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藏红花

经过秦南音这一番点拨,秦夫人果真是想通了,不再处处与秦毅川作对,反倒是让手下的一波掌柜管事的处处帮衬着秦毅川。

秦夫人会做,秦震天自然也会做,时常让秦毅川端些汤汤水水的去孝敬秦夫人,一来二去,秦毅川与秦夫人便当真是情同母子。

而秦毅川认祖归宗一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如此大事,自然也是要选一个黄道吉日,大摆宴席的。

秦南音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优哉游哉的晒着太阳,今日府里上下都快为了秦毅川认祖归宗的事儿忙翻了,也唯有她跟清儿在这儿如此清闲。

“我说小姐,今日是三少爷的大日子,咱们不出去看看?”清儿坐在秦南音身旁,有一下每一下的替她按着肩膀。

秦南音只管闭目养神,“府里这么多人都快忙不过来了,咱们就别出去惹麻烦了,一会儿开宴了就去吃,吃完了再回来继续晒太阳,唉,最近也不知怎的,乏得很……”

“额,小姐,其实有句话清儿早几日就想跟您说了。”欲言又止,似乎要说的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秦南音却懒得理会那么多,“只管说便是了,与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清儿可就说了?”清儿说着,便又往秦南音的身旁凑了凑,压低了声才道,“小姐,您的月事可好久没来了。”

话音落下,惊得秦南音猛然坐起,一脸惊恐的看向清儿。

好像,自她穿越来到现在,快两个月了,的确是没有过亲戚来串门的烦恼啊!

加上她这几日食欲也不这么好,人又懒散得紧,该不会是……

正想着,院外却传来了动静,“姐姐!”

那般亲昵的呼唤,院门也跟着被人推开。

只见秦霏月被一群丫鬟簇拥着走进了院子,脸上堆着灿烂的笑,迎着秦南音就走了过来,“姐姐,今日外头那般热闹,你怎么躲在这儿不出去瞧瞧呀?”

知道秦霏月来者不善,清儿已是警觉的站起,“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哟,清儿姑娘你见到我们太子妃不行礼也就罢了,这么大火气做什么?”秦霏月身旁的丫鬟冷笑着开了口,“你家小姐可还没嫁给麟王呢你就如此嚣张了?就算嫁给了麟王,见到我家小姐,那也是要行个礼,尊称一声太子妃的。”

这丫鬟,秦南音是记得的,便是那日在地牢里,差点戳瞎了她眼睛那位。

于是一声冷笑,“照你的意思,你便是因为你主子是太子妃,所以这一双狗眼就长头顶去了?”

闻言,那丫鬟倒也不怂,只是跟着一声笑,假模假样的欠身行礼,“奴婢不敢。”

“得了,你连挖我眼睛这事儿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冷哼一声,这才看向一旁的秦霏月,“怎么着?又想来找什么茬啊?”

“姐姐误会了,妹妹这次来是来送喜饼的。”秦霏月说着,便冲着身后一众丫鬟小厮示意。

秦南音这才发现那些丫鬟小厮都端着木制的礼盒,得秦霏月示意后才一个个上前,将那些礼盒放在秦南音身旁不远处的石桌上。

略有深意的扫了那些礼盒一眼,秦南音这才挑眉轻笑,“妹妹这是有什么喜事了?”

闻言,秦霏月低头一笑,尽显羞涩,未曾开口,倒是她的丫鬟抢先道,“哦,大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太子妃这是有喜了。”

哦,怀孕了。

秦南音点了点头,“那可是要恭喜妹妹了,只不过,你有喜归有喜,拿这么多喜饼来我这儿做什么,我又不会真的为你高兴,都拿走,是拿去爹的院子还是拿去你娘那儿都行,我这儿地方小,放不下。”

鬼知道这些礼盒里有没有什么毒蛇猛兽害人性命的玩意儿!

“大小姐,您怎么这么说话!”那丫鬟不乐意了,“我家太子妃可是一片好心!”

“是好心还是心怀歹毒,我可看不出来,只是你秦霏月明明与我不合还特意跑来这一趟,我这心里实在是害怕,你也知道,我半月前才挨过板子,可不想再受罪。”秦南音一边说着,一边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若是觉得我说话不好听,那就离我远些,别听就是。”

“你!”

丫鬟不服气,却被秦霏月拦了下来,“好好好,既然姐姐不待见,那妹妹就先走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秦南音懒洋洋的开口,往摇椅上一靠,架起一条二郎腿冲着石桌一指,“拿走。”

秦霏月脸上的表情一滞,却又很快换上笑颜,冲着几名丫鬟小厮示意。

刚刚才放下没多久的礼盒有都被一件件的端走了,直到那群人消失在辕门外,清儿才忍不住小声问道,“小姐,您说这二小姐好端端的往咱们院子里送喜饼做什么?”

“我哪儿知道。”秦南音撇了撇嘴,“不过,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秦霏月来,定是另有所图,只是她到底想要做什么,秦南音却是猜不出来。

“何事不简单?”

一道声音传来,是上官墨宸。

今日秦府设宴,他自然也是要来的。

自上回一别已是半个月了,半月未见,他伤也都好得差不多了,此刻看着神采奕奕,一袭银丝白衣,正如初见,眉眼含笑,倒是浓情蜜意。

秦南音也忍不住嘴角往上扬,“你来啦。”话刚出口,便是一阵羞涩。

一旁清儿也跟着掩嘴偷笑,寻了个借口就退下了,上官墨宸这才走了过来,“方才来时见到了太子妃,你说的不简单,可是指她?”

“恩。”秦南音点了点头,“无缘无故往我院子里送喜饼,说是她怀孕了,我哪敢收,叫她拿回去了。”

闻言,上官墨宸俊眉微蹙,“如此说来,确实不简单。”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她未留下点别的什么?”

“没有吧……”秦南音也不确定,可她的这个院子放眼望去就能尽收眼底,若真有什么,也是一眼就能瞧见了。

上官墨宸仍是有些不放心,“你那妹妹心性歹毒,你要小心着点。”

“我知道,防着呢!”秦南音冲他一笑,他便也轻笑着点了点头,抬手去抚她的脸颊,打算再靠近些,却不料腿边有什么东西硬钻进了两人之间,低头一看,竟是一条白色毛发的狗。

“阿布!你干嘛!”秦南音蹲下身子去揉阿布的脸颊,这家伙摆明了就是故意挡在她跟上官墨宸之间的。

“阿布?”听到秦南音的称呼,上官墨宸也是有些惊讶,“你是说,这条狗叫阿布?”

“对啊。”秦南音点头,“你们认识吗?”

上官墨宸忍不住一笑,“不认得,只是我早知你当初唤得不是本王,却没料到,竟会是一条狗。”

“……”秦南音没听懂上官墨宸的话,皱了皱眉,“这位仁兄可否说得明白些?”

上官墨宸跟着蹲下了身子,抬手去揉阿布的脑袋,阿布却很不友好的冲他龇牙咧嘴的,他便只好放弃了。

只道,“你可知本王的乳名便是阿不,曾听母妃说我年幼时什么都不会说,只会说个不字,便就这么唤我了,那晚替你解毒,忽然就听你唤了声阿布,确实让本王心里惊讶不小。”

“你替我解毒那晚……”秦南音皱着眉沉思,“就是,你跟我……那什么的时候……我喊阿布的名字?”

那种时候她干嘛要喊阿布的名字啊!

那种情况,她干嘛突然想起一条狗啊!

她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我滴个天哪!

她自己都不知道!

上官墨宸自然是没有猜到秦南音此刻这奇奇怪怪的心思,微微点了点头,“睡梦中唤的,当时本王就想,你口中的阿布,一定对你很重要。”

事实上,为此他还心有芥蒂,曾以为她一心要走也是为了那个阿布,却没料到,阿布只是一条狗。

听到他的回答,秦南音倒是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只是睡梦中而已是吧,不是那什么什么的时候是吧,可算是吓死她了。

这一口气还未来得及松完,就见清儿急急忙忙的冲进了院子里,“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她……不对,是太子妃她小产了!”

“什么!”秦南音一惊,猛的站起了身,“可是真的?”

“是真的,就在离开咱们院子之后不久就说肚子疼,老爷即刻请了大夫去看,可这大夫还没来,太子妃身下就一片血红,而且,而且他们还在太子妃身上找到了藏红花!”

藏红花是落胎的狠药,一般女人怀孕都不敢轻易去碰。

想到这儿,秦南音的视线便看向自己院子里那一片花草。

视线一一扫过,而后低声一通怒骂,“该死的,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只见那一片花草之中,一小盆藏红花藏在四周茂盛的花草之下,轻易不被人发觉。

只是,她记得她这院子里,可从来都没有种过这藏红花。

“是她想诬陷你。”上官墨宸也站起了身子,眉心紧锁。

毒害太子妃事小,伤害皇嗣事大,此事,父皇那边必不好交代。

秦南音咬了咬后槽牙,冷哼一声,“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她秦霏月想拉我下水,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好好的一个认祖归宗的大日子,就这么被秦霏月的小产给搅黄了。

宴会没能摆成,秦毅川跟秦南音也都被叫进了宫里,跪在大殿之外足足一个时辰。

直到一直在皇上身旁伺候的那位公公走出殿来告诉秦毅川与秦南音,“太子妃小产,命悬一线,将将才救回来。皇上宣二位进殿问话。”

“是,多谢公公。”与公公道了谢,秦南音才搀扶着秦震天起身,正要进殿,公公却伸手拦住了秦南音,“秦大小姐,今日之事不比往日,您多加小心。”

这话语里的警告之意,已是如此明显,秦南音转头看了那巍峨的大殿一眼,这才冲着公公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提点,音儿会小心的。”

大殿之内,除了皇上之外,皇后,皇贵妃,太子以及上官墨宸,都在。

原本看着这三堂会审的架势,秦南音心里是没底的,直到看到上官墨宸,她那颗心才稍稍放松了些。

“草民叩见皇上……”秦震天率先跪地磕头行礼,秦南音紧随其后,一一叩拜过众人。

待礼行毕,皇上才悠然开口,“秦安儿,你可知罪?”

“回皇上的话,民女不知。”

这一回答,自是在殿内众人的预料之内。

皇上便如循例般问道,“所以,毒害太子妃,残害皇嗣这罪名,你不认?”

“毒害太子妃,残害皇嗣,任其一都是死不足惜的大罪,安儿怕死得很,怎么敢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儿来,求皇上明鉴,”

说罢,磕头在地,诚心尽显。

皇上的双眸一沉,“那藏红花……”

“并非民女院中之物。”秦南音顺势作答,可话音方落就听皇后一声厉喝,“你说不是就不是,难不成是霏月那丫头自己害自己吗?皇上,霏月将将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您可要为她做主啊!”

皇后所说的这一点,正是这件事儿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秦南音心里清楚,那藏红花的确不是她院中之物,而且极有可能就是秦霏月的人带来的。

不然秦霏月莫名其妙的跑到她院子里去做什么?

送喜饼?

鬼信!

可,秦霏月为何要自己害自己呢?

都说虎毒不食子,就算是她秦霏月自个儿不想活了,那也不必跟她腹中的孩子过不去啊!

除非……

思及此,秦南音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

她明白了,一定是秦霏月腹中的孩子本就留不住!

若真是如此,那秦霏月跟她的仇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逮到任何机会都要来拖她下水,这是一心想要她死啊!

只是如今孩子已经没了,算是死无对证,而且皇上也一定不信秦霏月拼着自己都差点没命的劲儿都要来害她。

所以,她不能说那藏红花是秦霏月带来的,当然也不能承认是自己的,既不是秦霏月,又不是她,那那盆藏红花总得有个主人。

那主人是谁,有何目的,为何要选在今日……

秦南音的脑子飞速旋转,说谎不难,难得是要说得天衣无缝,说得旁人无法反驳,说得皇上不得不信。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安儿被歹人掳走,坠崖失忆一事?”她突然开口提起一个多月前的事,自是旁人未曾想到过的。

只是她既然提了,那便是有她的用意,皇贵妃自是了然,便接过话来,“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皇上又岂会不记得,只是,你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回贵妃娘娘的话,安儿觉得,此次太子妃遭难,与一个月前安儿被歹人掳走一样,是有人要害秦家。”

她将这次秦霏月的事儿与之前秦大小姐被害的事联系到一起,将藏红花推给这个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有人’,也算是险中求胜。

“哦?”皇上不冷不淡的一声疑问,“说详细些。”

详细……详细……

她哪儿知道那么详细啊!

眉心紧皱,看了一旁的秦震天一眼。

好歹他才是一家之主,这个时候都不打算说什么吗?

领会到秦南音的眼神,秦震天终于开了口,“启禀皇上,今日乃是犬子认祖归宗的大日子,如今却因太子妃一事而搁置,事发秦府,秦府上下难辞其咎,只是安儿虽失忆之后性情大变,却也没有蠢到在秦府,在她自己院子里加害太子妃的程度,皇上明鉴!”

秦震天的语气不卑不亢,声音清亮,倒是很有说服力。

只是这最后一句……

没有蠢到在她院子里加害秦霏月的程度……

所以她在秦震天的眼里是有多蠢?

暗暗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当着皇上的面,她忍。

听着秦震天一席话,皇上微微点了点头,“秦老爷言之有理,可这藏红花的的确确出现在秦大小姐的院落,算是人证物证俱在,单凭你们这一番话,恐怕……”

话到最后并未说完,可所有人都知道了皇上的言下之意。

若无确凿的证据证明那盆藏红花不是秦南音的,只怕今日这劫,秦南音是逃不了了。

上官墨宸站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一双眼看似波澜不惊,却时不时便瞥向秦南音。

见她此刻眉心微蹙的样子,定然是在苦恼着证据,不过,不急。

算算时间,人也快到了。

想到这,他便转头看向殿外,远远的就见一名小太监急匆匆的踩着小碎步而来。

“皇上,振武门侍卫禀报,有一女子自称是秦大小姐的丫鬟,并有证据证明秦大小姐清白。”

听得那小太监的禀报,秦南音不由的一愣,是清儿?

她能找到什么证据?

下意识便抬头看向上官墨宸,后者只微微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果然,都是他安排的。

很快清儿便被传召上殿,身为秦府的丫鬟,殿前倒也未曾失礼,跪地叩拜,未得应允,未曾抬头。

“你就是秦大小姐的丫鬟?”殿上发问,清儿仍是俯身磕头的模样,“是,民女自幼伺候小姐,算来已有十年。”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你说你有证据能证明你家小姐清白?”

“是。”清儿继续作答,“小姐院内花草皆以花盆栽种,花草种类繁多,喜恶不同,奴婢怕弄错了便偷偷在花盆低下都标了记号,此事奴婢从未向小姐提及,恐怕连小姐都不知道。”

“照你所言,若是那藏红花的花盆上没有你所做的记号便是说明,那藏红花并非你家小姐所有?”

“是。”清儿应声作答,一旁的上官墨宸却微微皱了眉。

先前派了韩越去同清儿一起找证据,按理说花盆上的标记算是铁证了,可,坏就坏在这清儿一句谎话都没说。

与上官墨宸一样一直未曾开口的上官玄烨此时却是冷哼一声,“你这一番言词只能证明你与此事无关,那藏红花,是你家小姐放的,并未告知与你,如此那花盆底下自然没有记号。”

上官玄烨话音落下,清儿便是猛的一阵心慌,原以为她说了那证据就能证明小姐清白,哪知道毫无用处。

情急之下,她竟是抬起头来看向一旁的太子,急急辩解“不是的,小姐根本不可能自己去碰那藏红花,若真是我家小姐要害太子妃,那小姐也定会是让我去!”

她说的那般笃定,神情急切,令秦南音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即将要说的话,赶紧阻止,“清儿,不许再说了。”

“让她说。”殿上皇上发问,清儿一脸胆怯的看了秦南音一眼,咬了咬唇,这才开口,“回禀皇上,我家小姐有孕在身,又岂会去碰那藏红花呀!”

话音落下,秦南音便垂下了脑袋,抬手扶额。

一旁的上官墨宸瞬时瞪大了双眼看向秦南音,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而其余众人也都惊讶万分。

“莫不是一个月前那次?”皇贵妃也是扬着嘴角,满脸喜悦。

一个月前,上官墨宸不是说他强要了秦南音,还为此挨了板子,送了半条性命,没想到一次中招,那半条性命换来了秦南音肚子里那块肉,恩,换的值!

秦南音低垂着脑袋,哪里还好意思开口。

倒是清儿急急点头,“应该是,我家小姐的月事的确是有一个月没来了。”

“清儿……”秦南音无可奈何的一声唤,“不必说得那般详细……”

清儿这才咬住自己的下唇,闭了嘴。

“敢问秦大小姐是何时知道自己有孕?请过脉吗?”上官玄烨并不打算放弃,秦南音一愣,正要回答,就听清儿道,“早先才知道的……”

“哦……也就是说,秦大小姐摆放藏红花时,并不知自己有孕……”所以秦南音的嫌疑还是洗不掉。

“那太子妃来时我家小姐也不知道太子妃有孕啊!”胆小如清儿,此时此刻面对上官玄烨竟也敢仗义直言。

经她这一提醒,秦南音才想起来,赶忙道,“是笆上,太子妃有孕一事乃是今日太子妃来民女院中送喜饼时民女才知道的,民女怎会神机妙算,预先摆好藏红花呢?就算真有这本事,民女也该先算出自己有孕一事,便是更加不可能去碰那藏红花了,还望皇上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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