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王者归来⑹

看着山下逐渐临近的车队,如意这时才焦急万分,皇帝竟然已经知道父亲今日归来是个假消息!

那他却还依旧动手,足以说明皇帝准备的已经万无一失,至少在皇帝自己看来,定是如此。

难怪原本左右摇摆不定的守备营侯成将军,竟然会逆势而行,投靠了皇帝一方,感情他们已经知道了今天父亲回来的假信息,有恃无恐了这是!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自己还得紧急禀告母亲以及军师才好,否则因此误判了形势,则将悔之晚矣。

严秀丽收到如意的消息,不禁疑惑难明,既然皇帝已经知晓夫君今日归来的消息是假的,那他为何还要如此大动干戈,难道他真的有恃无恐,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侯成的两万守备营已经投靠了皇帝一方,再加上种种情报的迹象,这种情况几乎可以确定。

与几位军师商议后,严秀丽决定继续进行诱敌计划,因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皇帝实力大涨的情况下,若相府举步不前有所迟疑,必然更加助长敌人气焰,况且自己也不是没有杀手锏藏在手中,必要时鱼死网破未尝不可。

况且如今形势微妙,若今日不瓦解皇宫实力,在相府众人得知丞相无法归来之后,必会在信心上大受打击,一些附庸之辈也将离散而去,到那时就算是夫君以后归来,恐怕也将难以挽回局势。

严秀丽抵达坪上,令大军暂歇,派出斥候数十人,令他们打探阳坡敌情。

不久之后斥候来报,探明阳坡林中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原以为皇帝会在坡道两侧设下伏兵,依次狙击相府人马,要知道阳坡地形复杂,算是安邑郊县最容易设伏的地方。原以为此处定会藏着千军万马,众人早已经做好了突破重围,坚守待援的准备,没想到竟然失算了,阳坡没有发现敌军行迹,顿时让相府众人无所适从,不知道皇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时间充裕,严秀丽也并不急于赶路,又令斥候往更深处查探,良久之后,斥候还是一无所获返回。

如此一来,众人临行之前所定下的计划顿时没了用处,事态发展超乎众人想象之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严秀丽遍洒斥候数百人在前探路,其后郭汜守备后翼,丁旭护卫在相府众官吏身前,一路浩浩荡荡朝着阳坡坡道缓缓向下。

经过坡道之时,众人见两侧密林高深,行走在其间,只见一道湛蓝的天空挂于头顶,两侧皆都是树木的影子,显得异常紧迫。

若能在此处藏一支兵马,众人想要突出重围只怕是难上加难。只是不知何故,藏在林间的兵马竟然不翼而飞,却也因此便宜了相府卫兵,不必在此险恶之地大动干戈了。

这样的变故也让严秀丽初时的安排一时间大乱,魏续分兵包围山林的计划顿时落空,而手中还有一支军队也派不上用场,只怕也扑了一个空。

严秀丽只得传令暗中兵马,令其尾随于大军身后,待发现敌情时再等通知。

直到车队兵马将要走出阳坡坡道,还是没有发现禁卫军的踪迹。

再往前,将是漫长的河道平原,根本没有设伏的余地,正面对决相府精锐自然是求之不得,没有征战经验的禁卫军,在郭汜、丁旭等将看来都是一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失去了地形优势,禁卫军将毫无胜算可言。

可就在严秀丽等人将要走出坡道之时,却闻前方卫兵乱起,忙召丁旭前来询问,才知林外侯成令大军两万镇守坡道出口,放言前方风陵渡魏续叛乱,形势十分危险,为了相府之人的安全,坡道出口暂时封闭,并颁下将令,若有擅自下坡闯阵者,杀无赦。

相府大军被堵在阳坡狭长的坡道不得出,想要闯阵,面对的却是同样身经百战的侯成大军,侯成在外列阵,两万大军严阵以待,而相府大军却受于地形限制,战阵形成一个纵向的长队,想要与坡下结阵的侯成军对决,只能是滴水灭火,白白送死助长他人气焰罢了。

不久之后,坡下不远处传来激烈的喊杀之声,良久之后才逐渐平息。

侯成不久前来炫耀道:“魏续冒充君侯旗帜,有犯上作乱的嫌疑,已经被我与禁军合围,杀的大败,逃往风陵渡去了,君侯与陛下同气连枝,皆都是这些小人从中作祟,夫人与几位军师何不出阵,随我前去皇宫请罪,两方摒弃前嫌,重归于好,岂非我大汉幸事?”

“混账,是皇帝挑衅在先,夺权行刺,想要将相府人置于死地,你食君侯厚禄,却生了背叛之心,必遭万人唾弃,还在此大言不惭,不觉得羞耻吗?”丁旭怒骂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们自找的。”侯成恼羞成怒,他原本只是想作壁上观,后来得知君侯归来的消息是有人伪造,其目的显而易见,是想依次提升士气,寻机与皇帝决战。

侯成何等精明,从中当可窥见丞相必然还是毫无音讯,否则相府不会急着弄个假消息出来,更不会急着和皇帝决裂,唯一的解释就是,相府依然是黔驴技穷,穷途末路了。

若没有丞相吕布这杆大旗作为号召,仅就当下这些人,严氏只是女子,成不了什么气候,独自吕幸年纪尚小,在军中也没有威信,根本压制不住吕布手下的一干骄兵悍将。

其中高顺、张辽等人皆都是虎狼之辈,若吕布一死,相府必三崩散,到那时又将是群雄并起之时,而侯成自己,却是众将中实力最为羸弱的那一个,若不及早谋划,到时候只怕喝汤也轮不到他。

所以当皇帝向他抛来橄榄枝的时候,侯成几乎没有犹豫,立时便领了兵马前来,打算相府一倒,他便可以顺势收复相府实力以补充自己,到时候他也来个拥皇帝自重,也不枉自己征战半生了。

在得知魏续并不和自己一路,侯成急忙传信息给阳坡埋伏的禁军,告诉他们相府之人已经获得了他们在此设伏的消息,正有大军从外围包围而上,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禁军得讯即刻撤走,并在魏续必经之地设伏,与侯成合兵一处围点打援,想要先消灭魏续的风陵渡援军,将相府人马困在这山上,成为一支孤军。

如今魏越兵败,众人被困于狭长的坡道之中前进不得,合议唯有撤至坪上小城之中再做打算。

既然禁军与侯成都已经知道了实情,那严秀丽也就没有必要再去风陵渡了,多日的伪装,几乎连她自己都已经相信,夫君会于今日归来。此刻决定再不用去风陵渡,反而有些惆怅,就像自己一定会错过什么一样。

坪上小城只是土坯建造,城中人口仅有上百户,也算当时规划之人雄心勃勃,使的坪上城尚有许多空余之处,足可安置上千人。

即便如此,上万人的大军,也只能将一众文官属吏先安置在城中,让其余将校在坪上城外的空地之上扎营。

上万人人头攒动,对于郊外的坪上村民来说并不稀奇,因为每年的兵马调动都需经过此地,有时候兵力达到数万人,曾经有前后山兵马接连不见尽头的壮观景象。

而像这样上万大军驻扎于小城四周,却还是头一次,村民并不害怕大军,毕竟并州军于民秋毫无犯的想法早已经深入人心,甚至有村民结队而来,提着蔬菜果篮、鸡蛋腌肉前来犒劳三军,只是他们说携带之物对于上万人的大军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了。

严秀丽亲自接待,好言劝回村民,不但不取百姓之物,反倒馈赠每人金钱若干,以补此来滋扰之罪。

百姓无不感恩戴德,人人交口称赞丞相夫人不但人美心善,还能理政带兵,果然与丞相是天作之合,都是人中翘楚。

当日,严秀丽与相府众人便在坪上驻扎,至于不沿路返回安邑,其一是因为下山弯道稠密难以尽速,若被侯成从后袭扰,弯道上的兵将就会尽数暴露在侯成的弓箭之下,因此撤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其二是因为严秀丽在安邑自有布置,只有在此紧紧吸引侯成的守备军与皇宫禁卫,安邑城中才能从容行事。

而此时的安邑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禁卫守军、相府卫兵几乎前后脚尽都出了城,原本剑拔弩张的城中形势却没有半分削减,甚至越发激烈了。

趁着城中守备空虚,相府倾巢而出之际,皇帝令宫中内卫数百人,将城里吕布一党官员的家眷全部扣押看守,城外决战他并没有十足的胜算,为防万一,皇帝只能铤而走险,多抓一些倚仗在手中,备做今后万一兵败之用。

内卫尽出,皇宫从没有像这样松弛过,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皇宫上空,只压得皇帝喘不过气来。

皇帝知道,那是自己对孤独、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原本他可以做一个安逸清闲的皇帝,他自信在吕布有生之年,他自己绝不会有难,可吕布之后呢?

相府上下数百人,关联兵将文臣上万人,岂会就此放弃主动?当吕布百年之后,其子承接大业,便是他这个皇帝寿终正寝之时。

所以他不得不寻找时机,为了他自己余生的性命,也为了大汉基业不至于葬送在他自己的手中。

自从他两个儿子无辜横死之后,皇帝便已经不能回头了,那分明就是相府给予他的警告,警告他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身为皇帝,就应该站在高台之上,尽享万民欢呼拥戴。

如今吕布失踪杳无音信,相府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群龙无首,人心离散,若不以此实现心中大志,待吕布一旦归来,或是相府稳定住了局势他将再无半点机会。

因此他只能孤注一掷,即便皇后张莹莹苦口婆心劝告,待他父亲张辽归来再做计较,可皇帝还是决心自己动手。

张辽态度并不明朗,甚至多次暗示自己见好就收,做一个太平皇帝,可见他已经改了心智,再不是从前那个忠心为君的忠义将军了。

况且眼下时机千载难逢,若等张辽归来,那高顺、徐晃、赵云、牵招等部兵马必也会蜂拥到齐,到时候即便张辽有心相助,只怕也会摄于众人之威,不敢轻举妄动。而自己就会错失眼前良机,只能够困兽犹斗,坐以待毙了。

只要此战功成,时间将再无吕布一般强势的诸侯,即便后来拥立者也未必会全心效忠,可如今皇室掌握军权万余人,他自己也不是从前去那个幼稚少年,君臣沉浮当还有一较高下之力。

等待良久,始终不见内卫回宫复命,皇帝终于耐不住性子,大声呼喝道:“人哪?都死了么?”

良久不见有人应声,似乎侍者护卫一瞬间消失了一个干净,空旷的宫殿中只剩下皇帝的声音隐隐回荡,透过无数宫墙,传出好远好远。

“来人呐!”皇帝终于忍不住恐惧,这种情况让他始料未及。

“陛下,好久不见了。”

一个声音从殿外传入,显得温和而亲切,就像是分别许久亲人的问候,声音听上去熟悉,皇帝却在恍惚中一时想不起来,这到底谁谁的声音。

一袭紫袍从殿外而入,金印紫绶,官品凌驾于百官之上,温和的笑意在双目之中溢出,却像是凛冽肃杀的北风,让人不寒而栗。

皇帝瞳孔紧缩,身形巨震,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脸色顿时苍白,颤抖着生音道:“丞相,你回来了?”

另一个声音在心中呐喊:“吕布没有死!”

吕布笑着道:“让陛下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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