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表姑
中年女人垂头悻悻道：“小人三生有幸才能进了这王府的地界，世子妃气度不凡，小人也是猜的。”
“猜的？表姑聪敏，目光如炬。不萝月犯了什么错？惹得表姑这样气恼。”
表姑打了个哈哈还没能将此事接过，顾繁衣追问道。
“她……她说世子妃的坏话，她是妾，怎么能对世子妃不恭敬？”
“萝月啊萝月，我以为你是一天不骂我就不舒坦的。”
表姑闻言面上颇有些尴尬，萝月这会儿却安静得很，她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无比温顺地倚在凳子边，听见顾繁衣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的神情，着实怪异得很，若放到以前，萝月只怕早就跳起来要跟顾繁衣争吵一番，甚至直接出手拉扯也是可能的，结果她今天却十分反常，说她没听见顾繁衣的话吧，她一双眼睛又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
顾繁衣见她不应声，继而道：“表姑孤身一人来京城？”
“诶，来看看这孩子，免得说家里不惦记她。”
“表姑真是好心，就是脾气大了点，你这样打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表姑赶忙去将萝月扶了起来，嘴里还在责备她诸般不是，萝月没有反抗，乖乖地任由她动作。
顾繁衣自顾自地找了把椅子坐下，再给自己倒一杯水，看起来是暂时不打算走了。
“表姑远道而来，不妨在府里多住几日，对了，表姑眼下住在哪里？”
“小人一介草民，不敢在王府久留，能见上这丫头一面就能给家里交代了，今天就走，已经退房了。”
“是吗？不凑巧……这样吧，吃了中饭再走总还有空吧？”
表姑看上去有几分为难，但最终还是应承下来。
日头已近晌午，吩咐厨房做了一桌丰盛饭菜，“表姑，请吧。”
“多谢世子妃。”
“不过得再等等，秋千院里冷清，平日里萝月肯定过得冷清，今日表姑既然在此，我们不如再热闹一些。”
她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应景地响了起来。
“来了！”顾繁衣高兴道，起身去开院门，尹茉儿折了两只桃花正候在门边。
她微微欠身，顾繁衣拉着她进了门，“这下齐了。”
尹茉儿将桃花随意插进了花瓶里，“萝月姐姐还不要嫌我烦才好。”
“嫌不得，宜夫人肯来这破地方已经是赏光了。”萝月这会儿却肯开口了。
尹茉儿有些难堪，缓步步入席间，只是她走到近前，却没有立马坐下，而是盯着表姑打量，眉头越皱越紧。
“宜夫人怎么了？”顾繁衣抬头拽了拽尹茉儿的袖子。
顺着尹茉儿的视线看去，表姑眼中似有狠意，见顾繁衣看过来，神情缓和了一些，笑道：“坐吧，坐吧，哎哟是小人糊涂了，犯浑当起主子来了……”
“这位夫人是……表姑？”
尹茉儿指着表姑，转头问顾繁衣。
“嗯，有什么问题吗？”
“没……可能是我记错了……”尹茉儿自言自语似的，慢慢坐了下来。
表姑客客气气的，看似祥和的氛围里夹杂着几分生疏，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表姑，你尝尝这个？今年的春货，新鲜着呢！”
表姑看起来却吃得极不自在，顾繁衣放下筷子，忧心忡忡地问她，“表姑可是吃不惯王府的饭食？”
“不不……小人觉得好吃……好吃……”表姑扒着碗认真吃着饭菜，顾繁衣欣慰地点头。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只有顾繁衣十分自得，招呼起三人来就好比这里是芊眠院一般。
饭罢，表姑便要告辞，萝月没有挽留，干巴巴地道声好走，尹茉儿面露疑色，一会儿看看表姑，一会儿又看看顾繁衣，眼神中似有慌张之意。
“今日多谢世子妃招待，世子妃洪福齐天。”
表姑作势要走，她行过礼后刚一转身，却被一声尖叫吓得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那声尖叫稚嫩又兴奋，是个孩子的声音。
倏忽，一个人影旋转着身子落到地上，李炎站定之后，在场诸人才发现他怀里还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长得珠圆玉润的，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紧紧圈着李炎的脖子，见已落地才松了只手挥舞起来，“再来一次！”
李炎陪顾繁衣来秋千院，不过是帮她踹了一道门之后便开溜，此时却带了个孩子回来。
“飞了三回了，不干不干！”
李炎说着就要将他从身上扒下来，那孩子却不乐意，使劲拉着李炎的衣服，就是不下来，“再来！再来！”
“本大爷现在累了，再上去要是把你摔下来怎么办？地上很硬的……”
“我让我奶奶给你钱，好多好多钱！给你买肉吃，吃了肉就有力气……”
那孩子背对着大家，表姑本是要走，突然被吓了一跳，往旁边挪了两步，却不肯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最终只是微一屈身低垂着头准备离开。
“奶奶！”\0
那孩子声如洪钟，长得又圆滚滚的，比同龄人大了一圈，也不怪他刚刚将表姑吓了一跳。
这里统共就四个女人，能做奶奶的也有表姑一人了。
表姑却似没有听到一般，脚步翻得极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奶奶！快给我钱，这个哥哥很厉害，快给我……奶奶？你跑什么？回来呀！”
那孩子急了，使唤李炎道：“哥哥个个！快！我们去捉奶奶，捉到了就有肉吃了！”
李炎抱着孩儿提气纵身，不消多时便“抓”住了表姑，表姑看上去颇为难堪，“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怎么瞎认人呢？”
孩子的哭声响彻云霄，将萝月那几只猫都惊得焦躁不安起来。
五六岁的孩子哭起来一时半会儿也止不住，何况他扒拉着表姑的衣裳不肯松手，表姑狠心一推，却将那孩子推到在地，哭声更大，顾繁衣揉了揉耳朵，决定去吓唬吓唬哭闹的男孩。
“大人都不喜欢孝子哭，你奶奶也不喜欢，你能不能先别哭了呀？你还要继续哭的话，我就让你永远也见不到奶奶好了，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不过这招却没什么用，那孩子哭了半晌却仍旧是精力充沛，哭声愈发响亮起来。
而表姑匆忙的脚步急促地停了下来，缓缓转身，满面愁云，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