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云卷云舒畅意天
“别但是、可是了，直接说结果！现在只要是有新的发现就是好结果，不要绕弯子，你也不必担心会将我的思路带跑偏，因为现在我什么方向都没有！”罗醒了终于还是没有按捺住失望与焦躁的合力冲击，他将头抵近章小岭，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灼灼的目光刺得章小岭有些怔然的不知所措。
“你别急！疯子，把门关上。”章小岭走到窗前，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这个案子最初的认定是自杀，后来才在何美丽父母的要求下移交到刑侦立案侦查。但那已经是何美丽死亡后的第三天了。何美丽的父母原本是不同意进行尸检的，经宋楚队长的一再坚持才勉强同意做不完全尸检。也就是原则上不破坏遗体的仪容和组织结构，所以这也就给警方的技术鉴定和检测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今天之所以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是我又对何美丽做了一次全身的CT扫描。结果与之前病理鉴定结论相同：无外伤，无器质性病变。除了三唑苯二氮卓的血氮含量超出正常值较多以外，各种血液检测指标也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包括我今天新增加的肝、肾穿刺检测，化验结果也未发现异常。所以截止到目前为止，警方所掌握的全部信息都没有能够支撑何美丽死于他杀的任何证据。但是，我对何美丽的最终死因与刑警队李未法医给出的结论有细微的差别。
李未给出的尸检结果是何美丽死于中枢延髓受到过分抑制、交感神经受迫使心脏跳动减缓，从而导致因呼吸衰竭引起的脑部缺氧死亡。简单点说就是肺栓塞致死的一种典型症状，符合过量服用神经抑制类药物致死的全部条件和特征。上述这些论点我也是基本同意的，但只有一点，我对何美丽的肺部栓塞成因有怀疑。何美丽的肺部栓塞面积过大，有些阴影的所属范围已经超出了机体的自身应激反应区。但若是将这些异常归结为妊娠期的高指标抗体反应，我所怀疑的异常点又都在正常的标准范围之内。”
说到这里章小岭回过身，学着罗醒了的样子摩挲着光秃秃的下巴，“这也正是我所顾忌的地方，作为正方证据，能做第二种解释的就是不严谨。而作为反方证据，所有能够进行衍生的论点却都可以作为证据。我的怀疑能够被衍生出N种以上的可能，所以我说今天的收获基本没有。我们依旧是在原点徘徊，你的焦躁我也理解，，”
“不，今天才刚刚开始，你的结论已经属于昨天。是的，我刚才失态了。说人易，克己难。我今后会多加注意，但是现在没空检讨。还有其他的发现吗？我看刑侦的的尸检报告里提到何美丽的后颈、头皮及腋下都有点状出血，但也只是归结为轻度的过敏反应。你的看法呢？这些难道不是异常点吗？”罗醒了此刻的心绪已经平复，但他还是对自己略感失望。自己的控制力提升程度并没有自认为的好，只是比冯国栋略高而已。
“这些并不能作为异常点提出，还是那句话：不严谨。这几个部位都是皮肤浅表毛细血管比较集中的地方，若是躯干和四肢出现类似症状还勉强可以算是较为明显的过敏症状。所以，，”章小岭摇着头，似乎还再斟酌着“严谨”的措辞。
“别所以了，抓紧时间休息吧？现在是四点一刻，还能睡三个小时。今天还很漫长，我们要保持体力。快，冯哥。别愣着了，今天也许还需要你来大显身手呢？”罗醒了果断的终止了继续讨论，在已知的原点徘徊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好好的睡一觉来的实际，也许梦中会有新的灵感也未可知。
罗醒了的疲惫并未使他很快的入眠，雀跃的思维神经使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在黑暗中放纵着自己天马行空般的假设，然后又再逐一的否定。天色已经逐渐变得明亮起来，窗外是单一的淡青色，像一幅正在晕染开的水墨丹青。忽然，罗醒了的混乱思绪中闪过一道隐约的光亮！单一？对，就是单一！在排除一切的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唯一Ｎ美丽没有外伤，也无外力机械性窒息的可能。那么就只剩下唯一的一点，药物！虽然各种检测报告显示，何美丽并无其他的药物介入。但是否会存在一些容易被忽视的药理性冲突呢？一种典型的灯下黑的操作手段！
乔聪的学识程度有限，但不能排除他知道一些民间的偏方土法。而且此人还有吸毒史，开过生物制剂公司，一些简单的医药常识应该是知道不少的。罗醒了起身坐了起来，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凌晨五点。他摇了摇头，又重新躺下。现在还太早，什么也做不了。要沉稳，不要急躁。罗醒了默默地对自己说着，在紧绷的神经松弛之后，他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罗醒了从梦中惊醒。起身一看，发觉屋内只剩下了他自己。再看看时间，已经是早晨七点半了。门口传来章小岭的呼喊，“罗罗开门啊，这个瓜皮把自己锁外面了。我们给你送早点来了，全肉的包子还有茶鸡蛋。快开门，太阳已经晒屁股了。”罗醒了打开房门，见章小岭已是红光满面且颓色全无。他不禁有些诧异，“你也想到了？”
“想到什么？杀人动机还是杀人手段？”章小岭也是不觉诧异，“难道你刚才没睡？亦或是夜里师爷给你托梦了？”
“胡扯，我看你精神焕发，以为是你的思想在闪光。谁知你却是睡眠充分的精神矍铄？我是想到了一点关窍，需要听听你的专业意见。是这样，，”罗醒了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将自己最后的“唯一论”和章小岭交换着意见。
“你说的这些我已经考虑到了，并且做了配比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无。但是你的排除法还是合理的，我一会儿准备去城区医院会一会陈文斌主任。毕竟他是第一施救人，我去看看他那里是否会有我们疏漏的某些环节。另外，昨天听李未法医讲，宋楚早就认识楼上的这位。谭继明两年前来县城调查过乔聪，和宋楚在那段时间有过较为频繁的接触。所以一会儿我想带上疯子，让他也会一会昨天的那个小警妞。那个小警妞是负责档案管理的，你还有什需要了解的现在就嘱咐一下疯子。呵呵~机会难得，公私两便。”
“接触一下也好，”罗醒了看着依旧愁眉不展的冯国栋，“宋楚和谭继明的接触肯定是私下的，不会有正式的文字记录。冯哥，你着重了解一下宋队他们对何美丽来到县城工作之后的社会关系的调查结果。他们的案情汇总都是公式化文章，我想听听八卦消息。女人看女人的角度和男人不同，他们会上讨论的细节，绝不止会议纪要上记录的那么简略。
还有就是乔聪的杀人动机，这一点宋队他们调查的不够细致。毕竟目前支持乔聪谋杀的证据还是零，而且我感觉宋队的主要目标也不在乔聪这里。卷宗里记录乔聪这段时间经常会去市里，目的和接触人都不清楚。我们也没有时间去做深入的调查，但我感觉乔聪的杀人动机就隐藏在这些反常的行为之中。
冯哥你放松些，不用你记录什么正式的调查结果，只当去听一听女人的八卦新闻。你也不要刻意的让对方觉得很严肃，那样会限制她的发挥空间。对了，那个女警官叫什么名字？别听你章哥的，什么小警妞？不尊重。”
“那个小警花名字起得有意思，叫向莱儿。呵呵~就是一贯如此的意思吧？”罗醒了知道章小岭这是在试图活跃气氛，便也配合着笑了笑。
“我上午约了何美丽的母亲，估计时间不会很长。你们保持通讯畅通，中午我们还在这里碰头。好了，我吃饱了。你们也快去准备吧，我还没有洗漱呢？”
罗醒了见到何美丽的母亲已经是上午九点了，甘石来礼貌地介绍之后便离开了。他冲罗醒了点点头，示意周围一切安好。罗醒了给展如蓝倒了一杯水，正准备开口却猛地愣在了那里。心脏也是止不住的狂跳起来，瞬间便有一种口干舌燥的兴奋。他努力地使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展阿姨，你是不是有什么过敏史？我看您的面色潮红，颈部也有点状红疹。是不是最近吃了什么不适的食物？”
“你这酗子很心细啊！不碍的，已经快适应了。我这毛病不是吃东西引起的，是花。我对向日葵的花粉过敏，现在虽然已经过了传播的季节，可这不是又到了收获的季节吗？我现在住的地方有一大片向日葵，景色倒是很美，可我却无福消受。加上刚来的时候心里有事，也没注意。等发现不舒服了，也已经慢慢地适应了。不碍的，过两天我们就回去了，也就不折腾了。”展如蓝说着，眼中已是一片晶莹闪动。
罗醒了顾不上安慰展如蓝，急切的继续追问道：“那何美丽呢？她是不是也有过敏史？是什么类型？和您一样吗？”
罗醒了的反常令展如蓝微微有些诧异，“苗苗也有，不过比较特别。她对豆类过敏，几乎是所有的豆类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过敏。可是吃瓜子和花生却没事，这，这有什么问题吗？”展如蓝见罗醒了的神色变换不定，语气也不由得变的迟疑起来。
“做过化验分析吗？是什么过敏原？对不起，我有些激动。这点很关键，很可能改变本案的性质。您不要急，仔细地想想。”罗醒了的心跳越来越快，苦思无果的郁结此刻即将喷涌而出。
“这还用想？我是一位母亲，如何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展如蓝此时倒是变得异常镇定，“异黄酮，大豆异黄酮过敏。即时反应为痉挛、胸闷、昏迷，延时反应和我类似，但会有水肿和积液。肺部积液！”
罗醒了的目光逐渐变得明亮，他立刻拨通了章小岭的电话：“章哥，何美丽有严重的过敏史！大豆异黄酮过敏，类极反应ａ引起水肿和肺部积液！你和陈主任在一起吗？好，立刻复检何美丽血液样本中的各种酮体指数。另外你再给李未法医打电话，让他重新检测物证中装药的瓶子，看看是否有异黄酮的成份残留。根据卷宗里的勘验记录，瓶子上只有乔聪一个人的指纹。若是瓶子内壁的复检中发现有异黄酮成份，就立即将乔聪的监视看护转为羁押。
还有，立刻让冯哥去乔聪的病房门口守着，发现异常可以让他自行临机决断。我给宋队打电话通报一声，有些地方还需要他的配合。我这里处理完以后，会立刻赶到医院和你们汇合。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没有的话就立刻行动，要快，还要准确。”随后，罗醒了又跟宋楚做了简单的通报。待一切安排稳妥，他才转身看向已是泪流满面展如蓝。
“展阿姨，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让何美丽的冤屈昭雪！现在，我还需要您再帮我一个忙。稳住您的伢仔谭继明，我不希望在得到最终的结果之前再发生任何的意外。您看可以吗？”
展如蓝站起身，没有说话。她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笑了，笑中有泪，但眉宇间已再无愁苦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