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回到小院的晚上，姜词很沉默，顾子凡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发，在铜镜里看到她的表情。
看得出来心情不好。
想了想，道：“福宝，以后我们老了就回去好不好？”
姜词从沉思中回神，“嗯？”
转过身，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
顾子凡：“也不是突然起意，我已经想了很久了。你不是会愿意被禁锢的人，如果可以，我相信你根本就不想来到京城，既然不愿意，又何必把下半辈子都葬送在这里，我们回到梅花村，过自己的小日子，好吗？”
姜词终于露出今天回来以后的第一个笑意，拥住他的腰，把脸埋进去，闷声道：“好。”
“那心情好些了吗？”
姜词抬起头来，眼神明晃晃的写着委屈，原来是哄她的？
顾子凡赶忙道：“当然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你今天去见大师兄，他.......”
他本意是想问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思考片刻，总觉得这么问不太好，搞得像是他不相信他们一样。
本来今天他也是想去的，但是被百里大人拦住了，说什么他赢了，不能去。
早知道去见的人是大师兄，他一定和福宝保持一个选择好吗？
姜词眼神有些疑惑：“其实，他什么都没说，就问我过的怎么样，我说挺好，然后他就什么都没说了。”
顾子凡拧眉：“没了？”
姜词点头，两人对视茫然。
过了许久，姜词迟疑的道：“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
今天她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听到他说是太累了，也就没有多想，知道路过他身旁的时候，她闻到了很熟悉的药味。
顾子凡：“你的意思是，大师兄生病了？”
姜词眨眼：“应该是，但是他不说，我也不好多问，就当做不知道了。”
顾子凡却觉得不太对劲，今天百里大人拦住他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今天辰逸回来的时候，也隐约提到过大师兄，语气和以往完全不一样。但是他只一心想着福宝的情绪不对劲，也没注意听，如今想来.......
百里大人不会是知道什么吧？
可是也不对啊，上次赈灾的时候，大师兄是受过伤，但是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就是算再慢也该好了吧？
姜词瞄到他神情不大对劲，把人扶正，眯眼道：“说，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
顾子凡回神，迷茫：“啊？”
看到他这副样子，姜词就没兴趣了，放下了手，继续转过身半趴在桌子上，把玩着桌上的朱钗首饰。
一边喃喃自语：“白风痕也该回来了吧？”
“你让他去做什么了？”
顾子凡拿过梳子，继续梳理着姜词及腰的长发。
以前姜词就很不喜欢长头发，因为打理起来很麻烦，小的时候一直是交给白二嫂梳洗，发髻什么的也都是交给她。白二嫂手巧，梳的头发很好看，再缀上几朵绒花就好看的不得了。
后来长大一些，他们离开了梅花村，就一直是交给子宁。幸得白二嫂真传，子宁也梳的一手好头发，姜词的头发给她打理，一直都很不错。
差就差在了他这个接班人的手里。
自从他开始给福宝梳头发以后，福宝已经说了好几次的要剪头发了。
她自己是觉得没什么，但是顾子凡却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也不能剪，两个人就杠上了。
顾子凡不断练习，怎么着也要把手艺练出来。但是姜词却被他梳了几次头发，半点信心也没有，自己也不会弄，就觉得还是剪了的好。
但是现在，顾子凡也练出来一些了，虽然比不得子宁的，但是也勉强能看。
如今拿着把梳子在后面比划的样子，让姜词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
“是个惊喜，等到他回来你们就知道了。”
听她说的神秘，顾子凡挑眉，也不问了，继续和手里的头发作战。
姜词见他还要把朱钗往头发上比划，拦了下来：“不用了，兄长说明日带我入皇宫，不用怎么打扮，随意梳一梳就好。”
其实连个朱钗都不用的。
顾子凡挑了一个简单的素色短钗往发髻上插进去，一边道：“去皇宫？去看皇上的病吗？”
姜词点头：“可不就是嘛，我总觉得......”
听她话音有异，顾子凡俯下身：“怎么了？”
姜词斜过身子去看他，纠结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就是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感情，其实，景文帝也不是在唱独角戏？”
顾子凡一愣，倒是没想到她纠结的是这件事。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吗？你难道没有觉得他没发现自己的感情是一件好事吗？”
“这怎么说？”
顾子凡拉着她的手坐下，和她仔细分析：“也许你现在是想他应该明白自己的感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本来就是没有结果的，你是不是忘记了，他是为了什么进宫的？而且，君王之爱最是无情，不是我说的无情，对一个人好一时不是难事，但是对人好一世并不简单，也许景文帝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对他有那么长情呢？”
姜词沉默。
顾子凡以为是自己说的太直白了，正在想怎么挽回一下，却突然看到姜词眯眼危险的看着他。
“对人好一世很难？”
“......”顾子凡。
糟糕，忘了这茬了。
见他沉默，姜词的眼神越发危险起来。
顾子凡赶忙道：“不是不是，他是他，我是我，我对你好一辈子根本不够，下一辈子，下下辈子也要好。”
一段真诚剖白说完，姜词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不过想到谨容的事情，她总是有些纠结，还是明日去皇宫看了再说吧。
第二傍晚，谨容果然带着姜词进宫了，百里辰风也想去，被谨容拒绝了。
“为什么？我去能帮你们的。”百里辰风不满。
“累赘！”谨容言简意赅。
百里辰风瞬间黑脸。
他发誓，这辈子都没有被人嫌弃过累赘。
气得他甩袖走了。
姜词望着百里辰风的背影，对着谨容一笑：“百里大人很厉害的，哥哥怎么这么说？”
谨容顿了顿：“他吵。”
姜词：“......”
似乎也不是很吵吧？
再次来到那日谨容带着百里辰风走的那条暗道，姜词也不得不感叹景文帝心思细腻。
谁能想到有一天，这条路居然真的有用武之地呢。
万幸的是，今天他们到的时候，那天的那个什么郑美人没有在了，谨容松了一口气。
那位什么美人真的有点话多，一个人都可以叨叨叨的说。
景文帝见到他来，眼睛亮了亮，再看到他身旁的姜词时顿了顿，有些迟疑，而后是恍然大悟。
“你是，陶姜词？”
姜词一惊，景文帝居然知道她？
景文帝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准备去查，不过被谨容拦住了。
作为能让谨容出现为数不多的表情的人，姜词一直都让他很好奇。
如今见到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免有些奇怪了。
“她来做什么？”这话是对谨容说的。
谨容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景文帝立刻收敛了不满的表情。
“看病。”
景文帝听到这个回答，有些不可思议，“她？她会看病？”
姜词微微一笑，走上前：“陛下把手伸出来吧。”
景文帝还想说什么，被谨容粗暴的拉过了手，递到了姜词的手里。
景文帝本来的怀疑瞬间变成了委屈，不就是问两句嘛，怎么还这么护着？
姜词扬唇一笑：“兄长，你先去外面守着一点吧，这里有我就好了。”
谨容迟疑了一会儿，见姜词执意，只得站起来，“有事唤我。”
姜词点头。
而后谨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离开的，不过片刻便没了声音，倒是白白看了一眼：“他去了屋顶。”
姜词便放心了。
她放了心，景文帝却提起了心：“你唤他兄长？”
姜词微微一笑，“有问题？”
景文帝讷讷道：“没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如果这个陶姜词是谨容的妹妹，那他以前.......
想到以前的事情，景文帝瞬间想抽自己一耳光，再想到刚才的话，只觉得谨容一定生气了。
最后确认道：“你真的是他妹妹？”
姜词知道他在想什么，佯装不知：“兄长没有告诉过陛下？”
景文帝闭目，告诉过就好了。
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姜词就不再说话，细细的诊断起来。
事关自己的身体，景文帝也很重视，看到她睁眼以后，连忙道：“怎么样？”
姜词抿唇，没有说话，实则是在和白白交流。
“白白，你能不能给他进行全身扫描？”
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但是毒蔓延到了哪里，却不是肉眼可以确定的。
白白点头，现在的它已经不是以前的它了好吗，大方一点还是可以的。
扣了一笔生命值，白白对景文帝进行了扫描。
结束以后，将结果给姜词看，一边啧声道：“情况不太好啊。”
姜词沉着眉不说话，情况确实不怎么样。
见她一直不说话，景文帝着急了，“陶......那个，妹妹啊，我现在是怎么样啊？”
姜词忽略他的妹妹称呼，直接道：“坦白来说，我只有四成把握。”
景文帝沉默下来。
“你被下毒的时间太久了，一开始的毒剂量应该很小，没有什么反应，你也没有感觉到。但是后来，下毒的人越来越大胆，下的剂量也越来越大，时间又长，所以才会很艰难，你要考虑好，即使治了，以后也会有后遗症，不可逆的那种。”
景文帝思考片刻，直接道：“后遗症会是什么？”
姜词拧眉，这也是最难的一点：“我不确定，我此前并没有遇到过，只是认识这个毒药，所以它的后遗症我也不清楚，只是跟你现在的症状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你现在已经开始感觉不到大腿的直觉，以后可能也感觉不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景文帝默默点头，他明白，只是很纠结。
不知想到了什么，景文帝着急的跟她嘱咐道：“不要告诉你兄长。”
姜词看了他一眼，“我不会骗他。”
景文帝急了，“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倔呢，你告诉你哥哥实情的话，他会着急的。”
既然他主动说到这个话题，姜词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他为什么会着急？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哥哥面对除了我意外的第二个人有过着急这种情绪，你觉得他会因为你着急？”
景文帝沉默了，孝子说话这么扎心的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和他吧，朝夕相处这么多年......”
“那是因为你是皇帝，所以他才必须听你的陪在你身边。”
“......”
景文帝嘶了一声，正准备严肃更正一下她，他从来没有把谨容当做过奴才，就感觉到一阵晕眩。
“我......”
姜词把人抚了躺好，安抚道：“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情绪激荡，你要注意平复自己的心情，不能大喜大悲。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你要尽量保证清醒，少睡。你现在一天能醒过来几个时辰？”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景文帝细细思索起来。
“其实，我也不确定，现在也没有计时的工具在旁边，但是今天我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郑美人来过，大概待了半个时辰，然后我就睡过去了。后来就是下午太阳还没有落的时候了，直到你们现在来。”
姜词仔细算了一下，那就是还没有三个时辰了。
“如果可以，一定要尽量保持清醒的时间多一些。”
景文帝应下来。
正准备说什么，头顶上方却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
姜词一凛，有人来了？
突然，景文帝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背后，姜词意识到不对劲，正准备闪躲，就被人击中后颈，晕了过去。
景文帝拼命想直起身子，却还是无力的倒了下去，只得怒目瞪着来人。
“你放开她，她只是个小姑娘。”
永安王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哥哥如今可怜兮兮的想站都站不起来，还要瞪着他的样子，放肆的笑起来。
“皇兄，你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可怜吧？这居然是一国之君！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