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如此仗义
后侠帮在安民城的总坛，建起才不过半年时日。所以，无论是规模还是架构，都不如其他地方的分坛。
不过，总坛人少，才建立不过数月，又是在名门甚多的安民城，鲜有人来此投奔，所以，各地分坛来人到此，房间倒是绰绰有余。
只是，让李不易想不透的是，咱这帮主是要做什么啊？
明明半月之前刚到过地心城分坛，有什么事那时候说明白不就是了？何必在你走的时候，又让我们大老远的从地心城跑到这安民城啊？
此等劳民伤财的多此一举，还真是让人想不透。
可惜，想不透就想不透了，暗地里发发牢骚就是，一向胆小怕事的李不易身份低微，他可不敢直接去问帮主杨明，那可是大不敬啊！
小人物，就老老实实按照让人家上面的人要求去做，就是了。
倒是三天之后的大会，杨明一开始，就大加赞赏了一番地心城分坛的几个兄弟姐妹，其中还特别嘉奖了机智勇敢的李不易，让这个从来多牢骚的家伙很是高兴。
这还是第一次，让李不易惊喜地发现，原来编谎话骗人，也能得到的别人的赞扬啊！
回去一定要好好在卫释然面前炫耀一番。
当然，后侠帮的帮派大会，肯定不会专门为了赞赏几个帮中兄妹而把各地的分坛坛主全都召集到总坛。
这么大的面子，李不易可兜不住。
终于，帮主杨明渐渐地开始讲这次大会的正事了：
“……希望各位兄弟在以后的时日里，能像这几位兄弟姐妹们一样，继续行侠仗义，为自己闯出一番名气，也为我后侠帮增光添彩。说起来，今日本帮主想说的事情，也与此，大有关系。”
后侠帮杨明年不过三十出头，却不想其说话做事颇有一派宗师之风范，怪不得后侠帮成立不过短短两年，却已形成如此之规模。
李不易一边心中暗想，一边继续听着这位帮主的言语：
“……诸位兄弟，诸位姐妹，我等武林儿女自小习武，为的就是待他日武艺有成之后，闯荡武林，行侠仗义，凭自己的所学打出一番名气。只可惜，为了种种原因，我等很多武林同道空有一身好本事，却难有作为，最终，也只得碌碌无为，浑浑噩噩地过一生。我想，在场的诸位没有那一位想最终落这么个下场吧？”
在场的都是些血气方刚的武林儿女，谁会想要这么平庸的人生？
当然，除了武功低微，还胆小怕事的李不易；
以及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萧不易。
不过，他们两个倒也没有出声。
杨明见状，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
“看来大家并不想要。很好，大家不想要，本帮主也不想要，没有哪一个武林同道想要。辛苦习武十数载，这个中的艰辛，只有我等习武之人才晓得。为了对我们殷切期盼的爹娘，为了对我们寄予厚望的恩师，为了所有关心我们的人，更为了我们自己，以及我后侠帮的名声，我们绝对不能失败，一定要闯出一番名气，大家说，是不是？”
“是。”
被帮主的话语激起了热血，在场的数十人齐齐地吼了一声。
杨明点点头，终于把他今天说的重点亮了出来：
“好，只要诸位兄弟姐妹有这样的心，我想我后侠帮一定可以发扬光大，有朝一日成为威震武林的大帮派。”
“所以，我在此以帮主的身份，给各位坛主下两道命令。”
“第一，希望各位坛主回到分坛之后，鼓励分坛的兄弟姐妹们勤加练武，并向一切可以挑战的武林高手挑战，无需在意胜负，只管全力迎战就是。”
“啊？！”
帮主最后的两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无需在意胜负，只管全力迎战？！
武林中约战比武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但是，像这样约战比武的想法，也只有在今日，才由杨明提了出来，各分坛坛主以及其他一些人才听说了。
这个，还真是让人不知所以然。
众人一脸的迷茫，尽收“幻公子”眼底：
“我知各位可能有些不明白。其实各位想想，我等习武之人经常会比武。但是，如果遇难无名小卒比武，纵使我等取胜，武林中也绝不会对这场比试有任何传闻。但是，若是我等去挑战那些武林名宿，即便是我等输了，武林中也一定会有所震动，我等名字也一定会传遍武林。”
“而且，总是与打不过自己的人比武，对我等并无益处；而与武功高于自己的人比试，我想一场比试下来，各位绝对会大有收获。”
虽然杨明的话让在场的众人大吃一惊，但是，细细琢磨，却也是不无道理。
只是，其中还是有些地方让人想不透：
“帮主，那些武林名宿会答应与我等比试吗？寻常人等想见一面恐怕都难吧？”
说的对！
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帮主的身上。
“呵呵，”武林有名的“幻公子”胸有成竹地笑了一笑，“这就要看各位的本事和毅力了。诚然，那些武林名宿都是些世外高人，寻常人等求见一面，难于登天。但是，若想闯出名气，没有毅力和决心是不行的。一次见不到，我们就去十次，一年见不到，我们就等十年。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见我们的。”
毅力和决心？
习武之人最不缺的两样东西。
“至于第二件事。我希望我后侠帮的人能够经常行侠仗义，对于此，萧坛主和地心城分坛的几位兄弟姐妹就为我们带了一个很好的头。为恶武林多年的太白凶星被他们干掉，武林对此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我希望各位坛主回去之后，能倾尽各分坛之力，对当地的武林败类，地主恶霸予以严惩。我想，以我后侠帮各分坛的实力，这绝非难事。是不是？”
“是。”
一声齐吼。
不服输，也绝对是武林中人的特性。
而这些热血儿女，更是将至上升为逞强。
“至于那些败类的财物，各位可以根据分坛情况，是拿去救灾也好，补贴帮派也好，总之，那些败类的钱财，放在我们的手里，总是比放在他们的手里好，大伙说哦，是不是？”
“说的是啊。”
“帮主说的有理。”
“对，早该这么做了。”
……
这一次，倒是没有齐声吼，但是，所有人都纷纷表示赞同。
就连李不易，也是笑容可掬地猛力点头。
当然，萧不易还是那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
终于，后侠帮的大会召开了一整个上午，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好，那么各位坛主，本帮主就等着各位的好消息了。”杨明双眼仰望前方，似是展望着无量的前途，“相信有各位的鼎力协助，用不了多久，我后侠帮就一定可以名震武林，跻身名门大派。到时候，本帮主一定给各位摆庆功酒，咱们和他个不醉无归。”
“对，喝他个不醉无归。”
整个厅堂的气氛都热起来了。
“行，下去准备吧。”
杨明大手一挥，众人便纷纷散去了。
后半日则各自收拾，一晌无话。
夕阳西下之时，萧不易等人住的房间突然被敲开了门，说是帮主有请萧不易坛主。
帮主有请，怎可不去？
尽管萧不易一向冷漠，但也要遵守些礼节，安排好明日返回地心城事宜后，萧不易便跟随来人面见帮主去了。
萧不易出门时，已是黄昏近晚，总坛虽说不大，但是走几步路也是需得一时三刻的光阴，待来人说“到了”之时，暮日早已不见，月挂枝头，万籁俱静，只是偶尔，还听得见一两声乌啼蝉鸣罢了。
“乌啼蝉鸣笛悠扬，月如佳人更难求。”
萧不易一进院子，就听到这么一句诗，紧接着，一个朗朗地男子之声悠悠地说道：
“萧坛主，你可知道这句诗是何人所作吗？”
“禀帮主，据属下所知，这是前朝诗人张诩《月如人》的前两句，”不用看，也知道说话之人是谁，萧不易恭敬地答道，“若是属下没有记错，那么这之后的两句该是，若问笛声为谁奏，不为明月只为卿。”
“好，好，”召见萧不易的后侠帮帮主“幻公子”杨明不住地赞赏道，“萧坛主果然是文武双全，虽是女儿之身，却更胜许多男子，我后侠帮得此大贤，真是苍天佑护。来，萧坛主，请坐。”
看着面前那早已备好的酒席与灯烛，萧不易的表情没有变化，微一施礼：
“属下僭越。”
两人坐定之后，杨明端起酒壶喂萧不易斟满酒：
“萧姑娘，此酒名曰翠欲滴，不知你可尝过？”
“帮主，属下甚少喝酒，只是前些时日，碰巧和分坛左堂主卫释然喝过一次黄牛倒。”
不知为何，此刻这园中的气氛很是怪异，而萧不易的话让着怪异的氛围又添上了几分尴尬。
“哦，原来如此。”杨明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怪光，连着身边的烛火也跳动了一下，“卫释然兄弟，轻功卓绝，这选酒的眼光，却是不如他的轻功啊？黄牛倒这种下等烈酒怎能让萧坛主这样的姑娘家喝？岂不唐突佳人？”
萧不易眉头微皱，看着杨明，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呵呵，”也许是觉得某些时机已成，杨明的语气变得更是悠长，“萧坛主，本帮主以为，张诩的那首《月如人》，用来形容你真是恰如其分。武林多有习武女子，闯荡武林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过到头来，女儿家总是要找一个好的归宿，或是退隐山林，或者浪迹天涯，这才是武林女子该走的人生之路……”
“帮主，”萧不易冷冷地打断了杨明，
“这些女子之路，并不适合属下。”
杨明被堵了一句，却依旧不以为然：
“萧坛主莫急。也许你认为这等人生并不适合于你，但是，男欢女爱是天经地义之事。自古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萧坛主你的资质，就连本帮主也……”
不知怎么的，杨明此刻竟是越说越急，仿佛这番话暗藏心底已久，已是不吐不为快了。
不过，可惜，偏偏上天就是不想让他吐出这心中所想。
就在杨明正待说关键之处时，一个黑影冒冒失失地跑进了这本只有杨明与萧不易两人的院子里，大吼一声：
“属下李不易，见过帮主，见过坛主。”
杨明的话，硬生生地断在了口中。
来的是李不易？
来这干什么？
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院子，李不易似乎很是惊恐，好像有人拿刀追杀他一般。
而当他一抬头，看见一轮明月之下，两盏烛火闪动，一桌酒席诱人，自己的帮主和坛主正在对坐，从来世故的他，似乎看出了些什么，惊恐的表情在昏暗的脸上，又加重了几分，言语间也不尽流露出几丝尴尬：
“额，帮主，坛主，你们……有事？属……属下，就不……不打扰了。属下这就告退。”
说罢，李不易起身便于离去。
“唉，不易，等等，”杨明的声音立刻响起，止住了李不易的脚步，
“我和萧坛主只是随便聊几句，没什么事。你来这里，该是找你们坛主有事吧？你们有事就先谈，我不打扰你们了。萧坛主，希望我今天说的话，你能好好想想。行了，你们明日就要启程返回了，赶紧去歇息吧。我就不留你们了。”
“是，属下等告退。”
萧不易没有多话，起身行礼，对还在一边愣着的李不易叫道：
“还不快走？”
“啊？啊，是，帮主，属下告退。”
李不易的声音中还有着一丝的颤动，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冒失，还是因为萧不易冷漠的呵斥。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渐渐被黑暗吞噬，杨明的目光闪烁不定，紊乱的气息很久才渐渐平稳了下来。
明月当空，乌鸦的啼叫和知了的低鸣也越来越稀落，空空的院子内，诡异尴尬的气氛回绕了许久，也不曾散去。
良久，武林闻名的“幻公子”终于将把玩了许久的酒杯高高扬起，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便将酒杯反扣在了冰凉的石桌之上。
一声颇有自嘲遗憾的叹息，在空中缓缓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