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出殡
宫里一直在戒严，直到叶明昭出殡这一日，赵琛才到军籍所把苏问春带走。
这几天苏问春熬夜把李大人找出来那些文书看完了，那些文书从表面来看一点问题都没有，唯一可疑的是，路啸廷向朝廷写的最后一份文书里有提到越西敌军日渐强盛，镇北军会退守远烽郡，下一封就是八百里加急送回的远烽郡失守的消息。
那封文书是镇北军副将贺勇写的，也是他在文书里说，远烽郡失守，是因为郡守苏忠国与越西人早有勾结，打开城门放越西敌军进城，实乃投敌叛国的罪人。
再后面贺勇还传回来一封文书，说镇边将军路啸廷不见踪影，极有可能已经身亡。
苏问春拿着那两封文书看了很久很久。
她进过镇北军军营，也见过那个叫贺勇的副将，此人出身不算低，也立过不少战功，但身手完全比不上路横州和苏灼，这次出战他与路横州同为左右副将，但路横州在左他在右，严格意义上来说，路横州的职位是在贺勇之上的。
如果路伯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该由路横州向朝廷写信说明局势，贺勇此举，分明是越俎代庖，难道……镇北军内部也出了问题？
这个猜测让苏问春心里惴惴不安，以路横州和苏灼的身手，就算京中人心叵测，有人要在暗中算计他们，他们也能很好的应对下来，但在战场上，他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越西人，若是有人对他们使什么阴毒的计策，只怕害的是成千上万条性命。
然而这个时候再担心也没有办法，苏问春只能把眼下自己能做的事做好。
看完这些文书，苏问春又拿出赵琛让人搜集的那份升迁册子认真的看。
虽然这上面的人苏问春一个都不认识，但看到后面，苏问春发现了一个规律。
自从十三年前，前御史大夫戚牧然被革职流放以后，京中的人员流动就变得快起来。
首先是兵部，在这十三年间，兵部的武官几乎全部被换了一遍，文官虽然换得很少，但往上升的几乎没有，若是有空位出现，都会有其他人来填补空缺。
这些武官不是犯了错被贬斥流放，就是自己负气辞官回了家，这些年昭陵没有什么大的战事，新上来的武官竟然没有一个上过战场，这也造成了这次赵瑾晟带兵前往淮山，却无一名武将能胜任的状况。
当然，除了兵部，文官的更迭也不少。
更重要的是，苏问春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这十三年间，被贬斥的官员有很多都被贬去了西陵，而这些官员中又以武官居多。
虽然贬斥流放的官员都会被放到蛮荒之地，体验民生疾苦才算惩戒，而西陵又是昭陵最贫苦的地方，但这么多武官都被贬到西陵，会不会太凑巧了一点？之前也没听说过昭陵有什么祖制，一定要把武官贬到西陵去呀。
而且那些被贬到西陵的武官，如今都怎么样了？
苏问春想得出神，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停下，身子因为惯性向前栽倒，坐在对面的赵琛身手护住她的脑袋。
“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赵琛低声问，手没有急着放开，掌心烫得惊人，苏问春缩了缩脖子，坐直身子靠在马车壁上。
“殿下，前面堵住了，没有办法往前了。”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路上怎么会堵？
掀开车帘，马车外面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人胳膊上全都缠着白色布条，面带悲切，朝着太傅府的方向走去，竟是城中百姓听闻叶明昭要在今日出殡，全部自发的前往太傅府为他送行。
身为人师，他生前桃李满天下，为人父母官，他死后城中百姓满街相送，这样的人，记载在昭陵国史上，当得起名留青史四个字。
赵震珩不给他追封诰命，百姓却给了他应有的荣光。
“马车靠在路边，本宫直接走过去。”
“可是殿下，现在人太多了，今日出行，您没带多少人。”
马夫想阻止，赵琛大手一挥，直接脱了外袍下了马车：“无妨！”苏问春跟着下去。
下了马车以后这才感觉人更多，除了书生秀才，还有妇孺老人，这些人不断从家门走出，汇入人群之中，顺着街道缓缓前行。
走了没多久，人群中传来细细的啜泣，像是会传染，后面的人都跟着哭起来。
太傅是好官啊！
他为官数十载，两袖清风，太傅府不曾扩建半寸，提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国策，那些策略实施下来，民生得到了显着的改善提升，京都乃至整个昭陵的百姓，都得了他的庇护和福泽。
这样的好官千载难逢，他膝下没有子嗣，昭陵的百姓就都是他的子嗣！
今天赵琛只带了两个护卫出行，眼看人群越来越多，快要止步不前了，两个护卫带着赵柰苏问春强行挤出一条路来。
快到太傅府的时候，道路猛然变得宽敞，那些从千里之外，风尘仆仆赶回来祭奠叶明昭的学子，全都穿上了素白的孝衣，扛着白旗站在道路两边，乍一看，从这里到太傅府的两条街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时辰快到了。
赵琛拉着苏问春快步走到太傅府，所有人都等着赵琛，刚进门，便有下人上前，帮赵琛胳膊缠上白色布条。
当朝太子亲自为一朝大臣守灵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断没有再让赵琛穿着孝衣送叶明昭出殡的道理，只能缠上布带意思一下。
“殿下，走吧。”
管家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赵琛走到卫恒身边站好。
苏问春没有什么立场跟过去，正要找个不起眼的位置跟在队伍最后面，胳膊一紧，乔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正在往她胳膊上缠布带。
“阿翎？”
“我与绾绾一起走，不必担心。”
她说得极温柔，不知是让苏问春不要担心旁人的目光，还是不要担心会给旁人添麻烦。
无论是哪一种，都抚慰了苏问春的失落不安。
“谢谢！”
话音刚落，站在最前面的卫恒扬了一大把纸钱到空中，悲戚绵长的唢呐声直冲云霄，管家颤抖的声音划破长空：“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