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辱大晋皇帝受屠 丧人性靳准害女
公元三百一十三年,春,汉都平阳,御猎苑。
春寒料峭的时节,冰雪未融,万物未苏,寒风硕硕之中,一队人马呼啸而过,为首一人,胯下一匹枣红烈马,身着尊贵的赤色天子朝服,手挽雕花灵宝弓,面容威仪,捻弦搭箭,对准林中一头梅花鹿,一箭射出,梅鹿当即毙命!
射死梅花鹿的那人,正是汉皇帝刘聪,几名步卒慌忙奔过去,把毙命的梅鹿抬到刘聪面前,百官皆是额首奉承刘聪,不料刘聪却是神情不悦,把宝弓撤下,言道,
“猎苑的猎物怎如此稀少?朕游猎一个早晨,却只碰见这么一头梅鹿,真是扫兴!”
刘聪身后的大司空靳准身着尊贵的紫色朝服,拍马上前,作揖道,
“陛下,早春时节,猎物伏眠未醒,因此猎苑猎物稀少!此乃万物定理,陛下切莫强求!”
刘聪不悦的表情,溢于言表,道,
“朕好不容易出来游猎一回,本想散心,却如此扫兴,真是心有不甘!”
靳准沉吟片刻,出谋划策道,
“陛下,不如牵来几只猎犬,奔至林中肆乱一番,或许可惊醒伏眠的猎物!”
刘聪还未言语,只见其队伍身后,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个人,奔到刘聪马下,见刘聪射杀了一头梅鹿,慌忙跪拜在刘聪脚下,大呼道,
“陛下箭术无双,体力非凡,我大汉定然可以长治久安,遗传万世!”
此人之言,甚是谄媚,众百官俱是哈哈大笑,却见跪拜在刘聪马下那人,正是昔日的晋朝皇帝,司马炽,只见此刻的司马炽蓬头垢面,身着素衣,狼狈不堪,刘聪御马于前,司马炽奔跑于后,刘聪不屑地看着司马炽,心中忽然又起一心思,看着司马炽道,
“会稽公,你莫要奉承朕,如今这早春时节,万物伏眠,朕游猎了一上午,才碰见这么一头梅鹿,朕甚为扫兴,方才大司空给朕出主意,说牵来猎犬于林中肆乱,从而惊起伏眠的猎物,但是朕此番出猎,并未随行猎犬……”
司马炽一听就知道刘聪是要做什么,跪在地上,恭敬地言道,
“既然陛下此行未带猎犬,贱民愿意充当陛下的猎犬于林中,为陛下惊起猎物,以足陛下游猎之兴!”
群臣听到司马炽如此低贱的言语,不禁哄然大笑,刘聪自也是得意地哈哈大笑,用马鞭杵着司马炽的脸,笑道,
“难得会稽公如此忠心,那么劳烦会稽公了!”
司马炽也是没有办法,自洛阳城破,自己被刘聪生擒,送到平阳,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刘聪想起来就以各种方式侮辱自己,司马炽为了保命,也是处处小心,丝毫不敢违背刘聪的意愿,只能是不断地作践自己。
司马炽刚要冲进林中,不想刘聪却是言道,
“既然是扮作猎犬,当有个扮相!”
说罢,刘聪让司马炽四脚着地,命人取来狗皮让司马炽披在身上,脖颈系上狗链,其狗绳攥在刘聪的手中,刘聪笑道,
“吾狗,且唤两声!”
司马炽低声唤出几声狗吠,群臣又是哄笑不已,刘聪心中十分得意,手中马鞭“啪”地一声,抽在司马炽的屁股上,喝道,
“吾狗,且去林中为朕搜寻猎物!”
司马炽像是真的猎狗一般,待步卒上前,解开司马炽脖颈上的狗链,司马炽四脚着地,如狗一般奔入林中,刘聪,靳准和百官俱是大笑不已。
游猎方回,刘聪大宴群臣,此前,长安刘曜败报,晋阳刘粲败报相继传入平阳,刘聪怕晋朝旧臣又起复晋之心,遂让一干晋朝旧臣来参加大宴,给他们安排了小凳子,坐在宴会的最末处。
少顷,鼓声奏乐,歌姬出舞,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聪惺忪着醉眼,道,
“歌姬方氏可在?”
方氏,原是司马炽于皇帝时,最宠爱的妃子,于司马炽一同被虏劫到了平阳,受尽屈辱,苟且偷生,后被刘聪编入歌姬阵中,习练歌舞,每逢宴会,便为百官跳舞助乐。
刘聪看着堂下的司马炽,道,
“会稽公上午为朕鞍前马后,执马坠蹬,而且还扮作猎狗为朕惊醒伏眠的猎物,其心忠诚,特此会稽公为御前酒郎,为百官斟酒可好?”
司马炽慌忙出阵,跪在地上,道,
“为陛下鞍前马后,为贱民之福!贱民愿为众大人斟酒助兴!”
司马炽换上仆人的青色粗衣,少顷,方氏出,司马炽看见昔日端庄大气的方妃,此刻是身穿低贱的服饰,坦胸露乳,面上却强颜欢笑,司马炽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但是司马炽也无可奈何,自己的性命尚且朝不保夕,何以能顾得上他人?
司马炽端着玉盘,方妃从玉盘中取酒于各位百官,百官尽皆得意,言语龌龊,举止轻浮,竟然当着司马炽的面,猥亵方妃,方妃只能是半推半就,强颜欢笑,司马炽却是如没事人一般,视如不见。
司马炽和方妃一路斟酒道席末,忽然方妃没有取酒,司马炽抬头一看,面前坐着的那人,正是昔日自己的御史大夫王黎,只见王黎眼含热泪,百味杂陈的眼神看着司马炽,司马炽不敢与王黎对视,低着头,迅速向下一位晋朝旧臣走去。
少顷,朝宴之中,传来几声低低的啜泣地声音,而后声音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朝宴上鼓乐的声音,晋朝旧臣尽皆捶胸顿足,痛哭不已,其哭声,让刘聪反感,而后大怒,当即把朝上所有的晋朝旧吏全部抓了起来,斩杀于市。
两个月后,刘聪害怕晋朝旧人对皇帝还心存幻想,一杯毒酒,了解了司马炽的性命,司马炽享年三十岁。
杀害司马炽,可以说是刘聪开启了一个恶毒的先例。
在刘聪之前,无论是魏文帝曹丕,还是晋武帝司马炎,在如何处置亡国国君的问题上,从来都是采取优待的政策,不仅赐予他们世袭的封号,爵位,领地,甚至还允许他们建立宗庙,使用天子旌旗,保留自己的年号,以示自己宽大的胸怀,魏文帝时期曹丕逼汉帝刘协退位,而后灭亡蜀国,俘获后主刘禅,刘协和刘禅都得以善终,而晋武帝司马炎灭亡东吴,面对十分傲慢无礼的东吴后主孙皓,也是客客气气的,甚至孙皓病逝之后,司马炎还让孙皓的皇后滕皇后为孙皓撰写悼文,公示天下。
而汉朝皇帝刘聪,不仅对晋怀帝司马炽百般凌辱,还悍然打破了惯例,公然残杀,开启了新朝皇帝谋害旧朝亡国之君的恶例,同样的,刘聪作为此恶行的始作俑者,自身也没有逃得过天道轮回,此乃后话。
话说靳准自朝宴回到家中,心中愤恨不已,原来刘聪命靳准去督办朝宴之事,但是御史大夫陈元达却抱病不来,陈元达纠结了一帮前朝老臣,诸如金紫光禄大夫王延,司徒崔懿等人,处处与自己作对,靳准心里明白,自己想要独揽汉朝的大权,就必须除掉陈元达!
但是陈元达此人,廉洁奉公,两袖清风,大公无私,刚正不阿,重于名声甚于生命,故而陈元达在朝廷之中的名声非常好,威望也很高,靳准实在是找不到陈元达的把柄,更重要的是,皇帝刘聪虽然不太喜欢陈元达时常顶撞自己,但是刘聪却丝毫不怀疑陈元达的忠心。
司马炽死之当月,刘聪的皇后呼延氏去世,刘聪立刘娥为皇后,并且打算修建仪殿供刘娥居住,陈元达认为此事十分奢侈,冒死相谏让刘聪罢工,刘聪不肯,陈元达便带着棺材,躺在仪殿工事的门口,工匠碍于陈元达安危,故而无法施工,此举惹得刘聪大怒,当即派延尉把陈元达下狱,事后,刘娥力劝刘聪,刘聪自知自己错怪了陈元达,以“朕近日患了疯病”为由,亲自去大狱把陈元达请了出来,修建仪殿之事也不了了之,陈元达之刚烈,刘聪之信任,可见一斑。
不几日,皇帝内史中涓荀裕求见靳准,并且抱来一大摞的官员人事任免的奏章,原来刘聪终日留恋中宫,极少上朝,朝中大事大多都是由靳准来处理的,其中,一则人事的任免,引起了靳准的注意。
中宫护军都尉王平升任东宫左卫率,而中宫护军都尉则是由中宫北骑校尉陈康担任。
王平的升任是靳准一手操办的,王平的父亲王沈是靳准的心腹,但是由谁来填补王平升任之后空缺,靳准却没有理会,天意弄人,这个中宫护军都尉的职务,掉到了陈康的头上。
陈康,是陈元达的少子。
心怀鬼胎的靳准看着这则任免的奏章,眼珠子一转,想出一条毒计,靳准长叹一声,嘴边喃喃道,
“月光,为了为父的大计,只能委屈你了,你要怪,只能怪陈元达那贼厮实在是无懈可击,只能逼为父用如此毒计了!”
御华宫,靳准与上皇后靳月光对饮,按照朝廷律法,大臣是不允许进入中宫的,但是一来靳准权势滔天,二来,靳准乃是靳月光的父亲,所以也没有人说什么。
靳月光端坐于案前,为靳准斟满美酒,道,
“父亲今日何故到此?”
靳准端着玉觞,送到嘴边,却只是不饮,又把玉觞放下,道,
“下人送来一壶西域美酒,敲今日又无事,便过来看看,与皇后小酌一番。”
说罢,靳准为靳月光满斟,道,
“可尝尝此西域美酒如何?”
靳月光不知所以,一饮而尽,不禁赞叹道,
“果然美味无比,香气扑鼻,与中原烈酒大有不同。”
靳准见靳月光饮下此酒,突然低下头,低声道,
“如今为父在朝中举步维艰,不少人都想取为父的性命,如果日后为父遭遇困境,皇后可愿为为父解围一二?”
靳月光听到靳准此言,却是笑道,
“父亲如今在朝中,大权在握,皇帝信任,百官臣服,有何困境?”
靳准亦是邪气地一笑,道,
“为父说的是以后,朝廷多变,谁知道以后都能发生些什么?”
说罢,靳准又给靳月光满斟一杯,靳月光一饮而尽,道,
“父亲,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我虽然是皇后,但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如果父亲有难,我和月华岂能袖手旁观?”
靳准笑了笑,又给靳月光满斟美酒,道,
“老夫有如此二女,今生无憾!”
二人聊些碎语,自是不叙,靳准只是让靳月光饮酒,靳月光却没有注意到,靳准一杯也未喝。
少顷,陈康正在率领卫士于中宫巡逻,走到御华宫门口,忽见靳准于宫中走出,陈康多次被父亲陈元达告诫,离靳准远一点,陈康正欲回避,不料靳准却是凑了上来,满面虚伪的笑容,道,
“贤侄,恭喜恭喜啊!”
陈康避无可避,只能是迎着头皮走了过去,对靳准行礼,靳准双手扶起陈康,陈康问道,
“不知末将何喜之有?”
靳准笑道,
“今日恭喜贤侄升任中宫护军都尉,朝廷的敕文马上就到!”
陈康跪拜道,
“多谢大司空提携!”
靳准又扶起陈康,笑道,
“老夫与长宏,同侍天子,一朝为臣,他的儿子,老夫岂能懈怠?今日贤侄高升,当庆贺一番,来,随老夫入宫休息片刻,老夫已经为贤侄备好了庆功薄酒!”
陈康听闻,慌忙又是跪拜,道,
“大司空,朝廷有律法,护卫没有传召不得入内宫,大司空的心意末将心领了,但是朝廷之律,末将不敢违背!”
靳准哈哈大笑,拉起陈康,道,
“不碍的不碍的,御华宫内住着的上皇后,乃是老夫的女儿,方才老夫闲来无事,与皇后小酌一番,有老夫在场,万事无碍!”
说罢,靳准强拉硬拽,把陈康拖到了内宫,礼见皇后靳月光,靳月光见陈康未经通报,便擅自闯了进来,心中稍怒,不料靳准于一旁言道,
“皇后娘娘,是老臣让陈都尉进来的,陈都尉刚刚升任中宫护军都尉,应当庆贺一番!”
擅闯内宫,陈康心中惴惴不安,但是听靳准如此为自己开脱,便稍稍放下心来,靳月光看见父亲靳准,也不便发怒,便命侍女与内堂设置案几,靳准命下人取了西域美酒,摆于岸上,对陈康拱手作揖,道,
“这第一杯酒,庆贺陈都尉高升,陈都尉可品尝此酒如何?”
陈康心有抗拒,陈康的父亲陈元达曾多次告诫陈康,这个靳准老谋深算,城府极深,让自己不要跟靳准来往,但是此时,靳准递过来就被,陈康却是不能不喝,陈康心中暗道,
“自己好歹也是中宫都尉,掌管中宫安全事宜,靳准胆子再大,料想也不敢于中宫动手!”
说罢,陈康接过玉觞,一饮而尽。
饮完之后,陈康但觉此酒的确是美味无比,口中残留浓郁的香味自是不提,胸中还有一股暖流,沿着七经八脉流动,果然是好酒!
靳准又给陈康满饮一杯,道,
“老夫与长宏,是有些误会,不过都是些朝堂争执,不是什么大事,老夫对长宏也是十分尊敬,此番贤侄可跟长宏带话,老夫愿意与长宏和解,携手同谋,辅佐皇帝,共建大业!这第二杯酒,就代老夫敬给长宏吧。”
陈康听得此言,也觉得这个靳准似乎并不像父亲陈元达嘴里说得那么坏,陈康也是不想,结果玉觞,又是一杯饮下,顿觉浑身热气上涌,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舒服的感觉,不禁赞叹道,
“好酒,好酒,确实是好酒!”
靳准又给陈康满饮一杯,递到陈康面前,道,
“此番陈都尉升迁为中宫护军都尉,贤侄也知道,上皇后和右皇后都是老夫的女儿,老夫有劳陈都尉负责其安全,这第三杯酒,老夫敬与陈都尉!”
陈康慌忙拜礼,道,
“此乃末将之职责,定然不敢相忘!”
靳准拉起陈康,道,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说罢,靳准把玉觞递给陈康,陈康接过玉觞,又是一饮而尽,连银三杯西域美酒,陈康只觉得自己身体燥热,面红耳赤,细汗浸衫,双眼布丝,两胯之间,似有一团热气上涌,冒到喉咙,被陈康强行压下。
靳准不动声色,看着陈康,道,
“老夫方才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办,陈都尉稍等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说罢靳准出了御华殿,直奔皇宫,寻到皇帝刘聪,拜服于刘聪脚下,大哭,刘聪不解问道,
“司空何故如此?”
靳准跪拜在地的身子微微颤抖,哭诉道,
“陛下,是老臣管教不严,方才下人来报,老臣之女靳月光,竟然与中宫侍卫私通,老臣实为耻辱,老臣有罪啊!”
刘聪一听,勃然大怒,虽然刘聪后宫佳丽三千,美女如云,但是刘聪却是最为宠爱靳月光,要不然也不会升靳月光为中宫封衔最高的上皇后,刘聪当即亲自摆驾御华殿,推开大门,但见靳月光和陈康早已经赤身裸体,滚到了一起!
原来,靳准送与靳月光所饮的,并不是什么西域美酒,而是由寒石散炼制而成的春酒,晋朝期间,寒石散大行其道,很多达官显贵因为女人太多,不能雨露均沾,所以都服用寒石散增强床笫之术,而靳准的这瓶春酒,乃是炼制了七七四十九道,药力极强,足以让人摒灭礼法,忘乎所以!
刘聪之前有多宠幸靳月光,现在就有多恨靳月光,刘聪当即捉拿了二人,赐靳月光三尺长绫,自缢而死,靳月光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成为了父亲靳准,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此事为皇宫丑闻,自然不可以大肆宣扬,陈康被刘聪在大狱之中秘密处死,刘聪虽然并未怪罪陈元达,但是陈元达性格忠烈刚直,在陈康受刑之日,自刎于家中,这一切都是靳准算计好的,靳准也假意向刘聪乞罪,刘粲却并未怪罪靳准,信任如初。
此番,经过靳准的精心谋划,终于除掉了自己最大的政敌陈元达,打压了老臣旧派,从此靳准一人独霸朝纲,百官莫有不从。
话说大晋自司马炽死于平阳之后,长安的皇太子司马邺为司马炽筑坛哀悼,用木头重塑司马炽身体,贴以金箔,召来道士为司马炽招魂,举行祭祀之礼,隆重下葬,全国将士为司马炽戴孝三日,三日之后,皇太子司马邺继位称帝,史称晋愍(min三声,音同敏)帝,改元建兴,大赦天下,封敕百官,刘聪得知司马越称帝之后,大怒,即刻点中山王刘曜为征西大将军,起匈奴兵马十万,攻杀长安,意图一举灭亡大晋!未知大晋命运如何各位看官稍慢,且听老生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