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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冲滩琛航岛(2)

李伦嘉用蛙泳的姿势在姚金和旁边慢速游动,不时鼓励:“对!就这么游……把头抬高些,不要呛水。”

李伦嘉没有察觉,他左腿伤口流出的鲜血在海面上留下一条红色的带子,消融进清澈的海水里。

离岸边只有40多米了,李伦嘉抡起胳膊,改用自由式游泳,很快就超出姚金和10几米,他试着用脚往下试探,脚尖触到了坚实的海底!他站了起来,海水只没到胸口!

李伦嘉高兴地回过头,准备招呼姚金和。

突然,一幅可怕的情景让李伦嘉惊呆了。

姚金和身后的海上,鲨鱼黑色的背鳍像利刃犁开海面,笔直地朝姚金和逼过来,显然,嗅觉灵敏的鲨鱼是循着李伦嘉融化在水中的血迹寻来的。

“危险!鲨鱼!”李伦嘉转身向外海游去,高声喊道,“操舵班长,不要往后看!快游!”

姚金和意识到了后面来的危险,手脚扑腾得更频繁,可是游动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扰动的海水不但没有吓退进攻者,相反更激起鲨鱼的食欲,两者的距离迅速地缩短。

眼看鲨鱼离姚金和只有10几米了,李伦嘉从手枪套里掏出手枪,上膛,对准鲨鱼开了一枪,子弹在鲨鱼前方激起一股小水柱,鲨鱼似乎毫无察觉,仍然快速向猎物游去。李伦嘉定了定神,朝鲨鱼又开了一枪,子弹打在鲨鱼的尾巴上,鲨鱼抖动了一下身体,继续向前游动,李伦嘉紧接着开了第三枪,子弹击中了鲨鱼的背部,鲨鱼翻了个身,露出灰白的腹部,快速转了两圈,不情愿地掉头沉入水中,背鳍上的缺口明白可辨。

李伦嘉两个猛扑,抓住姚金和的手,涉着齐胸的海水没命地向岛上奔去。当他们淌着齐腰深的海水往回看时,鲨鱼正向深水缓缓游去。

两个人又紧跑了几步,几乎同时扑倒在粗砺的珊瑚沙滩上,紧贴地面的耳鼓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在由远而近,那是杞岛上的民兵正赶来救援。

金沙江舰稳稳地坐在杞岛西南海滩上,军舰舰艏高高地耸立在蓝天下,平时隐藏在水面下的红色船体露出海面,海浪轻轻地拍打着稍微倾斜的船舷。

撤离军舰的命令通过各种途径下达了,战士们纷纷走出各个专业舱室,茫然的表情挂在脸上,他们难以接受和心爱的战舰离别的局面。

孙敬国打开前甲板帆缆舱的舱盖,下到舱里搬出应急软梯、绳子、手套等物品,指挥人员搭好软梯。陈新武第一个从软梯攀沿而下,站到水里,海水没到大腿根。他用力拉了拉软梯,仰头招呼:“行了,可以下来了!”

副政委何建华先下软梯,接着战士们排成队伍,有秩序地从软梯下到海里,涉水走向岛上。

王军医手里提着药箱,交代李清文:“卫生员,你负责在甲板上往下转移伤员,我到岛上安排伤员。”

伤员无法从软梯撤离,孙敬国熟练地把跳板绑扎成一个担架,水雷班战士把伤员放在跳板上,慢慢往下放。陈新武在水里指挥战士们接住伤员,重伤员放在担架上抬走,轻伤员由人护送上岸。

“西渔407”、“西渔405”放下舢板,帮助转运伤员。

杞岛上的民兵带着担架赶来,排成一字长蛇,帮助撤离伤员。

周延峰站在前甲板,双手插着腰,像一根石柱立在甲板上,墨绿色的钢盔下是一张被硝烟熏黑的脸,汗水在两颊冲出几道白色的印记,泛红的眼珠喷射出冷冷的杀气,严峻的表情凛凛生威。

周延峰眼睛扫过队列。

枪炮部门共有21名战士,现在列队的有16名。

周延峰突然发现测距兵刘见齐不在队列里,抬头一望,测距平台上有一个人!

“朱立安、万文意!快!把刘见齐抬下来!”周延峰命令。

朱立安和万文意跑上指挥台,从测距平台上把负伤的刘见齐抬下来。

刘见齐浑身是血,已经晕过去了,李清文跑过来查看伤情,高声喊道:“帆缆军士长!先把刘见齐送下去!”

“同志们!”周延峰的声音洪钟般响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第一条是什么?”

“一切行动听指挥!”

“好!关键时刻更要听指挥!”周延峰说,“37炮班长!带领全班人员协助卫生员下送伤员,记住,只有伤员全部撤离,你们才能下舰。”

“是!”刘进喜回答。

“其余人员跟我进中走廊,准备营救机电部门的同志。”周延峰说,“机枪班到帆缆仓库要一些绳子、手套和铁钩来!”

“副枪炮长!我请求参加你们的救援!”一个声音在周延峰身旁响起。

周延峰回头一看,是Y336船的袁焕柱。

看到孙敬国在忙绿着安排人员,周延峰说:“你去帮忙帆缆军士长吧。”

短短的几分钟内,火势快速蔓延,熊熊的大火几乎掩盖了中甲板,中甲板上的炮弹如爆豆般爆炸,“嘭嘭”的爆炸声撞击每个指战员的心,令人痛心,令人不安,令人心慌。

“85炮班!跟我来!”周延峰带领刘殿民往中甲板跑。

突然,从通往中走廊的门口滚出一团烟火,仔细一看,是一个人。只见他全身墨黑,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焦糊味,鼻子眼睛看不分明。他双手抓住舷边护栏,仰着头,张开的嘴巴象个漏斗,大口大口地吞吸着新鲜空气。

刘殿民双手扶住他,问:“你是谁?哪儿受伤了?”

黑人闭着眼,声音断断续续:“我,是陈、云、飞,快,机电长在下边……”

“电工班长?!”周延峰转身大声喊道:“卫生员,快来!”

通往中走廊的门开着,浓重的黑烟不断从门内滚滚冒出。

周延峰正要往里闯,刘殿民像一条黄鱼从侧面挤进了门内,浓烟里传出一句话:“副枪炮长,我下去。”随之是一阵金属梯子的响动声。

周延峰一脚跨进门内,转身对战士说:“快,拿绳子、手套!”

浓烟裹着热浪迎面袭来,周延峰的脸被烤得生疼。他一手抓住滚烫的梯子扶手,身子尽量向前倾,极力想看清中走廊的情况。

正在这时,扶手下面震动起来,刘殿民几乎是爬着上了梯口,眼睛被烟薰得直流泪,摆手说:“不行,不行,下面就是个火炉。”

两人一起退出门外,刘殿民抬起一只脚,周延峰一看,军鞋的橡胶底已经烫化了,露出了草绿色的袜子。

周延峰焦灼地问:“你看见机电长没有?”

刘殿民喘着气说:“在发电机舱口好像有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机电长。”

周延峰的话不容置疑:“我穿皮鞋,耐烫。我下。”

周延峰接过递来的绳子往腰间一绕,打了个死扣,把另一端塞到刘殿民的手里,说:“刘殿民,你组织人在梯口接应。万一我倒下,你们就往上拽我。记住,任何人都不许下梯口,这是命令!”

周延峰把线手套麻利地往手上一套,深深吸了一口气,弓身跨进门内,抓住扶手,双脚悬空,滑到中走廊。

中走廊火光一片,浓重的红光透过烟雾,把整个走廊映得血红血红。红光下,发电机舱的门口斜卧着一个人,头朝舰艏方向,后面是升腾的烈焰。

周延峰就像掉进了火焰山,全身被热浪包围,似乎火苗从每一个毛孔往身体里钻。周延峰猛地打了个寒噤,瞬间脑袋“嗡”地膨大了,戴在头上的钢盔似乎也不存在了。他稍一定神,屏住气,几个跨步奔到发电机舱口,弯腰使劲把人抱起来。凭感觉,他断定抱在手里的人是郑耀祖。

周延峰直起腰,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吸倒呛了一口烟,脑袋又“嗡”地膨大了一圈,身子顿时觉得轻飘起来,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堆上。毛孔突然涌出汗水的湿透了衬衣,头发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聚集到下巴往下滴,还没有落地就变成蒸汽。

周延峰心里明白,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倒下。他咬紧牙关,右手抱住郑耀祖,左手扶着发烫的舱壁,一步一步地朝前挪。十来米的距离,平时三五步就能跨到,现在却似乎有万里之遥。

守在梯口的刘殿民发现下面有人影,抢先下了几级阶梯,探手一把将周延峰手里的郑耀祖托上来,紧接着战士们连拉带拽把周延峰架到了前甲板。

才几分钟的功夫,周延峰的脸成了黑炭,呢制服的袖口烧糊了。周延峰有点

困难地脱下钢盔,湿漉漉的寸头上,汗水汇成水流直往下淌,在脸上冲出一道道白沟。

李清文忙着把郑耀祖平放在甲板上,摘掉郑耀祖的帽子,解开衣服扣子,郑耀祖呢制服的里子有些湿润。

卫生员仔细检查机电长的伤情。还好,郑耀祖只是被烟呛晕了,除了手臂上有几处被火灼伤外,没有太大的伤情。

那副水盔甲救了郑耀祖一命。

周延峰蹲下身,轻轻地抬起郑耀祖的手臂,帮助李清文包扎伤口。“啪”的一声,一件东西掉在了甲板上。周延峰低头一看,是郑耀祖的“上海”牌手表,尼龙表带烫化了,有机玻璃表壳也掉了,红色的秒针仍然有节奏地跳动。

周延峰下意识抬起左手,发现手腕上的“大罗马”手表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还管这些!”周延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郑耀祖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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