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玉楼金阙慵归去（二）

“博陵郡主，皇后娘娘有请。”高公公奔了过来，向我道，言语间有掩饰不住的欣喜。我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我是郡主，素有恶名的郡主，对皇后不恭敬只会加重我的恶名，然而皇后素有贤德之礼，故意不接见却会有损她的清誉。皇后年轻，为逞一时之快，已然让我等候了半个时辰，也使阖宫皆知，两位主子再闹下去，事情就会更加难以收拾。而且作为皇后的心腹，我想高公公必然知道在西翠山发生的事情。此刻我完好的站在这里，便已经使人寝食难安了吧。

我慢慢扶了甘棠的手，站立时腿脚有些麻木。然而神情中却是恭顺肃穆：“有劳公公。”

似乎没想到一向霸道骄傲的郡主会说出这些话，香橼惊诧的掩住了口，然而那一声惊叹还是入得耳中。我微微一笑，扶了扶发间的钗环，端步进入坤宁宫。

宫中堂皇富丽。皇后安坐于殿中高塌，姿态端庄高雅。繁复精妙的高鬟望仙髻竟有九鬟之多，正中一只赤金打造的红宝石璎珞凤冠，左右侧各有赤金凤衔滴珠步摇，耳边一对红珊瑚五福耳铛。自是精湛无比，华丽非常。

走至十步之遥时，已遥遥闻见皇后身上的“识芳”之味。识芳一钱，贵约千金，乃是苏合、郁金、丁香、沉香、檀香、麝香、乌沉香、白脑香、白芷、伽南香、玫瑰、冰片十二种名贵香料，经过巧妙比例配备，三蒸三馏，经过三年寒暑方能练就，香味馥郁独特，闻之欲醉。因香料名贵非常，故又有“十二千金香”之名。此香乃是前朝秘方，轻易不能得，恐怕放眼上京，能用得此香者，只有二三人而已。

我微微一笑，敛衽下拜，行的是九叩九拜的大礼。以我郡主之尊，贵为正一品，寻常拜见皇后时只用一拜而已，这等叩拜之礼唯有祭年时使用。这样隆重的礼节，也显示出我对于今日请安的珍视，我恭顺做完，面上平静无波。

礼毕，皇后才淡淡道：“郡主免礼。”一旁的女侍连忙搀扶起我，将我扶至皇后下首的八仙椅上。这只是皇后日常起居的处所，然而富丽恢弘，引人叹服。我心底思忖，这里比起我的落星楼来，当真是云泥之别了。

“多日不见，郡主可清减了。”皇后的话看似亲热，那华丽宫妆下的脸上，却掩饰不住厌恶。似乎还有一丝惊慌？

我连忙起身再拜，依依道：“阿琬自知罪孽深重，前往西翠山佛堂，静心礼佛，不敢怠慢。期间念及皇上、皇后恩情，太后慈祥，再念及从前阿琬种种荒唐行径，不禁心中后悔，是阿琬辜负了太后重托，辜负了皇上皇后的盛情。如今阿琬诚心悔改，还望皇后娘娘给阿琬一个机会，让阿琬重新侍奉娘娘，也能将功折罪。若是娘娘答应，便是给阿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娘娘若是不答应，阿琬也别无所求，只求在西翠山继续修行，直到有一日，娘娘原谅阿琬。”

这一番话说得恳切，皇后也不能不动容，她伸出一双莹白玉手，半俯身向我道：“郡主这是做什么？你年幼无知，虽犯下大错，但贵在能改。瞧你清瘦不少，想来在西翠山也吃了不少苦。快些起来，仔细跪坏身子。”她示意我拉住她的手，然而那珐琅五彩绘百鸟朝凤的纯金护甲如钩子般锋利，在阳光下散发着犀利的微光，我小心翼翼的拉资后的手，护甲坚硬而冰凉的感觉沁入心肺，另我心中感到寒意。

“郡主虽然有心改错，衣食上却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是我安国的郡主，不能在这些琐事上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