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索綝拼死护长安 石勒怒骂博陵公
日落黄昏,夕阳西下,一队人马,踏着余晖,缓缓向长安城的北门走来,这队人马的兵卒个个神情悲伤,尽披白衣,右臂束麻,高举丧旗,在队伍的最前面,却是有一尊灵柩,被八匹马拉着,徐徐而行,灵柩的前面,却是三员大将,李璠,冉康,公羊昭。
在长安城的北门外,却是也早就有一队人马在侯着,其也是尽披白衣,右臂束麻,不少人低声啜泣,队伍的最前面,却是站着十四岁的晋愍帝司马邺,司马邺虽然年少,但是天资聪慧,老自持重,调度有方,颇有“天选之子”之相,少顷,灵柩被送到司马邺的面前,李璠,冉康,公羊昭噗通一声,跪在司马邺面前,泪流满面,言语无声,百官对着灵柩跪拜,司马邺贵为天子,不能下拜,自也是微微弓着腰,以表尊敬。
这灵柩之中的人,便是当朝的大将军贾疋,原来自贾疋杀了彭荡仲之后,彭荡仲之子彭天护举兵反叛大晋,贾疋率兵征讨,不想在池阳夜路行军之时,坠入山崖而亡。
司马邺泪流满面,长叹道,
“彦度乃是国之重臣,却惨遭如此横祸,奈何天不佑我大晋!”
随后司马邺亲自为贾疋扶棺,带领着车驾缓行入城,厚葬之。
其后,皇帝司马邺任命索綝尚书,太尉,纵览全国军务,不料御史中丞吉朗却是找到司马邺,道,
“陛下,索綝为人霸道,性格跋扈,如果让索綝总领朝政,怕是日后会挟持朝廷,渐起不臣之心!当启用安夷将军麴允替代贾疋的位置,麴将军心仁有节,对朝廷忠肝义胆,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不料司马邺却是言道,
“卿之所言,朕岂能不知,但是正逢国衰之日,正是用人之时,麴将军虽然心仁,但是德厚过甚,军威不足,索将军却是杀伐有度,军威盛足,当重用索将军以对抗匈奴贼人!”
一切尽如司马邺所言,贾疋死后不久,得知刘曜大军来犯,遂命麴允率领三万兵马,北上抵抗刘曜,不料麴允因为重赏小罚,治军不利,节节败退,最后退守黄白城,坚守不出,刘曜强攻数日,均不能攻下黄白。
却说刘曜军中有一名校尉,名叫鲁徽,原是赵染手下的部将,后跟赵染一同投了汉朝,鲁徽进谏刘曜,道,
“大王,麴允不善攻,而善守,我们不应该在黄白继续与麴允纠缠,当效去年绕过下邽,偷袭长安之计,末将知道一条小路,愿意率领兵马,绕过黄白,偷袭长安!”
刘曜大喜,当即封鲁徽为前锋将军,与镇北将军呼延谟一道率精兵两万,沿小路,一道奔至长安城下,于此地伐木,打造了两台攻城冲车,然后命数十兵士,换上素衣,悄悄混进城中,于夜晚,打开北门,鲁徽一声令下,全军自北门涌入城中!
坐镇皇宫的司马邺此时已经入寝,突然长安城内杀声震天,猝然惊醒,慌忙道,
“城内发生何事!”
大将军索綝提着长斧走了过来,跪拜在司马邺的脚下,道,
“陛下,贼兵趁夜打开了长安北门,现在数不清的匈奴兵正奔杀皇宫而来!”
司马邺惊的面色大变,慌道,
“索将军可能抵挡?”
索綝长斧一挥,吼道,
“陛下请放心,有我索綝在,贼兵攻不进来!”
时长安只有一万守军,而且被匈奴兵打了个措手不及,黑夜之中,也分不清谁是晋兵,谁是匈奴兵,尽皆死于刀下,匈奴兵沿路大杀特杀,眼见要杀到皇宫的城墙下,正当此时,索綝大吼一声,道,
“打开四道皇宫大门!一刻钟的时间,所有兵士尽入皇宫!”
话音刚落,索綝手下一名兵士犹豫道,
“大将军,贼兵眼见就要杀到皇宫城下,此刻打开皇宫大门,怕……”
哪知道索綝话不多说,提起斧头,一斧砍死那名兵将,爆喝道,
“吾令,即军令!不从者,当场执行军法!”
所有晋兵见索綝如此霸道决绝,尽皆骇然,四道皇宫城门打开,一万晋兵,竟然在一刻钟的时间,全部涌进了皇宫之中,索綝怒喝道,
“近战兵士伏地,助弓弩手爬上城墙!”
原来皇宫城墙太高,此刻却没有梯子,所有近战兵尽跪趴在地上,弓弩手踩着兵士的后背,爬上了城墙,待匈奴兵杀到,索綝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弓弩手万箭齐发,匈奴兵没有防备,当场被射死了数千人!
鲁徽见状,爆喝道,
“弓弩手!把高墙之上的贼兵给我射死!其余人等,强攻城门!”
说罢,匈奴的弓弩手也尽皆发箭,皇宫城墙之上的晋兵被射死大半,匈奴兵狂攻城门,索綝喝道,
“弓弩手!继续给我上!”
所有人都知道,爬上城墙,基本就是死,这些晋兵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意上去,索綝大怒,当场又砍死一名弓弩手,暴喝道,
“如有退缩者,当场斩杀!”
弓弩手这才爬上城墙,与匈奴兵以命拼命,其余晋兵皆是守卫城门,不让匈奴兵攻破城门J宫城墙内外,箭矢乱飞,不断有人中箭惨叫,尸体码放了整整一层,两军相持了足足半个时辰,折损都不小!
不料此刻,匈奴兵赶制的两台冲车已到,这两台冲车投入战场,迅速改变了攻守平衡,皇宫的大门,在冲车的撞击之下,渐渐有了松动,看情况无需一个时辰,皇宫城门就会被匈奴兵攻破!
此刻情况万急,万一皇宫城墙被攻破,仅仅凭着皇宫内还剩下的几千兄弟,定然是打不过来势汹汹的匈奴兵的,索綝皱着眉头,突然疾步走到心惊胆战的司马邺的面前,跪拜道,
“陛下,前几日修缮皇宫,末将记得好剩下些许桐油,放置何处?”
司马邺指着侧堂,道,
“尽在里面!”
索綝也不答话,命人去了桐油,装入坛中,然后从皇宫内,把桐油扔了出去,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摔坛子的声音,皇宫城墙外面的街道,尽被桐油浸染,索綝大喝道,
“上火箭!”
城外的桐油遇火即着,熊熊大火燃起,片刻之间,将两台冲车烧毁,数百匈奴兵当场被烧死,大火燃烧了足足一个时辰,匈奴兵都不能靠近皇宫!
宫内桐油已尽,火势稍弱,只见城墙内外,俱是躺着无数死尸,鲁徽于是下令,把宫外的尸体都抬到城墙下,垒起一道由人尸组成的梯子,匈奴兵踩着尸体,爬上墙!
索綝自也是见招拆招,命兵士手举长刀,站在城墙下,用长刀在宫墙上乱砍,无论有人没人,都乱砍,匈奴兵上来一个,砍死一个,上来两个,砍死一双!
这呈宫保卫战,打的极为惨烈,索綝和鲁徽斗智斗勇,足足打了一夜,俱是损失惨重,宫内的晋兵打的只剩下几百人,而鲁徽也好不到那里去,两万兵马,只剩下了几千人,眼见天马上就要亮了,鲁徽不知道宫内究竟还有多少兵马,怕天亮暴露了自己兵马将尽,于是决定放弃皇宫,于长安城内劫掠一番之后,逃回了刘曜大营!
索綝自也是不敢追赶,天亮,见匈奴兵退,遂打开了皇宫大门,只见城外的景象,宛如人间炼狱,上万具尸体,杂七杂八地码趟在一起,残肢断臂,鲜血横流,其中还有不少被烧干了的黑色的尸体,看得晋兵作呕不已!
这一夜,让司马邺胆战心惊,惶恐不已,只见司马邺拉着索綝的手,用几近哭泣地声音,言道,
“此番如果没有索将军,朕已成匈奴人案板上的鱼肉了!”
司马邺即可下诏,加封索綝为上洛郡公,食邑万户。
鲁徽和呼延谟逃回刘曜大营,刘曜见整整两万兵士,仅仅带回来了不足七千人,大为震怒,当即处死了鲁徽,呼延谟降为校尉。
麴允得知刘曜偷袭了长安,但是大败而回,麴允大喜,于当夜出兵劫了刘曜大寨,壬辰将军麹鉴也自从阿城带来一万精兵汇合麴允,夹攻刘曜,刘曜大败,损兵折将,败逃回平阳,刘曜的第二次进攻长安,宣告失败。
话说石勒用骄兵之计,拖住王浚,而且将反叛王浚的司马游统擒杀,并且奉承自己愿意拥护王浚称帝,此言正中王浚的心思,王浚朝思暮想的,就是称帝!石勒所做的这一切,让王浚倍感信任,王浚性格骄横,自认为石勒是忠心臣服自己,无论是什么诚,都大加夸赞石勒,但是石勒此等小谋,如何能够瞒得过王浚手下的这帮大臣,众人皆劝王浚要提防石勒,王浚只是不听,而且还杀了死谏自己的东中郎将刘亮和郎中令高柔,如此庸俗无谋且专横跋扈的王浚,大失人心,自知王浚必亡,事先一个个都收拾好了行囊,带着家眷,北上,投奔了慕容廆,阳裕和王招自也是不例外。
石勒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在假意归降王浚之后不足三个月,正值王浚六十三岁诞辰,石勒修书一封送与王浚,俱言自己已经准备了一千头猪作为贺礼送给王浚,让王浚派人到襄国城去取,王浚深信石勒,为了表示隆重,特派自己最信任的大将祁弘和自己的女婿枣嵩率领五千轻骑赶赴襄国城。
祁弘和枣嵩二人行至襄国城下,见襄国城大门紧闭,祁弘大呼道,
“不好!有伏兵!”
众将皆慌,少顷,襄国城的大门突然打开,石勒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对马上的祁弘作揖道,
“将军如何说是有伏兵?哪里有伏兵?”
祁弘心中暗道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其实祁弘和石勒也是老相识,五年前的飞龙山一战,石勒被祁弘打的惨败,因此祁弘也认为石勒不过是个手下败将,不足为虑,祁弘下马,对石勒作揖,道,
“末将来到城下,见城门紧闭不开,误以为有伏兵,还请郡公切莫见怪!”
石勒双手扶起祁弘,道,
“军中事务繁忙,怠慢将军了,请将军一同与我入城!”
祁弘抬头望了一眼城墙,城墙之上,只有数杆军旗,迎风飘扬,祁弘多年在战场上厮杀,突然心中惴惴不安,只觉城墙之上暗伏杀气,祁弘心里暗道,
“即便是城墙之上有弓弩手,吾也是不惧,石勒跟我一起,刀剑无眼,其兵士必不敢攻!”
祁弘遂不假思索地与枣嵩一同入了城。
方才入城,突然一名兵士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跪拜在石勒脚下,道,
“郡公,近日天气寒冷,昨夜圈里的猪都生了病,奄奄一息了!”
石勒和祁弘俱是大惊,石勒看了看祁弘,又怒视着这名兵卒,道,
“这一千头猪可是我送给博陵公的祝寿礼物,马虎不得!”
步卒道,
“军医已经过去了,但是束手无策,郡公快去看看吧!”
石勒长叹一声,扭头对着祁弘言道,
“将军稍等,我去查看一番事态!”
说罢石勒走进了拐角消失不见,祁弘暗道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大叫道,
“不好!中计了!全军撤出襄国城!”
与此同时,只听“砰砰”两声,襄国城的大门重重地关在了一起,祁弘,枣嵩并五千兵马,全部被困在了襄国城内,一个也未曾逃脱!刹那间,城墙之上浮出无数弓弩手,乱箭齐发,几乎就是电光火石之间,五千骑兵已经被射死大半!祁弘大怒,挥舞宝刀,左右躲闪着弓箭,大骂石勒道,
“吾早劝主公,羯人阴险,不足为信,可惜主公不信我,遭此横祸!”
话未说完,孔苌,郭黑略,郭敖,夔安,支雄等猛将带着兵马一拥而出,饶是祁弘勇猛,双拳也难敌四手!在五六位猛将的围攻之下,祁弘宁死不降,死战不退,最终力竭而死!
枣嵩被生擒押解到大帐,他早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口中大呼,
“愿降!愿降!”
石勒走了过去,看着枣嵩,道,
“无骨之人,留之何用?”
遂将祁弘的首级割下,与枣嵩枣嵩一并示众!
擒杀祁弘和枣嵩之后,石勒向王浚连发三道函书,俱言并没有等到祁弘和枣嵩,王浚属下多疑,力劝王浚有所准备,但是王浚自己却对石勒深信不疑,他在一直等着石勒前来,拥护自己称帝,遂让石勒亲自带着一千头猪前来蓟城,石勒回信道,十日为期限,自己当到达蓟城。
王浚手下的步卒,都认为王浚如此昏庸,必然会败在石勒的手上,连夜逃出了蓟城,即便是小卒都能看出来石勒包藏祸心,王浚却是对石勒深信不疑,十日期限,其实也是石勒的缓兵之计,石勒并没有带着那一千头猪,其实,根本就没有一千头猪,只是找了个借口而已。
石勒率领一万轻骑星夜奔赴蓟城,途中行军到易水,驻守易水的大将,乃是王浚的部下大将李恢,李恢和何伦,曾经是东海王司马越的麾下大将,与石勒交战数次,对于石勒归降王浚,李恢一百个不信,何伦自知蓟城终究会被石勒攻破,便早早携带家眷,与阳裕,王招一起北上,投奔了慕容廆,而李恢则是驻守易水,此番石勒行军到达易水,李恢关闭城门,把石勒的军队挡在易水城外,不让石勒入城。
石勒马上派哨骑飞报王浚,俱言李恢占据易水阻拦自己为王浚送贺礼的队伍,一日之后,王浚的诏函下发道易水,只见上面写道,
“石公来,正是要奉戴我,我与石公,要共谋大事,敢拦截石勒者立斩!”
王浚下令李恢开城,迎接石勒入城,李恢只能打开城门,李恢手里拿着诏函,站在城墙上,看着正缓缓入城的石勒军队,心中悲痛万分,长叹道,
“东海王无谋,博陵公昏庸,乱世之中,我李恢竟然碰不见明主!苟活无益!”
遂于城墙之上,拔剑自刎而死!
李恢也算是乱世之中的名将,他的死,让整个幽州极为震动,从此石勒到蓟城的路,一马平川,畅通无阻,谁也不敢阻拦他!
石勒给王浚的密信中,说自己十日到达蓟城,但是没有十日,第八日,石勒便杀到了蓟城城下,并且趁夜潜入城内,而此时的王浚,还沉浸在石勒要拥戴自己称帝的美梦之中,石勒捕获王浚丝毫不费力,王浚因为大失人心,其部下,都四散而逃,石勒当夜便擒住了王浚,此时王浚还在睡觉,睁开眼睛看见石勒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王浚不怒,不惧,反而大喜,道,
“石公是来助我登基否?”
石勒冷哼一声,命人拿下王浚,王浚这才如梦方醒,大骂道,
“羯人反复,岂是大丈夫所为!”
石勒冷冷地说道,
“汝等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又有北方胡人相助,势力一时无而,而汝等却坐视你的朝廷被倾覆,皇帝成为俘虏,嫔妃成为娼妓,大臣成为阶下囚,心怀异志,不肯救援,不仅如此,汝等还妄想登基称帝,不是凶逆,又是什么!幸亏是落在我的手上,如果是落在晋朝官员的手里,千刀万剐亦不足平恨!”
石勒虽然一生杀人如麻,不讲情理,但是最恨背主之人,他的痛骂,句句在理,让王浚哑口无言,最后,在蓟城,在王浚六十三岁生日的当天,石勒亲自监斩了王浚,王浚的称帝美梦,还没有开始,便夭折了。
石勒虽然攻进了蓟城,诛杀了王浚,但是石勒深知王浚在幽州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此地不宜久留,虽然攻进了蓟城,诛杀了王浚,但是石勒深知王浚在幽州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此地不宜久留。
石勒把蓟城所有没跑的官员都抓了起来,无论官职大小,一一过审,面对石勒这么个杀人狂魔,大部分官员都被吓得肝胆俱碎,跪地求饶,石勒审一个,杀一个,审两个,杀一双,眼皮都不眨一下,足足杀了五千多人!
但是有三个人却是没有向石勒投降,北中郎将裴宪,司空从事中郎荀绰和豫州刺史刘翰。裴宪是曹魏冀州刺史裴徽的孙子,荀绰是东汉司空荀爽的曾孙,也俱是忠良之后,但是刘翰却不是,所以石勒甚是喜欢刘翰,提拔刘翰作为新的幽州刺史。
刘翰却并不像给石勒做事,明降暗反,与鲜卑段部来往书信,段疾陆眷便派段匹磾,率领两万鲜卑兵马,入驻幽州,鲜卑段部的势力进一步扩大。
黄河北的连年征战,让华夏大地满目疮痍,兵士疲敝,土地践踏,军粮空虚,各大势力,不得不沉下心来,休养生息一阵,北方战火不休,南方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南方的问题,其实比北方更为严重,南方由司马睿所统治的朝廷,是建立在士族大户的基础之上的,这些士族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和地位,不断圈地压迫百姓,搜刮民财,江东之地,看似歌舞升平,一派祥和,但其实士族和百姓的矛盾激增,无休止的压迫,终于激起了百姓的反抗,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些流民里面,出现了一位堪称是“战神”级别的人物,这个人,让琅琊王司马睿在江东的统治,成为了一纸空文,究竟此人是谁,命运又将如何,各位看官稍慢,且听老生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