掉眼泪，只觉得天气好冷，脸上都要结冰了。可是这些话更冷，陶豫度脸上的笑意都被凝固了。
他想伸手去为她擦眼泪，可是她的头一歪，躲开了。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微微发着抖，“小朵，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悲伤的声音挟着寒风好像把她的衣服都穿透了，化为无数根锋利的针，齐齐扎向心头，她要撑不住了，必须马上离开他的视线，不然，她就演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她也分不清楚，是心怀愧疚地跟他在一起比较为难，还是眼前这样，不惜伤害他也伤害自己，尽力跟他撇清关系比较为难。
她酝酿了好几天的勇气和决心，马上就要溃不成军了。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吗？陶豫度，就这样吧，过去的帐，我们两清，从今以后，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不敢多停留一会，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扭头向着医院的大门跑去。
如果，在她迈出某一步时，他能叫她停下来不要走。或者，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回头，她已经落入了他的怀抱，身上依然带着那股淡淡的让她安心的消毒水的味道。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直到她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他真的听话地站在原地，没有追来。
就在那一刻，好像星光烬灭，整个世界都只剩一片黑暗和萧瑟。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埋头大哭的姑娘，表情微微诧异，却又似乎习以为常，自顾自地开着车。
春节后的喜庆气氛并没有完全过去，依旧处处张灯结彩，马路上不时还有孩子在放鞭炮，发出嘻嘻哈哈的喧闹声。
人生就是这样，你觉得好难过，难过得恨不得生命没有下一秒，而世界却还是老样子。我们的难过，不过是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