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师徒

“谁?”

路安抬眼看他。

“路公子这么快就把师父的名讳忘了?”萧霁替他倒了一碗酒,推到他面前,脸上一派淡然,“国师大人如今安好?啊对了,商玄已不再是海离的国师了,难不成师父跌了位份,路公子就要矢口否认这个师父吗?”

路安盯着萧霁的脸看了半晌,没有立刻答话,像是要将萧霁看穿似的,末了往后一仰,将那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路公子这个喝法,不怕旧伤复发?”

“世子都追到这种地方来了,路某也跑不了多远,还怕旧伤复发?”路安不以为意道。

“你根本不怕我抓到你对吗?而且你也知道我会找到你,可你那天还是要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要紧的事情?我思来想去,觉得……”

“世子觉得什么?”

萧霁皱着眉头,煞有介事地撑着脑袋仔认真思索,“觉得……不如先看看路公子的脸!”

他眼疾手快地俯身向前,右手刮过他的脖子,用力往上一揭,一张栩栩如生的面具被他揭了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来。

路安的脸是一种异样的苍白,是常年不见光的惨白,仿佛热血不曾经过,连眉毛的颜色也是浅浅淡淡的,桌上有一豆灯火,勉强给这张脸添了几分暖色。只是这张脸倒比他的面具来得精致英俊,神情自得一股天然潇洒不羁,突然被萧霁揭开面具,神色却没有半分怒气升腾,反而挂着一丝笑意,伸出手来,“还我。”

萧霁还在打量他的真容,见他右边脖子上有一道可怖的伤疤,从衣领的下方延伸到耳根,那是一道利器所致的伤,伤口早已愈合,同脖子上其他地方的颜色一致,应当是愈合多年的伤疤,他年纪不大,看面容也不过二十来岁,那道脖子上的伤疤不知是何时留下的。\0

“世子爷这么盯着我看,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路安此时挂着轻松的笑,对于萧霁这个鲁莽的行为混不在意,伸手取过自己的面具,“朝廷没有哪条律令规定我不能戴面具吧?这是我的东西,路某收走了。”

萧霁对这张脸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哎呀……都弄皱了,下次戴上怕是要老五岁……”路安翻看着自己那张被萧霁大力夺走的面具,十分心疼地嘀咕着。

“这里人都没几个,谁说你闲话,你个大男人有够浪的!”李炎的声音从屋顶上飘下来,这人耳朵倒是好,只出声也不见个人影子。

“屋顶上那个我也打不过……世子当真还要抓我回去?”路安叹了口气。

萧霁没有说话,态度已经非常明显。

路安逃走之后,萧霁重新查过他的来历,这个从北方过来的珠宝商人有着完美无缺的背景和经历,让人查不出半点异样来,可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怎么会同时跟玉灵石和商玄的符纸扯上关系呢?玉灵石可以是意外拾得,可他作法用的符纸却跟商玄所用极为相似,那日他焚符念咒,火焰瞬时点燃符纸,加之相隔距离不短,以至并未将他与商玄想到一处。他事后逃脱,遍寻不着,这才发现其中蹊跷。

事后派了人去游仙城查探,发现商玄的墓中躺着一副死去已久的白骨,算起时间来,他若真的死了,也只是死了不到半年,怎么可能会这么就快化做一堆白骨。

只是这一次去的人并没有发现游仙城的主人千百一和他的母亲,那个失手“杀”了商玄的女人。游仙城跟普通的城镇并不一样,那里没有惯常见到的府衙,没有世俗的律法,那里是远离人间烟火的地方,却不是仙境,而是绝境之人最佳的避难所,一切都不会遵照着世俗之内的法则前行,要想找到城主并不是易事。那个看似活泼的城主和他凶悍的母亲要么跟商玄关系匪浅,要么商玄只是装死,而在被活埋之后逃出生天,抓了个死人替他。

如此看来,路安便极有可能认识商玄,而如果路安是在商玄逃出生天之后认识他的,商玄不可能会将玉灵石和他的符咒传授给路安。

而如果商玄和路安有关系,路安的来历在查探过程中便有疏漏。

他自灵州北方而来,家中亲友尚且都在,祖上便是做生意的商人,到他爷爷辈便开始做珠宝生意,家中所存画像也与他也有七八分相似,能查到的情况与他本人并没有出入,唯一不对的地方便是商玄。

再次探查的结果便是,路安是路家收养的儿子,这家人和睦非常,外人不晓得这些隐秘,而路家人正是从一位道士手头收养的孩子。

顺藤摸瓜查了许久,那道士十有八九便是商玄。

“你师父害了我阿姐,与我有深仇大恨,不知道抓了你能不能助我找到你师父?”萧霁不紧不慢地说着,似乎在跟他商量似的。

“路某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师父了,可能早就死在什么地方了吧,世子来问我怕不是问错了人?”

“商玄信众不少,大部分都死在了海离,我知道的活着的人里也就你一个,你说我不找你找谁?路公子也不必嘴硬,商玄待你不薄,连玉灵石都给你,我实在没有理由放过你这条线索。”萧霁并没有直接让李炎将他捉回去,两个人似在闲谈一般,“你肌肤过白,与路家人长得也不大像,也难为你戴了这么多年的面具,你有五个姐姐,路家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家人对你很好,你要是死在京城,你爷爷和爹娘肯定会气急攻心,说不定会卧病不起,你确定要为了商玄放弃养育你这么多年的家人吗?”

路安轻笑出声,“世子知道的不少,真是麻烦!我是瞒不下去了,今天不说的话,世子是不是打算让屋顶上那个捅我几刀?”他言辞轻松,语气平淡,并没有被拆穿的恼羞成怒。

“乐意效劳!”李炎十分配合地叫了一声。

“师父救我性命,我自要报答,路家教我养我,又岂敢忘恩负义。陆某两头都想要,是我太贪心了?”

萧霁没有答话,而是又给他倒了一碗酒。

“如果没有你们萧氏伐韩,路某今天或许就不必考虑这个问题了。”路安脸上终于抛开轻松的笑意,露出一丝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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