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这是最远的距离
“切！我这是先天性的聪明！只是恰巧师傅和你反应都慢，不过现在能发现也还不算晚。你快点儿，我还要睡觉呢？”在章小岭自我陶醉的吹嘘中，罗醒了来到了酒店的大堂。
这个中年妇人应该就是何美丽的母亲展如蓝，眉眼之间和何美丽颇为相似。虽然已是年过半百，但依瞎是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与端庄。展如蓝站在大堂的中央，没有靠近通向二层的楼梯。她的面色潮红，胸口急速的起伏着。“明伢仔，我是你展阿姆！你快给我滚下来，不要再胡闹了！苗苗已经去了，你难道也要把阿姆给气死才罢休！？”
展如蓝的喊声并不大，急促的喘息令她有些中气不足。罗醒了从展如蓝的话语中，印证了之前自己的一些猜想。看来谭、何两家不仅孩子之间很亲近，父母双方应该也是交往深厚。如此紧密的关联却仍然未能促使两个年轻人走到一起，缘之一字还当真是可遇不可求啊！展如蓝的话音未落，楼梯上便传来急速的奔跑声。只一瞬，谭继明那踉跄的身影便扑进了展如蓝的怀中。
“阿姆，我的心里苦啊！”
罗醒了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杜鹃啼血”的哀伤，尤其这悲嚎还是从一个大男人的心中披沥而出！
罗醒了不由得鼻间一阵发酸，自己不该来看这预料之中的悲苦。虽然他心里明白，以后难免还会看到更多的、各种各样的人世无常，但他还是希望不会是现在。对生命要保持足够的敬畏，也要保持足够的悲悯。他希望自己坚强，但不希望自己麻木。他用力的摇摇头，仿佛是要摇落那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他转过身，默默地走向那来时的、充满阳光的房间。
“我的伢仔啊！阿姆的心里也苦啊！”
身后，展如蓝那压抑的嘶鸣并不尖锐，却如重锤一般将身形迟缓的罗醒了击得胸口一滞。他有些蹒跚的推开虚掩的房门，迎面而来的是冯国栋那已是青紫的狰狞！他双拳紧握，赤红的眸已没有了往日的清澈。此刻章小岭正抱着他的腰，用力地向后拉扯。罗醒了拭去眼角的潮湿，将房门轻轻地带上。他朝冯国栋点点头，缓慢但不容置疑的说道：“愤怒和悲伤没有任何作用，我们继续！”
夜已渐深，罗醒了没有和章小岭一起去做尸检复查。他让冯国栋陪着章小岭去了，自己则是独自来到了二楼。他不是来安慰谭继明的，他有自己的疑问要核实。下午的苦情戏持续到了很晚，展如蓝在谭继明的陪伴下用过了晚餐才回去。且不论乔为民的用意如何，至少目前稳住谭继明的目的他是达到了。
罗醒了来到二楼，见谭继明正盘坐在2012的房间门口怔怔的出神。房间的门口铺满了大束的花朵，有的已经开始枯萎了。白色的百合已经卷曲发黄，红色的玫瑰业已花瓣散落。谭继明听到脚步声，没有探寻的张望。依旧是看着眼前的花朵低声的说着，像是在喃喃自语。良久，他抬头看向罗醒了，“你来了，我知道你。你是那个胖子的师兄，你是来替苗苗伸冤的。
你说，我是不是和她一样傻？如果当初我像土匪一样的霸占她，她是不是就会觉得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我知道她爱我，只是不是爱情而已。可是这重要吗？你个犟女子，我爱你，这便好了！这何尝不是爱情？难道知你、懂你、呵护你还不够？你还想要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你从小就护着我，长大了，我又何尝不想护着你？我们都是憨娃儿，哪里需要懂得那么多的浪漫？
现在好了？我也和你一样没了念想。你走了，我却来了。你没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是我们今生相距最远的距离，这一门之隔，便是生死的距离！这是最远的距离，我在你面前，却再也看不到你的笑容。你在我面前吗？我怎么也看不到你了呢？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你倒是和我说一说啊？我，，”
罗醒了俯身快速的在谭继明的颈侧动脉上用力一按，令神志已经有些不清的谭继明直接晕了过去。罗醒了冲一旁的甘石来使了个眼色，便一把抄起谭继明进了对面的房间。“我本来是想问他一些问题的，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还是算了。等他醒了再给他灌点葡萄酒，安神。我在楼下，等他想说了就到楼下找我。我回了，再见。”
“你等等，谭公子的事情我基本都知道。你想了解什么？问我也是一样的。刚才还要谢谢你，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如实相告。”甘石来叫住准备转身离去的罗醒了，眼中充满感激之色。其实他也早就发现了谭继明的异样，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动手罢了。
“那我就冒昧了，你对何美丽了解多少？”罗醒了开门见山。
“我跟随谭公子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不到五年的时间，而且大部分的时间还都是在国外。可是要了解一个人，并不一定需要很长的时间。不是吗？何姑娘就是那样的一个人，美丽、善良、爽直开朗，还有一些倔强。那是一个简单快乐的姑娘，人人都会喜欢她。而谭公子也是一样的善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完全没有世家子弟那种浮躁骄狂，只是有时候会有一些幼稚。今天下午在前台，是一种极其意外的情况。”甘石来很注意维护东主的体面，说话的语速控制的很好，令人听起来很舒服。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问的不是何小姐的人品和性格，我想了解的是何美丽小姐的生活习惯和社交范围。我也没有怀疑谭公子的意思，他的幼稚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抱歉，我说的有些直接。你也知道，我们目前的时间很紧迫，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核实一些旁枝末节了。你能告诉我除了展女士以外，还有谁对何美丽小姐的日常最为了解吗？”
甘石来思索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何小姐在学校时有一个非常要好的闺中密友，可是好像前年也出国了。而且谭公子也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目前唯一符合你的要求的人选就只有展女士。你放心，展女士是一个很坚强的母亲，何小姐的很多性格都遗传自展女士。我明天早晨看看谭公子的情况，若是状态还不行我再帮你联系展女士。我会找一个恰当的理由，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知晓。”
“好的，谢谢。若是可能我希望你今夜调派一些人手过来，将周围的一些垃圾打扫干净。这样我们明天的谈话环境会安静一些，你说呢？还有，不必惊动谭公子了，他对何小姐的关注点和一位母亲的视角不一样。你还是直接联系展女士吧，将她单独领到一层的1012室，其他的我能应付。”
“你这个警察和其他的警察不大一样，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很懂得机变，而且还很能体会别人的心思。我觉得你会给我们带来意外的惊喜！谢谢！”甘石来说的很郑重，眼神是洞彻的明亮。
“不谢！不要给我太多压力，我没有地方摆放。再见！”罗醒了说完便转身走了，走得很干脆。
回到房间，罗醒了再次陷入一种焦躁的无奈中。目前这个案件只有假定的嫌疑人，其他的仍然是一无头绪。罗醒了宁可现在面前摆着的是一堆庞杂的线头，那样即使再繁琐也终将会有脉络可寻。可现在呢？无从下手，无处着力。简直是一无是处！通过这半天的了解和摸排，罗醒了不禁对宋楚有些看法。这个人跑偏了！不是因为私利或私心，但他在何美丽的案件上的确是跑偏了！
罗醒了点起一支烟，重新打开卷宗仔细地看了起来。这个案子很奇怪，对嫌疑人的假定很容易，甚至几乎是唯一的。但能够支撑起怀疑论点的理由并不充分，至于证据更是几乎为零。年轻人的冲动可以解释自杀的理由，虽不充分却无可指摘。死亡原因可以解释为意外，毕竟两人服用的是相同的药物，甚至乔聪的服用剂量还大于何美丽。一切都在合理之中，却又透露出几分诡异的可能。
两人的血液检测报告也看不出任何问题，以章小岭的专业素养和运气都挑不出任何的疑点。不可能是意外！即使目前自己思路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但他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只要挑开那层细密的面纱，就可触碰那原始的真相。希望章哥这次还能有那莫名的好运气吧？罗醒了忽然感觉一阵疲惫的迟钝涌遍全身，不是身体上累，而是来自内心深处的乏。无奈的乏！他靠在椅子上，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愣愣的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车灯划过眼前的窗。应该是章小岭他们回来了，罗醒了站起身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除去路上消耗的时间，章小岭的复检最少进行了五个小时。难道真的有什么意外的发现？罗醒了没有迎出去，而是在屋里来回的踱着。时间过得很慢，罗醒了的心跳也似乎变慢了，他渐渐的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门终于开了，章小岭的那张白胖的大脸探了进来。没有得意的狡黠，只有一脸的疲惫与失落。章小岭对罗醒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身后的冯国栋也是一脸颓色，他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罗醒了。“进来吧，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进展。先休息，我们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有结果也未必是最坏的结果，不是吗？”罗醒了没有让自己的失望表露出来，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不用想也知道，那笑容一定很牵强。
“也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我还是发现了其中的一点异常。但是这点异常也还在合理的范畴之内。只是，”章小岭有些犹疑，似乎在纠结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