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红衣女探府拾玉 苦命人临危得援
秦文楼虽未重罚莺哥,但一番责骂是免不了的。莺哥就与纨素住在一起,吃过晚饭就向纨素说起几日来所见所闻的奇闻异事,说到高兴处拍起手又跳又叫,纨素虽不觉得怎样,却看得紫烟一愣一愣的,观察得久了才发现这个黄衫姑娘竟是个性情中人,豪气不输男儿。
夜渐渐深了,各人睡下不说。可是这府里表面上平静无事,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半夜里,纨素听得房顶上有些许轻微的动静,忙拿上剑轻轻地跟了出来,只见一道红影从前面墙上一闪而过,纨素跟上前去,跃上墙头,四处一看早已没了那人的影子。将近十五,天上的月亮分外明亮,月光皎洁洒在这庭院之上,一番美景,与白天相比却有另外一种柔得化不开的韵味。纨素此时对这美景却毫无心思,那道红影萦绕在她的心头,无法拭去。
这府中确实来了不速之客。一个红衣女子,红纱蒙面,夜深之后就开始在府中探寻自己想要的东西了。而这两日,来秦府寻的东西,除了那宝贝还能有什么呢?。红衣女子险些被人发现,行走动作越发地小心了,但未过多久只觉得身后一个人影一晃,心道:“算你厉害,到底还是被你追上来了,不把你收拾了,想必我也难以脱身。”便索性站在那里,朝那人隐藏的地方说道:“你出来吧!”
话音刚落从一棵树后果然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衣着华美,贵气凌人,气宇轩昂,目光精锐,全不似平常之人。红衣女子不由分说便与那人缠打起来。红衣女出招快、灵、活,但又招招稳,招招狠。那华服男子看起来也非平庸之辈,虽略感吃力却并不怎么处在下风。
两人斗得正酣,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飘了过来,“你们是谁?还不快快住手。”刚才还难解难分的两个人各自向后跃了开去。循声一看,只见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站着一个白衣人,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只见她衣袂飘飘,长发随风,冰肌玉骨,清逸脱俗,恍若神妃仙子,此人正是纨素。
那华服男子痴痴地看着,心道:“莫不是月间嫦娥下得凡来?但自己身份怎好遭人识破,一会儿人多了,只怕脱身就难了。”立刻转身跳入黑暗中去了。
只见那红衣女子拾起一件东西,向纨素看了一眼,也施展轻身功夫离去了。纨素未敢声张,只在第二日将此事告诉了师父。这两日府里来的人多,认识的不认识的,有意的无心的也不能个个辨来,纨素也只得作罢。
再说那红衣女子回到住处,扯下面纱,仔细端详着方才拾到的玉佩,这玉佩一看就是上等好玉琢磨而成,玉质光滑细腻,色泽温润,当中镂空雕着的竟然是一条活灵活现的游龙l衣女子略显惊讶,难不成刚才与自己过手的竟是皇室之人?翻过玉佩一看,上面豁然雕着一个草书的“齐”字。当时出手确实急了点,但自己戴着面纱,又在黑暗中,想那人未必认得出自己。可是皇家的人到这秦府来又是做什么的呢?难不成他也是冲那宝贝来的?那自己此行不是平白又多了一道障碍?若不是,那他这等身份的人来这远离天子脚下的秦府又欲意何为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那华服男子出府不久后便发现随身玉佩丢了,想是刚才与人缠打时落了下来,少不得回去又找一遍,仍旧寻不着,只得独自回到住处。他所住的地方是与那秦府仅只一街之隔的李府。这李府主人是个商贾,早年经商落得些积蓄,连带着做些放贷的营生,越发地有钱了,在这穂州也是有的数的大户人家。秦、李两座府邸都是大宅第,光那后花园一般人都得逛上半日才走得下来。由于两府出身不同,虽离得很近,但来往也不甚密。
华服男子回到李府早有随身侍从跟了上来。
“王爷,”一人接过华服男子手中的剑说道,“我爹已经办完了皇上交代的事情,正在往这边赶。”
“赵甘,赵师父来了以后让他先来见我。”华服男子略一沉吟道,“给我沏杯茶来,其他人都下去吧。”众人应声而退。
不一会儿,赵甘就端着杯茶出现在厅门口,见小王爷坐在椅中闭目养神,说道:“王爷,接好了!”只听嗖的一声,赵甘手中的茶盏已平平地向前推出,而王爷似乎判断得更准,一伸手之际已稳稳接住茶盏,滴水未洒。
“好,”只听一人叫好入得门来,“几日不见,小王爷功夫又长进了。”来人称赞道。细看这人约摸五十岁光景,精神矍铄,目露精光,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且必是个中高手。
“赵师父!”
“爹!”
两个年轻人一看来的人就高兴起来。原来来人叫赵宣义,二十年前在江湖上是个大名鼎鼎的侠士,武艺高强,鲜有敌手,只是后来突然不知所踪,从此成为江湖上的一个未解之谜。二十年来在皇宫之中,他已成为皇帝的心腹近侍,小王爷齐王的武功便是他一手教出的。齐王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他的母亲是皇帝的宠妃,怎奈生产齐王时难产而死。齐王幼时孱弱,皇帝对他便更加关心,加上他天生聪颖,相貌出众,也最博皇帝疼爱。皇帝让赵宣义教齐王武功,一方面是为了让齐王强身健体,另一方面也是让赵宣义保护齐王在这风谲波诡的皇宫中的人身安全。作为一品侍卫,赵宣义的地位是很多人向往的,作为皇帝最信任的内侍,在宫中赵宣义也是众多人巴结奉承的对象。但是,这一切于他只是过眼烟云,浮名虚利从不是他想要的。二十年前,他是为了躲避仇家,才带着刚出生的儿子躲进宫里,爱妻惨死在仇人手中的一幕是他永远的痛与伤。如今,儿子长大了,他也不再顾虑什么了,这次出宫,除了保护齐王,对他来说还有一件大事要做,那就是寻访仇家的下落,定要报那杀妻之仇,二十年的屈辱到现在也是了结的时候了。
“不知道王爷此次去秦府探到什么风声没有?”赵宣义询问道。
“非但没探到风声,反而把我的随身玉佩丢了,我正在为这个担心,万一被秦府人得到岂不是打草惊蛇。”齐王眉头微皱。
“小王爷毕竟还年轻,遇事稍欠沉着。”赵宣义心道。
“王爷,再过一日便是那秦老夫人寿辰,贺寿的鱼龙混杂,到时候秦府必定忙乱,咱们只消混入贺客中,入府以后便知分晓。”赵宣义建议到。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赵甘,你带着师父四处看看,特别是秦府周围,一定要多加留意。”齐王说道。赵氏父子随即告辞离开。
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玉佩,红衣女子陷入了沉思,师父的补没好,治病的药还没拿到手,现在又让自己遇到了皇室的人,血海深仇时刻铭记于心,可是这深仇大恨又要等到何时才能报呢!想到这里就心乱如麻,痛如刀绞。红衣女子陷入了沉思,只见她眉挑微怒,眼含薄愁。忽然,她站起身,抬头看看窗外的月亮,然后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救命啊,放了我吧,求你们了,救命啊……”
一阵阵救命声传入耳朵,红衣女子心中略略一惊,蒙上面纱冲出门去。循着声音没走多久就看见不远处四个壮汉围着一个姑娘,这姑娘穿着一身嫁衣,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双手紧紧握着一把短匕首,两眼慌乱,六神无主,脚上还遗失了一只鞋,显然是刚才一路奔跑所致。
红衣女子并不上前,只在暗处静静地看着。只听那姑娘嚷道,“你们敢过来,我就和你们拼了,反正爹娘都被你们害死了,我不怕!”
“你别傻了!你以为你逃得出老爷的手心吗!你害死了少爷,还想往哪儿跑?”其中一个壮汉一边说一边给另一个使眼色。
“那个傻子是他自己撞死的,不是我害的!”那姑娘神情激动拼命摇着头说,“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
这时她背后的汉子一下子扑了上去,抓住那姑娘的手,其余的人也纷纷扑了过来,夺过匕首,又把她的双手捆了起来。
“哈哈哈,你还跑啊,瞧你长得这么水灵白便宜我们的傻少爷了,反正你回去也是死,不如先陪爷们玩玩吧……”先前那壮汉又说道。
“哈哈哈……”四人一起狂笑起来,笑声未落只听得一阵“嗷、嗷”乱叫那四人竟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了。再细看那四个人,个个脸上皮开肉绽,头肿如猪。
“你、你是谁?”四个汉子捂着脸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红衣女子。只见那女子红纱蒙面,手握一柄长鞭,双目之中透着骇人的寒意,四人不禁打了个激灵。
“滚!”红衣女子一声轻斥已吓得四个壮汉心惊肉战,忙不迭地跑走了。
那红衣女子转身便要离开,“恩人,恩人留步!”先前的那位姑娘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恩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求恩人留我在你身边,我愿奉你为主,一辈子侍奉您,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不必了。”
“可是恩人,一旦离开你,我早晚还是会被他们抓回去,那时我必死无疑,求恩人救我……”
红衣女子转过身来,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瘦弱身影,略微迟疑了一下,说了句“你跟我来吧。”
那地上的姑娘忙站起来,跑上前去,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到了红衣女子住的客栈,她仍旧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红衣女子拿出一身干净衣服给她,就自己上床睡了。
第二日早上红衣女子早早的就起床了,看见那姑娘已经打扮整齐了站在床边。细看那姑娘虽然清瘦,但姿色也算上佳,只是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加上一夜未睡,看起来也确实可怜。
“你有什么委屈先说来听听。”
“我叫玉奴,家离这里并不远。一个月前,这里的一个恶霸苏定方无意中看见了我,非要我嫁给他儿子,他儿子从小就痴呆,我爹娘就我这一个女儿,家里虽然贫苦些却也不愿我嫁给那傻子。爹和他们争论,却遭到一顿毒打,从那以后就病得下不了床。昨天,苏家抬轿迎亲,夜里,我偷跑了出来,不知道怎么的那傻公子就死了,我真不知道……我跑回了家,他们不久就追来了,娘放我走了,可我没跑多久就看见家里起了好大的火,等我再回去,就看见爹娘都躺在了血泊里,到处都是血……”说到这里玉奴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没有别的亲人吗?或者你可以先去躲几天,等我办完一件事再为你爹娘报仇。”红衣女子这样说道。
“恩人,小姐,只求你留我在你身边,我不给你添麻烦,你愿意为我报仇,我用一生一世,不,永生永世报答您的恩德!”玉奴跪倒在地,已经泣不成声。
红衣女子看了看瘫在地上的瘦弱身躯,留下一锭银子,推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