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王者归来⑸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从孟津渡河又能如何?”魏续不耐烦道。
“孟津地远,需要绕路而行,丞相很可能会赶不及预订时间到达,或许很晚才会。如此我们就有了从容的时间,即刻吓退禁军,又可以不用拦阻相府迎候众人,岂不更好?”侯成已经有了打算。
“那我该怎么做?”“魏将军素来得君侯新任,可以假扮丞相凯旋大军,到阳坡恫吓,直说自己是先锋即刻。禁军必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出手。”
“那你呢?”
“我可以领大军到禁军身后,围其退路,将皇宫防备解除,此乃釜底抽薪之计。”
魏续略一沉思,只觉此计神妙,兵不血刃瓦解皇帝兵力,在丞相过来前立下一件大功。
当即表示支持,与侯成各自归营,一番点兵点将。
阳坡地处安邑南郊,因地形极高,坡度较大而得名。阳坡以北便是安邑,以南则是一片狭长的平原,乃是黄河经过多年的冲积而成。只阳坡这一处丘陵地貌,将安邑与黄河隔在中间,对安邑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想要抵达安邑,必须经过阳坡。
一条大路直达山顶,有着惊人的坡度,大路两侧是深沟悬崖,皆有密林覆盖,人迹难以进入其中,常为兽类的天堂。
在阳坡的顶部,有一座极小的城池,土坯建造的城墙简陋而矮小,是当地乡民居住之地,小城名叫坪上,意为坡上平地之意。
坪上虽小,却居住着不少人,方圆数里的百姓皆都聚居于此。今时不比后世,本就人口较少,加之乡野猛兽流寇侵袭,乡民只能聚居于一地,筑城共守,以保阖家平安。
在坪上小城的左侧,有一条宽阔的大路,沿着大路往北几百步,便又是下坡的山路,这一侧的山路,比之阳坡的坡度可就平坦了许多,只因为这一侧的山体更加险峻挺拔,山路直接往上绝不可能行走,只能修成绵延婉转犹如蛇行的盘旋路,一路盘旋向下,虽减小了坡度,使得道路平坦了许多,却也凭空增添了行走的距离路程。
原本攀爬而上只需半个时辰,如今沿着大路行进,却要走足足一个时辰。因此乡民们为了方便,便在盘旋的大路之间自己又修了小路串联,虽然小路险峻难行,甚至有跌落深谷的危险,可乡民多经磨砺,早已在山路上健步如飞,倒也从没有发生过什么祸事。
如此以来,小路反而成为本地乡民日常行走的要道,而蜿蜒的大路,平时反而很少有当地人走动,只在农忙收成时,车马运送才能派的上用场。
但这条大路却是通往安邑的必经之路,是以大路上人迹遍布,行人车马络绎不绝,使得坪上乡民也颇受惠顾,沿路设下茶肆酒楼,为过往行商车马暂时歇脚补充粮草,要是赶上大部队的商贾经过,自然就会狠赚一笔,因此着郊外的坪上小城却也显得异常兴旺。
此时,在坪上北侧的蜿蜒大道上,正有车马数百架,沿着蜿蜒的大路辗转而来。
车队身前身后各有骑兵上千人,洒落在绵延的大道上,如一条巨大的蟒蛇,正向着坪上涌动。
十几名孩童正在路边玩耍,看到远处山脚下缓缓向上的大队车马骑兵,一起高声欢呼:“来兵了!来兵了!”
显然这些孩童经常见到这样的情形,对此不但没有半点惊惧,反而显得异常欢喜热烈。
吕布多年用兵,对有兵籍之户有着巨大的恩惠,不说军饷异常充沛,单只是军籍不纳粮,便已经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了。
更别说军籍所拥有的无数特权,也同样令人眼红,比如分田产,同样是新出生的孩子,军籍之后定比平常人家多出一倍,更别说军队自有屯田,产出粮草自有分封。
因此,可以说是一入军籍,也就是衣食无忧了,这就让无数的少年人无比向往,从军成了无数人孩童时期就十分向往的事。
路边茶肆中客商纷纷侧目观看,许多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听说朝廷近来乱的很,皇帝和相府众人打的不可开交,都撕破脸皮了,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唉~”一个中年商人模样的人唉声叹气道。
“可不是呢,丞相失踪以后,安邑乱象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都是权力害人啊,可惜了丞相天纵之资,令我等享得十几年安稳日子,如今恐怕就要到头了。”同伴一个长须文士叹道。
茶肆伙计这时却爽朗笑道:“两位客人是外地赶来的吧,丞相今日还朝的消息早就众人皆知了,这股车队定是相府中想要去风陵渡的辕台迎候丞相大军的车队,恐怕都是些厉害的人物呢。”
茶肆中几名精壮汉子却不由变了眼色,其中一人拉过伙计,厉声问道:“你刚才说丞相要从风陵渡归来?可有凭信?”
茶肆伙计神秘一笑,道:“客官怕是还不知道我们小店的生存之道吧,天下奇闻异事才是小店经久不衰的依仗,仅靠茶水钱,可不足以养家糊口啊。”
一名精装汉子冷哼一声,将一贯钱抛向茶肆伙计,怒喝道:“现在可以说了?”
伙计受了银钱,喜笑颜开道:“客官真是大方豁达之人,方才之言,小的可不是信口开河,因为我家老板娘与魏将军内眷乃是近亲,所以知道早在昨天清晨,便有快马报知魏将军,丞相将在今日午时从风陵渡渡河。”
“此言当真?”
茶肆伙计顿时脸色不渝,自己可是有职业素养的,难道还会蒙骗你不成,当即淡淡道:“小的收了壮士的钱币,自不会胡言乱语,你若不放心,明天若发现事情有假,你便来找我退钱便是。”
几名壮汉各自对望一眼,一声不吭,大步向着南边的阳坡处奔去,一壶茶水还有大半,尚自冒着热气。
“好浪费啊,我这可都是上好的茶叶。”伙计忍着心痛,将剩下的半壶茶水泼在路边枯黄的草丛中。
“小哥可知道刚才这几名汉子的来历?”
伙计眼前一亮,说话之人唇红齿白,虽是男子装束,但以他相人无数的经验,此人必是女子无疑。
“我自然知道他们的来历,只是这掩藏行迹,明显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可不敢坏他们的好事,惹祸上身,我劝公子也不要管,眼不见为净了。”伙计难得真诚的劝道。
这个“公子”自然就是前来打头哨的如意,她化身男子装束,先大部队而来,一路查探可疑行迹,却并没有收获,便在此迎候大部队的到来。
只是没想到这名伙计竟然知晓如此多的“内情”,竟将方才几名壮汉引出的马脚,就在几名壮汉起身离去之际,如意明显看到他们衣袍之下鼓胀分明,显然藏着长兵器,在行走之时,还发出金铁撞击之声,这伪装委实不够用心。
“你且说来,必少不了你的好处。”如意随手将一块碎金掷于桌上,顿时引起众人惊叹的目光。
此时人们惯用五铢钱,金币若非豪门大族绝难拥有,同等价值得金币远比五铢钱有着更高的购买力,即便民间并不许金币流通。
伙计目光闪烁,这东西太珍贵,他反倒不敢那,笑道:“客观尽管问就是,若好心给我一贯钱即可。刚才那些人来自京畿守备营,应该是侯将军的部下,我先前看他们从东而来,而且大半夜的时候,守备营便已经到了左近,兵马上万人,可真是壮观。”
“侯成的人?”如意皱眉确认道。
“可不是?这两天这阳坡附近还真是热闹,几方人马风云际会,只是迎接丞相也不用这么多人前来吧?”伙计摇头碎碎念。
“还有什么人,你可知道?”如意又问。
“当然知道,还有一伙人也是上万人马,却是从安邑方向而来,那铠甲,那兵器,啧啧,看着闪闪发光,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伙计显然对这些人的铠甲印象深刻。
“可是黑甲银盔?”
“正是。”
如意顿时了然,黑甲银盔乃是禁军装束,全安邑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他们往何处去了?”
“都在前方不远处的阳坡,这么些人,在那么大点地方,也挤的怪难受的。大半夜偷偷摸摸的来,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如今还在林里猫着呢。”伙计显得幸灾乐祸。
“看来皇帝果然在这里设下了伏兵,只是这样行军未免太过儿戏,连一个茶肆伙计都瞒不住,还能指望瞒得过谁去?宦官果然无用!”如意心想。
记得昨夜临睡时,母亲向南郊魏续将军传报,令其午时在风陵渡迎候丞相归来,设下辕台望楼,让百官同候。
并明确告知魏续,皇帝极有可能会在阳坡附近设伏,令他不可打草惊蛇,待皇帝的禁军入瓮后,再以大军断其退路,一举破敌。
更让魏续提防侯成,此人在紧要关头摇摆不定,此次并没有诏令他来,若侯成有引军西顾之举,可见机行事。
果然就在大队将行之际,严秀丽收到魏续密报,明言侯成打着包围禁军的旗号,从孟津港西来,更有要将南苑兵引去阳坡的嫌疑,用意令人费解。
严秀丽与军师合议,决定还是依计而行,让魏续将计就计,按照与侯成的约定行事。
严秀丽也想知道,侯成到底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奋不顾身,跳上皇家这艘破船。
此行大队人马出迎二十里,就是为了让众人知晓,丞相此次归来不比往常,此番出征连下州郡数座,收复大片疆土,令大汉朝廷的威势如日中天。
是以相府众人大张旗鼓而来,众人都知道丞相将在今日回城。
“很好,看来你果然知道的很多,这块金子就当是给你的报酬吧。”如意将一小块碎金推到伙计面前。
伙计知道金币贵重,绝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消受,但重利在前的诱惑如何能抵挡,贪婪把碎金收好,才道:“客观也是豪爽之人,我不放附赠你一件秘事。”
环顾见左右无人注视,这才探近身子道:“我看公子似乎来历不凡,这个消息对你也许有点用处,丞相今日归来的消息是假的!”
如意一惊而起,这个消息如同春雷炸响,只将如意惊出一身冷汗。
她自然知道消息是假的,可这消息的真伪,知道其中真像之人不出五人,只有母亲、自己姐弟还有司马、陈两位军师,再后来还需加上凤雏先生,总共这些人,从没有过外泄,对外只称丞相今日返回。
可就在刚才,如意竟然从一个毫不相干之人口中,听到如此机密之事,实在令人惊骇莫名,连一个乡野茶肆的伙计都知道的机密,皇帝会不知情?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如意一把将伙计从前身衣襟提了起来,语意里透着杀气。
茶肆众人眼见起了争执,却也并没有太多关注,毕竟人来人往之地,哪里还能不动些口角唇舌。
伙计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清秀俊俏的小姑娘,竟有这样的力气,一时身在空中,发不上一点力。
“女公子饶命啊,我也是听过路的茶客说起,其中真伪做不得数的。”
如意见他面色惨白,有半窒息状,将伙计扔在地上,厉声问道:“什么样的茶客?”
“说话娘里娘气的男人,听口气应该是皇宫里来的。”
看着山下逐渐临近的车队,如意这时才焦急万分,皇帝竟然已经知道父亲今日归来是个假消息!
那他却还依旧动手,足以说明皇帝准备的已经万无一失,至少在皇帝自己看来,定是如此。
难怪原本左右摇摆不定的守备营侯成将军,竟然会逆势而行,投靠了皇帝一方,感情他们已经知道了今天父亲回来的假信息,有恃无恐了这是!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自己还得紧急禀告母亲以及军师才好,否则因此误判了形势,则将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