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刁难

当上官墨宸回到麟王府时,很是意外的看见了秦南音。

此时的她正站在桌边捣鼓着臼子,桌上还摆放着她的那三盆花草。

只是其中一盆被撸秃了叶子,看上去有点可怜。

见他回来,秦南音赶紧招呼了一声,“快回屋趴着,我一会儿就来。”说着,便将臼子里的药汁倒进了一旁的碗里,端起便要走,却见上官墨宸站在远处,并不动弹。

“发什么愣呢!”秦南音端着药汁就走了过去,伸过手十分自然的挽住了上官墨宸的手臂,“来,我扶你走。”

被她这一扶,上官墨宸才算是动了,缓步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怎么回来了?”

他沉声开口,也算是没话找话。

秦南音低着头看路,眨了眨眼睛,“就,被太子抓了,逃回来的呗。”答非所问,也是不想承认她是为了他才回来的。

“恩。”他淡淡应着,沉默了两秒却又开口,“什么时候再走,我让韩越护你。”也免得她再被上官玄烨捉去。

“额……”她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也惊讶于他竟然会这么问,考虑了几秒钟才道,“还没决定。”

“哦。”依旧是沉沉应声,不再发问。

两人便是这么沉默着一直走,快到上官墨宸的院子时,秦南音才算是鼓起了勇气开了口,“也有可能是,不走了。”

这话倒是令人意外,上官墨宸站定了脚步,很是严肃的看着她,“当真?”

她犹豫了两秒钟,点了点头,“恩,当真。”

“你可想清楚了,如今你我尚未成亲,我便由得你走,但倘若你顶着麟王妃的头衔出走,我定饶不了你。”

“哦。”她倒是难得乖巧的应声,低垂着脑袋,微微嘟着嘴,模样甚是可爱。

他心口莫名一暖,抬手将她脸颊前的发丝撩至她耳后,“那可就说好了,再走,天涯海角,本王也定将你抓回来。”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秦南音抬起头来,脸颊还残余几分红晕,拉过上官墨宸的手就往院子里走,“赶紧回去上药了,跪了这半夜,伤口都裂开了,你倒是命硬。”

上官墨宸也就由着她拉着。

院子里,医庐的大夫早已等候多时,见上官墨宸回来,急急的便迎了上来,自秦南音手里接过参芽的汁液,随后便替上官墨宸检查伤势,上药包扎,折腾了许久才算退下。

看他无恙,秦南音便也想着回去了,谁知刚要走就被他给唤住了,“等一下。”

她站在门口,回头看他,就见他一脸严肃,“进来。”

“额,王爷还有事?”一边问着,一边很怂的进了屋。

“把门带上。”

“……把门带上干嘛?”这是准备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

“带上。”他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怕他动怒又扯到伤口,她就真的很怂的关上了房门,只听他道,“过来。”

“……”犹豫着挪步上前,秦南音心里在打鼓,该不会真的是要做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想起一个月前她要走结果被就地正法的事儿,瞬间就红了脸,“那个,王爷您想干嘛啊?”

上官墨宸站起了身,“裤子脱了。”

“!”秦南音一惊,双手捂着腰带便是连连后退,“那个,王,王爷,我知道我偷偷跑不对,不过我已经答应你以后都不跑了!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一定要相信我!更何况,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别逞能了吧?”

“逞能?”他俊眉一挑,眸子带着几分寒意,说罢,朝着她靠近了一步。

她便又往后连退了三四步,“行行行,您最行,那都是我情急之下胡诌的,您别生气,啊!”

一声惊呼,秦南音没注意到身后的凳子,被绊了一跤,朝后仰着摔去。

幸好上官墨宸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惯性之下,她便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啊!”又是一声尖叫,只是这次却是痛呼。

“还说打的轻?”只是这么轻轻的一碰就叫得这么大声。

他沉声质问,语气带着几分怒意,猛的一拽就将秦南音扔到了床上,一只大手按着她的背,另一只手顺势就将她腰带扯了,羞得她连连惊呼,“上官墨宸!你干嘛!你别乱来啊!”

话音落下,伤处却传来丝丝凉意。

是他在给她上药。

她顿时红了脸,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声音带着闷闷的,羞涩而软糯,“哎呦,我回去会让清儿帮我的嘛……”

“……”秦南音不服气了,“麟王殿下,你可要弄清楚我是为了谁才英勇负伤的啊?”

“没伤也算不上好看。”上官墨宸冷哼了一声,可以说十分不给面子了。

秦南音气得转过头去瞪着他,“哎呀,照你这意思你是看过不少啊!哦,对了,至少也是看过若君姑娘的,恩,人家长得好看,多才又多艺,哪像我,出了吃吃喝喝睡睡,什么都不会,还一天到晚的惹麻烦,行,我服气还不行嘛!”

“……”上官墨宸哪里知道一句话竟惹得秦南音如此怒气冲冲,一言不发的给她上完了药,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只想着赶紧转移话题,“伤了就莫要多走动,先在我府里住一晚,明日我再命人送你回去。”

“不用!”

秦南音很是豪放的掀开了被子,下了床,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嘟囔,“民女贱人贱命,不金贵,这点伤不碍事,您看民女穿的这一身粗衣麻布,可别把王爷的床都弄脏了,回头若君姑娘来,嫌弃了可不好。”说罢,迈开步子便要走人,却被他抬手拦住了去路,“算本王说错话了。”

“算?不不不,王爷您怎么会说错话呢?我丑我认了,再见了您内!”气鼓鼓的一把将他的手臂推开,哪知他突然一声痛呼,惊得秦南音一愣,“怎,怎么了?伤又裂了?”刚才她那一把推得确实重,该不会又弄伤他了吧?

他紧皱着眉,一把抓住她的手,却没说伤的事,只道,“若君六岁那年,被本王在战场上救下,她与韩越一样,只是本王的一个下属。”

“若君姑娘是你的下属?”秦南音一愣,就见上官墨宸点了点头。“敌军破城,她亲眼看着她爹娘被敌军残杀,当时她那无助的模样,让本王想起了当初的自己,便动了些许善心,将她带了回来。”

秦南音很是惊讶,倒是没想到若君姑娘竟有那般凄惨的身世。

看她目瞪口呆的模样,他才长叹了口气,“若本王当真对她有半点心思,早就娶回来了,哪会将她安排去蜀香楼那种地方。”

细想之下倒也有道理,秦南音嘟起嘴,哼了一声,“那就算不是若君姑娘的,你定然也看过旁人的。”不然那句话哪会这么脱口而出。

看她吃醋的模样倒是可爱,上官墨宸忍不住低声一笑,“确实看过旁人的,细数下来也有几百个……”

“再见s会无期!”秦南音提起步子就往外走,上官墨宸早已料到,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是军中那群将士,出征在外,哪里那么多顾忌,自然会看到些。”

“……”秦南音瞪了上官墨宸一眼,“你耍我呢?”

他低声一笑,“吃醋?”

“不是跟你说过我不吃酸的?”

“嘴硬。”嘴角染着笑,便是连眼里都满是笑意。

她却是不服气的歪着脑袋,自腰间拿出一根红绳,“也不知是谁嘴硬。”

上官墨宸一看,顿时脸颊微红。

秦南音却甚是得意的椅着红绳,“啊,你说当日某人出钱替我买下红绳,是不是就是这个心思啊?千百条红绳,找到这条费了不少心思吧?”

“咳,还好。”

“哦,还好啊?我还以为是找得太费劲你才如此珍惜得藏在枕头下面呢,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你如此珍藏着,难道是因为,我?”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这就是!

刚才他不是很得意,如今换她了吧?

“对,因为你。”

没料到上官墨宸竟是如此爽快应答,秦南音一愣,脸颊绯红。

该死的,这风水转得也太快了吧!

“本想着,新婚那日再给你……”

秦南音一边听着,一边解开了红绳,将那张白纸摘了,而后又随意打了几个金刚结,这才开口,“把手抬起来。”

上官墨宸照做,她便将红绳系在了他的手腕上,长短刚好,正合适。

“送你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送礼物给男孩子,可不许弄丢了。”她挑着眉警告他,他却是一愣,“定情之物?”

“……算,算是吧。”糟了糟了,脸怎么又红了!

他沉声一笑,“那便是丢了性命,也不会将它丢了。”

“不不不,那还是性命重要,我可不想守寡。”话音刚落,秦南音便抬起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

今天她这张老脸丢光算了!

他终究是笑出了声,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好,性命重要。”

这一诺,定不负。

因着身上的伤,上官墨宸不许秦南音回秦府,强留了她一晚上才让她离去。

送她的马车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棉垫子,秦南音坐着倒也不觉得伤处有多痛,马车行的也不快,大约也是怕颠着她,于是心情大好的秦南音便优哉游哉的欣赏着街边的景色。

却见不远处围满了人。

马车也被迫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秦南音忍不住问道,车夫摇了摇头,“不知道,小的去问问。”车夫说着便下了车,没多久回来,隔着车帘禀报,“秦大小姐,听闻前方是秦家的三少爷与人起了争执,您要不要去看看?”

“毅川?”秦南音皱了眉,掀开了帘子,阿布第一个蹿了出去。

秦南音也由车夫扶着下了马车,拨开了人群走上前。

就见秦毅川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眼眶里染着泪,却依旧是一脸倔强,“我是秦家的三少爷,由我来收账有何不妥?”

“三少爷,并非我等为难你,这收账的事儿一直都是徐管事来收的,您今日突然说要收账,我等也未曾收到过徐管事知会,实在是不敢给您,不然出了事,谁担着呀?”

说是不为难,可说话那人的表情却满是小人得志的模样。

摆明了就是欺负秦毅川啦!

听他那么说,秦毅川也是不服气,“我担着!”

话音落下,只引得几位掌柜模样的人大笑不止,“哎呦我说三少爷,您担着?您凭什么担着?这秦家的门,您进了吗?说来说去,您不过就是一个私生子,是秦老爷留在外面的杂种,你有什么本事担着?”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打断了那掌柜的说话。

被打的掌柜的捂着脸,未曾看清打他的人便是一声怒骂,“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打我……”

“是我呀。”秦南音冲着那掌柜的灿烂一笑,“我这命不要了,送你了,你敢收吗?”

话音落下,阿布便站到了秦南音的身边,冲着那掌柜的龇着獠牙,甚至凶狠。

“秦,秦大小姐。”那掌柜的一看到秦南音便立刻没了方才那嚣张的气焰,连同原先一起嘲笑秦毅川的几名掌柜的也都纷纷冲着秦南音摆出笑颜。

就算不怕秦南音,这狗也够让他们胆怂的了。

一旁,被欺负了的秦毅川低头抹了把泪,这才抬头看向秦南音,表情仍是倔强,“大姐。”

“乖。”上前轻轻拍了拍秦毅川的肩膀,这才问道,“爹让你来收账?”

“恩。”秦毅川点了点头,攥紧了手里的账本,憋着满腹委屈。

见状,秦南音便将账本从他手里拿来翻看,“来,大姐帮你看看收得怎么样了,哟,一笔都没收呢?”看着空空如也的账本,秦南音一声冷笑,扫向那几名掌柜,“诸位这是,为难我弟弟呢?”

“这……”方才被秦南音打的那名掌柜率先开了口,“秦大小姐,不是我们为难三少爷,而是这帐原本就是徐管事……”

“哎呦,我秦家何时成了徐管事的了?没了这徐管事,我秦家人还收不了帐了?”

此话一出,惊得几名掌柜的连连摆手说不是。

那被打的掌柜的更是忍不住上前想要对秦南音耳语什么,却愣是被阿布那凶狠的样子给吓得站在原地踌躇。

看出他有话要说,秦南音才摸了摸阿布的脑袋,示意它暂时放下警戒。

阿布很乖的就地趴下,舔着自己的爪子,那掌柜的这才敢上前,俯身在秦南音身边耳语,“秦大小姐,今日这事儿,是秦夫人吩咐的……”

说罢,又冲着秦南音满脸堆笑,一副狗腿模样。

秦南音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微微一愣之后才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一会儿回府自会去交代,先让我弟把帐收了,若是再让我听到半句对我秦家不敬的话,小心着点你们的舌头,我的阿布最喜欢吃了。”

威胁之后,阿布很给面子的冲着那几个掌柜的吠了两声,吓得那几个掌柜的连连点头,争先恐后的去迎秦毅川。

没热闹看了,人群便也散去,秦南音领着阿布就要走,身后秦毅川却追了上来,“大姐!”

秦南音回头看他,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酒,“这是我昨日在药铺买的,活血化瘀最为有效。”

显然他是知道秦南音挨了板子的事儿。

心里倒是有些感动,接过药酒道了声谢便往马车走去。

却是没看到身后秦毅川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她,直到她上了马车才转身走开了去。

而当秦南音回到秦府时,清儿早已在秦府外等候多时。

分明是一张期盼的小脸,在看到秦南音掀开车帘的一瞬间也是满脸欣喜,可当秦南音被人扶着下了马车,清儿那张小脸又变得气鼓鼓的。

见状,秦南音便是忍不住打趣道,“哎呦呦,这是谁惹了我家清儿了?”

被她这一问,清儿反倒红了眼眶,“是小姐你!”

“……”秦南音一愣,心虚的没有接话,便听清儿接着道,“小姐你离家出走了,你没带着清儿,你不要清儿了……”越说越委屈,眼泪也跟串珠似得一滴滴的往下落。

秦南音赶忙安抚,“没有没有,我哪有不要你,我正准备回来接你的时候就被太子给捉去了。”

清儿抽着鼻子,将信将疑,“当真?”

“当真!”秦南音捣蒜般的点着头,正打算再好好安抚清儿一下,哪知不远处传来下人的轻唤,“大小姐,夫人命你回府后先去她那儿转一下。”

说话的是秦夫人常带在身旁的丫鬟。

这一次没走成,她便料到了回来要应付诸多事宜,而这秦夫人,大约算得上是头疼的一件,反正方才街上的事儿她也是要与秦夫人交代一声的,便点了点头,叮嘱清儿将阿布领回去这才跟着秦夫人的丫鬟往秦夫人的院子走去。

到了秦夫人的院子,就见秦夫人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着太阳,一派悠然的模样。

见秦南音来了,她便也站起身来,屏退了院子里的一共下人奴婢,缓步行至秦南音面前。

“娘……”

“啪!”

秦南音那一声娘还未落下音,秦夫人的巴掌便已经干脆利落的打下。

秦南音捂着脸,心口自然是一阵恼怒,正要发作却见秦夫人红着一双眼,强忍着泪,颤着声质问道,“为何要走?”

恩?不是为了方才收账的事儿?

“我……”秦南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而秦夫人的情绪也越发激动,“你走了我要怎么办!”带着哭腔的厉喝,两行眼泪顷刻落下,“秦霏月成了太子妃,刘氏不知道有多得意,秦震天那个老东西又领回来一个私生子,整日带在身边,当宝贝似的护着!我呢?我呢!安儿……音儿……我只有你了,我就只有你了……”

话到最后,泣不成声。

自从秦毅川回府,秦夫人便一直郁郁寡欢,其实站在秦夫人的角度上来看待这个问题,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亲生女儿已死,如今她所拥有的也只有秦南音这个假女儿,细细想想,的确心酸。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口的丝丝酸涩,秦南音冲着秦夫人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好了,我知道了娘,我以后都会陪在您身边,放心吧。”

“不行,你怎么能陪在我身边呢?你要嫁给麟王,你要成为麟王妃,你要跟秦霏月抗衡,你决不能给我丢脸!”

这一席话,顿时让秦南音心地的酸涩烟消云散。

说到底,还是要争。

无奈摇头,却也只是乖巧的应和着,“好,我知道的娘,您放心吧。”话说到这儿,秦南音忽然心生一计,便又道,“娘,这三弟进府的事儿,您还端着呢?”方才听那几个掌柜的言语,似乎秦毅川还未正式认祖归宗呢。

秦夫人冷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杂种,有我在秦府一日,他就休想进门!”

“……我说娘,你这聪明一世,怎么这会儿就糊涂了呢?”秦南音的话令秦夫人心生疑惑,“你什么意思?”

“如今摆明了秦毅川是爹的心头肉了,认祖归宗也是迟早的事儿,您这一直端着,最后也不过是落得跟爹撕破脸的下场。”

“撕就撕了,怕他不成!”秦夫人冷哼了一句,倒是有些赌气的意思。

秦南音摇了摇头,“这就糊涂了不是?娘,三娘已经死了,毅川他现在就是个没娘的孩子,就连皇贵妃都知道当年要将没娘的麟王过继到膝下来,您说您怎么就这么想不明白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您跟爹撕破脸皮,最后还不是刘氏得了便宜?那你说说,何必呢?”

秦南音的一席话,似乎是领秦夫人震惊不小,眉心跟着皱起,细细打量着秦南音的话,“你的意思是,让那个私生子进门,过继到我这儿来?”

“对啊,不是有句古话说母凭子贵嘛,你管他是不是您亲生的,只要他能喊您一声娘,日后对您恭恭敬敬,言听计从的,不就万事大吉了嘛!三娘刚死,爹虽一直宝贝他,但总归是严厉些的,我看三弟如今最是需要人疼的时候……”

该说的她可都说尽了,也算是指了条明路跟秦夫人走。

与其争争抢抢的,倒不如拉拢合作。

秦夫人没有说话,但显然是在细心考虑着秦南音的提议。

见状,秦南音便也只是一笑,“好了娘,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说罢便行礼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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