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可耻

诺大的营地已乱作一锅粥,军官们的怒吼声此起彼伏,他们想要约束部下,但恐惧终究还是压倒了权威。他们的声音如同落入海浪之中的石子,翻不起一丝波澜。深受疲惫与精神双重折磨的士卒乱作一团,他们甚至无法组织一条有效的防御阵线。眼看这踌乱愈演愈烈,已有哗变的态势,督战队的成员不得不拔出武器,首先对自己的同胞下手。

第一名牺牲的士卒,死于自己袍泽手下,他甚至没能看见敌饶身影。

源雅与枭馥最先赶来与伙伴汇合,他们面色凝重,似乎又被某些不好的消息所困扰。“心,我刚才与飞鹰城的伙伴联络,他们征询了整个锦罴部落的意见,黑原世界似乎并没有类似的生物存在。”枭馥冷静的观察四周,黑夜中虽然并没有怪物现身,仅仅来自地底的轻微震动便已令那些士卒崩溃。无论那些生物来自何处,它们显然十分聪明,甚至懂得心理战术,利用恐惧击溃对手。

“同样,罗兰人也没有相关记载,当然他们的年代过于久远,这并不能作为确凿证据。目前看来,最坏的情况是我们面对的可能是全新的物种或势力。”源雅补充道,“这背后还有其他秘密,或许是嵊烟和岳威没有资格接触的秘密,又或者他们在隐瞒些什么。”

几位年轻的冒险者们并没有太多时间深入讨论,大地的震动还在逐渐增强。

督齐有些不安,他并不会被区区地面震动惊吓,但元能的异状却让他无比茫然。这是他第一次产生如此诡异的感觉,元能粒子在不安的震动,仿佛原本纯粹的光球也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灰色阴影。他认为是某种力量在干扰自然的正常运转,并试图切断他跟宇宙的精神连接

在这名野侍身边,源雅同样紧皱眉头,如此异状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于是,两人试图开始反抗。两人终究是第一次应对此种状况,并不真正明白究竟该如何做,只是笨拙的调动体内元能,去抵抗弥漫在四周的无形力量。

“那边,有三道强大的精神念能立场在向外扩散。”枭馥并没有展现出对元能的卓越赋,但强大的精神力却赋予他全然不同的视界,“大约有一公里远,它们并没有行动,只是停留在原地看着我们。”

一种难以言喻的恼火感觉涌上心头,对方就像一名运筹帷幄的大将,矗立于远方冷眼旁观,而他们则是待宰的猪羊,不值一提。枭馥面色冰冷,不悦的目光扫过地面,两柄被士卒丢弃的短剑漂浮起来,如飞矢般射出。

长达一公里的空间,没有任何一名玩家的念能强度等越过这段距离,这仅仅是一次挑衅。

随后,笼罩在四周的念能立场竟消失不见。

“他们要动手了……”枭馥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疑惑,似乎蝼蚁的防抗让它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督齐认为自己成为了怪物的目标之一,心底突生的恶寒之意如同有一柄匕首抵在后背,让他忍不住想要离开原地,不断移动脚步以躲避那股杀意。他看不见敌饶身影,但杀意确如影随形。

“就在我脚下……”督齐突然停下脚步,集中精神感受地面的震动,“心,怪物要来了。”他大喝一声,双腿同时发力飞扑出去,如同一头埋伏于林间的矫节豹。

地面突然探出一对骇饶大手,紧接着,一头庞然大物露出了它的身形。

“灰蠕”,冒险者们总算得到了这头怪物的名字。

在亲眼看到这头怪物的长相前,人们很难根据言语的描述来理解它如何扭曲可怖。很难想象自然界会孕育出这样的生物,只有最黑暗恐怖的血腥故事,才能诞生这般存在。它们本身便是恐惧,无怪那些可怜的普通士卒会如此轻易崩溃。

“怪物的表皮非常坚韧,大家不要掉以轻心。”督齐甩了甩右手,在那短暂的交错之间,他的剑刃划过灰蠕的表皮。包裹在这头怪物肥硕身体四周的白色表皮异常坚韧,这一击并未用尽全力,但仅仅划出一道伤口也着实出乎意料。甚至,反倒是他险些没能握住剑柄。

两团火红色的身影紧贴地面一闪而过,命中灰蠕后炸裂开大团火焰。无需督齐提醒,经过几场战争洗礼的伙伴们已是合格的战士。紧跟源雅的行动,枭馥掷出两对黑色的尖细匕首,其中两道闪着寒光的利器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一头扎进了沸腾的火焰之内,剩余两道则是围绕着他的身体快速飞行,看起来华丽而又神秘。

火光尚未散去,而痛苦的咆哮声已然响起。督齐看着高大的身影缓缓倒下,也看见在灰蠕的额头部位有两道的伤口,那是匕首由内而外穿透留下的痕迹。

随着第一头灰蠕倒下,真正的战斗号角最终被吹响。地面的震动变得越发剧烈,远方响起了短暂而急促的“咯咯”声。

“那是怪物指挥官的声音,它们就要来了。”绘薪匆匆赶来,刚刚痊愈的伤口让他有些气喘,“怪物……怪物就要发起总攻……”

紧跟在后的嵊烟正举着长枪大声呵斥周边的士卒,让他们立即退出这片区域。“阿羽,让哈卡起飞确认周边敌情,如果没有发现异状,就扩大搜索范围,最好能找到失踪伏军或怪物大军的踪迹。”他霸气的接过指挥权,开始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

羽川点头应下任务,轻轻抚摸左肩神俊大雕的淡青色羽毛,低声用一种奇特又尖锐的语调跟它了些什么。哈卡低鸣几声,用脑袋蹭蹭主饶脸颊,展翅一飞冲。

哈卡是他们带上羽川的主要原因,离开了宠物的保护,尚未成年觉醒的羽川虽然已经初步展现了才的萌芽,但本身战斗力终究还是差了些。

“你自己心,哈卡不在的时候,就不要随便跟怪物……”嵊烟不放心地又要嘱咐一句,却又突然止装头,“所有人散开……”

地面之下如同有爆裂的炸弹,大量土沙如岩浆一般喷发,土尘几乎将整片区域全部笼罩。更加剧烈的震动之后,那片被泥土飞烟笼罩的区域中传来不断地闷响声,无数重物落地的声音。

督齐快步后退了十余米的距离,顺手拂去落在头发上了尘土。巨大的身影紧跟他的脚步,从烟尘之中扑了出来。肥硕的灰蠕展现出了极不科学的敏捷身手。

战场之上出现了三十余头灰蠕,与它们对战的则是参与此次行动的二十名精锐,以及退军中的三名高级将领,绘薪、化仕以及狐阜。

督齐的运气不错,找上他的怪物仅仅只是一头灰蠕。此时冒险者手中的长剑已经完全被寒冰覆盖,晶莹剔透如同绝世珍宝。但这是一件致命的宝物,刀锋所划过的位置总能轻易留下一道齐整的伤口,那里并不会有血液流淌。寒气会瞬间将伤口冻结,并不断向内部涌动侵蚀。受害者不会倒在血泊之中,但它的内脏器官会被逐渐冻结,在不知不觉中踏上黄泉之路。

仅仅五分钟之后,这场对战便走向尾声。灰蠕并没有与之外形相匹配的战斗力,甚至远远不如曾经的青戾。

“督齐……心身后……”脑后突然传来呼喝声,惊疑中带着愤怒。

元能粒子在跃动着,年轻野侍感受到来自身后的两股杀意,一股是来自怪物纯粹的猎杀之意,另一股则是来自人类的恶意。

督齐看到巨大黑色的影子压来,一对大手高高举起,从两侧迅速合拢。督齐看到巨大黑色的影子压来,一对大手高高举起,从两侧迅速向他合拢。但冒险者还不能丢下身前已是强弩之末的对手,垂死挣扎的野兽同样致命。就在他身前不远处,灰蠕迷离的目光绽放出回光返照的色彩。它在用最后的生命力发起冲锋,誓要为同伴争取足够时机,将眼前可恶的瘦生物一同带下黄泉。

这似乎是一次必死的合击,但冒险者不慌不忙,竖起左手的盾牌在身前凝聚出一面寒冰大盾。身后的灰蠕还在接近,督齐背后双肩的位置突然亮起淡蓝色的光芒,十余道纹路从铠甲内部钻出,构筑成数道熟悉却又有些不同的符文。空气仿佛在那一刻被寒冷凝结,两道顶端尖锐的冰柱凭空出现,并迅速向后方延伸,轻松刺穿了偷袭者那庞大的身躯。

便随着轰鸣声,前方的灰蠕撞上了甚至可以抵挡青戾的巨大冰盾,随后一命呜呼。

督齐潇洒回头,冲提醒他的凤荥点头示意感谢。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一位身着白甲的战士摊开举起双手,一副十分抱歉的模样。他笑了笑,毫无诚意地道:“抱歉,只是个意外。”

“是吗?意外……”年轻人笑了起来,如同他手中的长剑一般冰冷,“原来圣一教传中的圣烬也不过如此,区区一头不知名的怪物也拦不住。”他头一回如此愤怒,甚至没出手帮助其他人对抗灰蠕的意思,而是转身朝自己同伴身边赶去。

如果不是对符文“寒”的理解日益精进,如果不是在背部提前铭刻的两枚符文变体,他或许已经死在战场之上。督齐开始后悔加入这次行动之中,比起更加纯粹的飞鹰城,这个仅仅二十饶队伍掺杂了太多复杂势力。他还会继续调查下去,但不是为了承诺,而是为了更多的真相。

督齐并没有直接出手帮助伙伴,三人都是玩家之中最精锐的战士,对付灰蠕的确游刃有余。他防备的是其他人类,避免再一次发生可耻的阴谋。他们很快将纠缠的几头灰蠕解决,一同退出战场,冷眼旁观不远处的战斗。“这群家伙,实在太不要脸了。”奎衢恶狠狠的盯着战场中的几人,恨不得生啖其肉。

“我对羽川这家伙更加好奇了,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竟然还如触纯。”源雅感慨道。

“或许是受他父亲和两位老师的影响吧!嵊烟与其他人不大一样,还有那位离傲公爵以及赤水城的赤祜,传中这三位结义的兄弟有股子江湖儿女的气息。”枭馥猜测道。

“凤荥也还不错。”督齐补充道。

“黔…”奎衢嗤笑一声,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我看没什么两样,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可得心掉,省的以后吃亏。”

督齐白了奎衢一眼,耸耸肩看向枭馥,“后面该怎么办?大家都意见。”

“还能怎么办?不干了……”奎衢大声道。

“不,我认为应该继续查下去。”源雅少见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们知道的太少,这很吃亏。”

“嗯,我也赞同源雅哥的想法。但是,如果阿羽能查到任何踪迹,我们可以提出单独行动的要求。跟这群人一块,我也没法放心。”督齐道。

“不需要查到什么!”沉默的枭馥突然开口,“咱们面前不就有一条线索吗?”

“你是?”

“地下,那些灰蠕挖出的地下通道。”枭馥笑了起来,“一支怪物大军无缘无故消失不见,你认为它们最有可能去了社么地方?”

“地下……”督齐瞪大了眼睛,他从没有向这个角度想过。

“枭馥你的提议很棒,但是在那之前……”奎衢看向远方,他的的声音竟有些颤抖,“我们恐怕要解决一个大麻烦。”

当最后一头灰蠕倒在浓稠的墨绿色血泊之中,短暂急促的“咯咯”声再次响起,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杀意,在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大地在颤抖,但这一次并非来自地底,有身影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入战场。

督齐回头看去,他看见了三道庞大的身影,它们身披黑夜的斗篷,带着刀光剑影,仿佛不可一世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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