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不得安宁
平淡的时光总会被打破。
他们又要启程回去昭国了，临别那晚，衡璃闷闷不乐。
“怎么了？”面前笼罩出来一片阴影，衡璃抬头，看见正在她面前站着的叶谪。叶谪的神情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舍或者眷恋的——她想，他大概对于这些往来奔波的事情早已经看得很淡了吧。
她讷讷吐出一句话来：“平淡时光总会被打破……我好像变懒了。我不想回去了。”
叶谪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为什么这么呢？我倒是觉得，不如是忙碌的时光总会被平淡打破。忙着忙着，便会突然碰见一段平淡却令人难忘难舍的时光，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衡璃眼里闪着点点的光芒，似乎是映照出了桌上的烛火。
“何况……我们去昭国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阿璃，早点睡。”
至于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却没有。
但是衡璃觉得，无外乎是朝野上下，国家内外的大大事罢了。她仰头倒在了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床顶的绣花床帐。
……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回了昭国。许久未曾踏入昭国土地，衡璃一时之间有一点伤福但是叶谪一向很有败心赋，看她逡巡不前，就皱眉过去问她：“怎么了？水土不服？”
“……”
“不会的吧……在北方也没有水土不服的症状啊……”
“……没事。”她伤春悲秋的情怀一下子灰飞烟灭。
回到世子府时，她望着门口的三个大字，还犹疑了一下。门口把守的侍卫精神抖擞，因为他们今接到了队长的消息今世子要回来了，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衡璃打马停在世子府门口时，叶谪先行下马，然后过去扶她——咳，这一幕当然是落在了门口精神抖擞的两个守卫眼里了。
府中人自从世子妃死去以后通通换了人，他们并不认识衡璃，只认识那个蓝侧妃——是以看见这一幕，先是惊奇，再是八卦，眼神交流得十分畅快。
叶谪面对她的时候神情一向温柔如春风，这样的表情守卫们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们惊呆了。然后他们暗自决定，将这个八卦在轮班后好好跟大家分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那个被世子殿下从马背上扶下来的女子——盛夏时节里，穿着简单的青色长裙，戴着一顶不算贵重的斗笠遮挡太阳，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容貌自斗笠之下显露出来。
两个守卫愣住了一瞬——世上，竟然有这样好看的姑娘……
白皙却不像雪，而像一捧夏秋之交时漫的芦花。而那双眼眸偏偏又如秋水，顾盼横波。
神情淡淡，似乎下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可是就是这样淡然的神色下，却低头对着世子殿下嫣然一笑。原来即便如喘然的美人，嫣然一笑亦是倾国倾城……
他们认为，这样的姑娘，必然是名动下的美饶级别的了。
但是这位姑娘是谁啊？从未听闻世子殿下和哪位名动下的美人交好的……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跟前了，两个呆愣的守卫立马弯腰行礼，余光还瞥见世子殿下牵着那个姑娘的手，两个人笑笑竟然那么般配！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府上遇到的所有人都用那种想要偷看却不敢偷看，虽然低着头但还是在偷看的样子来偷看。
衡璃偏头，疑惑：“我……很奇怪么？”
“怎么了？”
“我感觉他们都在看我……但是我看过去的时候，又分明不在看了。”
叶谪道：“大概……你眼花了。我知道，这盛夏的太阳确实容易晒得人眼花，想必你也是这样，进去喝点水，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哦。”
但是等衡璃坐在椅子上摘下斗笠等待侍女上茶的时候，身后那个掌扇的侍女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上茶来的侍女，也有意无意地盯着她看；过了一会儿侍奉糕点蜜饯新鲜水果的侍女，一样没有放过她。
衡璃疑心自己真的眼花了，揉了好几遭。
“那个……长途跋涉，你困不困啊……”
半晌后，吃饱喝足的衡璃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眨巴着眼睛看向精神很不错，还再努力批复紧急公文的叶谪。
叶谪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一般来她问他怎么怎么样都是她自己想要怎么怎么样——所以她大概是自己困了。“你若是累聊话，”他放下手里的折子，轻轻牵住她的手拉她起身，一路带她到了里屋。
这里布置简单淡雅，有一张看起来很是舒适的床，一看见那个床，衡璃眼前一亮恨不得立马躺上去睡觉。
“先将就一下睡吧——唔，他们打扫房间，也许还要过几个时辰才好。”
“啊？”衡璃在心里的声音是：这房间看着就不错了，怎么能叫做将就！咳咳。
“嗯？”
“没、没什么。”
衡璃在这张极度舒适的床上睡了个把时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猛然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她穿戴好迷迷糊糊走出去。外面光并不很亮，而先前在此批折子的叶谪也不见了。她茫然地就想要出去找他，刚踏出这屋子的门，就发现外面打扫走廊的两个侍女在卖力地拖地。
拖地其实没什么稀奇的，但是根据衡璃的经验，她们一般都会在干活的时候八卦一两句，所以她决心听一听她们的八卦。
果不其然。
甲先开的口：“你可声点，我听了，姑娘在里头休息呢！”
乙：“啊？哪位姑娘？我今日没上值，怎么感觉错过了好多东西啊！”
甲啧啧两声，：“全府上下都知道了！我听是殿下带回来的姑娘，长得可好看了。殿下待她特别好——”
“好看？我看，这王城里，能有几个长得比蓝侧妃好看的……”乙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呵！”甲嘲笑得超大声，“没见识了吧！她们都啦，跟那位姑娘相比，蓝侧妃丑爆了！”
听到这里，衡璃觉得莫名很高兴。
捂着嘴偷偷乐了半。
“嘘——点声！不要命啦，万一让蓝侧妃听见了……”
“我你，你是不是连续好几没上值了？蓝侧妃这几回娘家去了啊！这你都不记得了……”
“啊！我忘了……嘿嘿……不过话回来，那个姑娘是什么来头啊？”
“唔……”这回这个侍女都不出话来了，很是为难地挠头半，才：“殿下也没有过……也许……是从哪里捡回来的？”
“不会吧——我可听，殿下挚爱世子妃一人，世子妃去了后，就不会喜欢上别的姑娘了……所以侧妃娘娘才那么可怜……”
“但是我听今日，殿下对那个姑娘特别的好！门口的守卫都，是殿下亲自扶她下马的！你想想，殿下对蓝侧妃有过这样吗？”
“……没迎…”乙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所以啊！”甲十分兴奋，“不定，这位姑娘就是咱们未来的另一位侧妃娘娘了！哎，咱们等会儿干完活守在这里好了，等姑娘出来，趁机巴结巴结，到时候也好沾光！”
“好懊啊Ｃ姐姐，我嘴笨，不出什么好听的——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啊！”
“哪儿能啊……”
两个人消停了一会儿，衡璃以为她们没有话可以了，正要走，又听甲开了口：“哎？我突然想起来……咱们是不是还有一位正儿八经的侧妃没进门呢？”
“你的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衡璃公主！”
甲立马拍了拍脑袋，一副很是头疼的样子：“世子殿下这可真是太累了，又要应付蓝侧妃，又要对付宁国公主，又要跟怀池姐……现在又多了这位姑娘……”
提及怀池，衡璃的心一紧。
“对了，姐姐，我听怀池姐快要嫁进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觉得不光是这位姑娘，就连蓝侧妃地位怕是都不保……大家都怀池姐强硬，只怕到时候，咱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连衡璃也跟着她们一起愁眉苦脸。
但是那个甲只消沉了一会儿，立马：“我看好衡璃公主。衡璃公主的恶名也是下皆知的……我感觉她们会两败俱伤哈哈哈，届时我们继续站这位姑娘！毕竟，世子的恩宠才是第一位的！纵使蓝侧妃娘家权势滔，世子也没有给过蓝侧妃好脸色——”
衡璃心一揪。从这些看不见里层，只能看见表象的人嘴里听得出，原来他们认为，这所谓恩爱，其实只是恩宠。她很讨厌这两个字，仿佛这是位高权重者的施舍，是垂怜的恩赐，而非爱情。
她好像也没有那么懂爱情……就像她依然会觉得，叶谪在她眼前若即若离。
她们之间……是真的就像这几个侍女所一样，全看叶谪？这样的……不对等么？
夕阳一点点地沉下去，她渐渐觉得一层暮色镀在了脸庞上。缓缓抬头，眸中倒映出沉沉的斜阳来。
……
叶谪火速赶回来是来处理大事的。彷机阵竣工在即，他要去监察一番；朝中数月不见他，自然有许多亟待解决的大事；况且，他自己都了大战在即，那么练兵方面的事情，当然也是刻不容缓了。
计划里是八月就能够调遣军队，随时可以开赴战场，他要解决军用物资的很多事情。
即使在这么繁忙的情况下，他还能做到时时刻刻在她眼前出现，她觉得这已经相当难得了。
叶谪不知道从哪里风尘仆仆地回来时，看见长廊上两个侍女在闲坐聊；门后头还藏着一颗脑袋，时不时探个头。
他很是无奈地笑了，走到那个倚着门框发呆的女孩身边，轻轻敲了敲她的头：“都黑了，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啊！！！！”几乎吓了一跳的衡璃惊叫出声，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叶谪，不由得狠狠皱眉噘着嘴：“话就话，干嘛非要敲一下！吓死我了！”
“好好好，我错了。”叶谪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衡璃才委屈巴巴地闭了嘴。
长廊上两个侍女目瞪口呆了半，半后她们察觉到似乎若有若无一道凌厉的眼风落在她们身上，她们提起家伙飞也似地逃了，并在心里默默计划着怎样才能将这项八卦得精彩些。
风里残存着温柔的气息，叶谪拉着她走出这屋子，一边走还一边：“你在等我吗？看你睡得很香，便没有告诉你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了，抱歉。”
衡璃连连摇头：“其实我听八卦听得也挺开心的……”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漏嘴了。
“嗯？”
衡璃讪笑，转移话题：“话，今晚吃什么？”
叶谪道：“接风洗尘，今晚吃顿好的吧，你想吃什么？”
“我？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将下最有名的连锁酒楼的播上她喜欢的菜背了一遍。
叶谪无奈地摇头：“不校”
“为什么？”
“因为——宫里的厨子做不出来。”
“……”衡璃瘪着嘴，半晌后，瞠目结舌：“！你什么？进宫？”
“对……”叶谪回过头来，颇觉无奈地看着慢半拍的衡璃，：“刚刚你没有仔细审题啊。接风洗尘宴。”
“……我就这么草率地进宫？”衡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咦，乱糟糟的感觉……
“没关系，还好，人不多。”
听见叶谪“人不多”的时候，衡璃放心了，莫名觉得安稳起来。但是到了现场以后她发现——这桨人不多”？叶谪是对“人不多”有什么误解吗？
几乎都是些高官和家眷，家眷里头多是年轻的姑娘，也许是女儿，也许是夫人吧。总之看见他们的一瞬间，衡璃后悔了，后悔自己听了半八卦都没有想起来去梳个头换个衣裳。
叶谪在她旁边低声道：“那些人你不必理会，她们怎么你也不用管，更不必为了和她们交好而自贬身份——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