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监军的提醒

容三婶坐在地上哭天抹泪。

这几个月,她自觉得憋屈,打从酒曲一事败露,就只得日日混个温饱,每个月低着头去村长那里领取容小双给俩孩子的用度。

每次领完,都觉得脸上臊红,气息不顺。

可人要吃饭穿衣,没法跟钱过不去,只有回屋时经过那片粮田,看着新麦冒茬,心里才稍宽慰了些。

一月前来了个圆脸老爷,村子看过一圈,也是容小年家赶巧,正好站在麦地旁灌地,那位老爷瞅着新粮长势不错,当即定下整季的收成,预备下老岳丈全年的粮米。

这下倒好,一把火烧个精光,尾银要不回来,自家也没了口粮。

村子失火不是小事,村长不敢瞒着,派人连夜进城,禀报了城主和柳监军。

这会儿良村呼啦啦聚了一堆人,有官差已经开始着手调查。

柳如笙喝住容三婶的哭嚎,让圆脸老爷先退到旁侧,命侍卫将失火的场院围住,自个儿绕着走了几圈,眉间紧蹙。

近日来天无惊雷,天火引燃的可能性不大,若细究起来,只怕是人祸。

村长走过来,悄声对柳监军谈了自个儿的看法。

“监军啊,这收成是显而易见的,偏捡着晾晒的时候出了这等祸事,您来之前,我已经打望过了,恕我直言,不像是天灾,总像是人为的。”

虽说容小年两夫妇为人不怎么样,但庄户人惜粮却是真的,瞅着焦黑成炭的麦粒,村长着实心疼。

柳监军轻点了下头,表示赞同村长的看法。

他低声对村长言道:“你们搬迁过来,不过半载,知道良村的人尚且不多,那位老爷来定粮,也是误打误撞的,若说是人为,只怕是……”

话到此处,不敢再往下说。

因为村子一圈都看过了,唯独烧了容小年的家,也难怪容三婶嚎哭的快背过气去。

周围四邻议论纷纷,替那些新粮惋惜的同时,也忧心着自家的粮食。

“村长,城主那里要查,只能从大面上查,这个中细节,恐怕得你我多操些心,眼下人多嘴杂,你将众人先劝回去,空出案发现场,我要仔细查探。”

“这个自然。”村长心领神会。

两人正商量着,忽然听见那边传来一阵争执,转过头去,看见容李氏与容三婶正争论不休,周围人七手八脚的拉劝着。

“哎,这帮婆娘们啊,就不能消停会儿,许是那容三婶,又说下什么难听话,柳监军,你先查着,我得过去看看。”

柳如笙点点头,眼角余光无意瞥见容小双的神态,微有些诧异。

照着往常,容李氏与容三婶发生争执,孝顺双亲的容小双定然不会退缩在后面,肯定过去要护着母亲。

今日却颇有不同,小山小丫两个孩子都过去拉架了,容小双只站在原处,两只眼睛直盯着那焦黑一片,若有所思的模样。

柳如笙知道她心思一向缜密,定然是有些什么想法,此刻不便表露,待众人都散去之后,再好好问问。

“容家二婶,你们搁这儿吵什么呀。”

村长叹口气,先拉了把容李氏,那容三婶发起飙来,蛮横不讲理,直接上手挠人,容李氏自然是要吃亏的。

邻居们七嘴八舌说个究竟,原来,容二年见兄弟家遭了难,心有不忍,过去好意安慰几句,却被容小年粗声怼将回去,说什么从过去良村酿酒开始,老二家就得了不少实惠,到了新良村,又借着城主和监军的偏帮,做买卖发了家,完全不顾手足死活,亲情二字,早已泯灭。

容小年是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竟如恶犬般咬了一口,说这仇指不定就是容二年家放的,不让自个儿家日子好过。

这般被人冤枉,容二年只是跺脚生气,却连半个“不”字,都不敢与兄弟去说。

容李氏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过来理论,不过只言片语,就与容三婶吵了起来,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翻着旧账,一个要治刁妇,村长东劝西劝,邻里左右拉架,直到听见城主一声怒吼,才双双住了声。

城主已经安排了侍卫严加防范,并定好了审案的程序,却被两个妇人吵的头昏脑涨,当下忍不了,出言呵斥,才让争吵声停了。

“村长,不是我说你,你良村左右就这百十来口人,却折腾的四分五裂,人心溃散,你这个一村之长,是不是责无旁贷?”

“是是是,城主大人教训的极是。”

眼下理亏着,村长全都应下,等到城主下令彻查,当众宣布了查案的安排,这事才算暂时了解,众人也渐渐散去。

柳如笙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下来,看见场院上几乎无人了,走到容小双跟前,声音低沉的说道:“容小姐,打从刚才起你就一言不发,我看你似有所思,难道,有什么发现么?”

容小双反应的快,微微一笑:“哪儿啊,柳监军,这是你们官家的差事,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看出什么来,只不过,大火一烧,总想起故土的焦土,还有那日的风雪,心里头难免有些戚戚焉。”

这话半真半假,她将心思暂且藏起,不欲明说,柳如笙也就不好再多问些什么,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告诉容小双,让她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要有心理准备,却是为何?”

容小双不甚明白。

等到柳如笙将因果关系说的分明,她才惊觉,看似一场大火,却暗含着多少纠葛在其中,若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又单烧了容小年家的,依着常理,肯定都会怀疑与容小年家不睦的人。

照这么说来,反而容小双家成了最大的嫌疑。

她自是愤愤难平:“我家天天城中卖酒,连分的田地都让了出去,这几月我还出着银子,供她家孩子吃喝,真是好心无好报,老天未长眼。”

容小双气的脸颊通红,与柳如笙早就熟稔,在他面前不遮不掩,将心底所想悉数道出,也不担心柳如笙会说出去。

说话还带些孩子气,柳如笙心里烦闷消散了几分,出言劝了劝,又将利害关系重说了一遍,容小双这才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觉得自个儿刚才不经大脑的语言,有些意气用事。

“成吧,柳监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你们按照规矩查案即可,为了避嫌,村子我就不多待了,回城里在酒坊待着,若是需要问些什么,您随时差人来,我定然全力配合,但是,尽量别惊扰了我爹我娘。”

她知道今晚这事一天不查出来,容小年夫妇那口气就难以下咽,总要找个发泄的由头,保不齐乱扣帽子给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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