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胜利的彼岸（1）
赵平津的突然被捕，引起晋察冀军区首//长的高度重视，因为赵是周长河的直接上线，一根绳上的蚂蚱。周长河策反天津治安军的秘密任务已经进入到最后的关键时期，赵平津一旦叛变，将对我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的整体战略构想形成严重威胁。
虽然赵平津是位地下工作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但是能否经受得住敌人的酷刑折磨，谁也不敢打包票。
为防不测，晋察冀边区政府公安总局接到命令之后，立即行动起来。一路人马奔赴保定，任务是，通过各种特殊关系和渠道打探赵平津一案的进展，关键要掌握他的对敌态度；另一路人马则连夜赶赴天津，通知以周长河为首的地下党组织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两路人马刚刚出发，一封密电便摆在了晋察冀军区首//长的案头。
这时一封来自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加密电文。潜伏在军统组织内的地下党员冒着生命危险，在第一时间发回了有关赵平津的情报。
密电的内容言简意赅，大致情况是：赵平津叛变了，招供出潜入天津执行秘密任务的周长河。军统局的副局长戴笠与中统的魏延亮紧急磋商，并且秘密下达了针对周长河的诛杀令。
原来除去保定警察局长的掩护身份，段文案还是一名潜伏许久的中统特工。
电报尚未读完，晋察冀军区首//长已是愁容满面，扼腕叹息。
“正值抗战异常艰难时期，日军部队突飞猛进，战火燃遍大半个中国，然而#民党特务组织却在高层的授意下，置抗战大局于不顾，持续打压、迫害@产党人，秉承防共、限共乃至fan共的方针，频频制造摩擦！”
晋察冀军区首//长一声长叹，看着在座的八路军干部们，痛心地说：“同志们，你们看到了没有？对我抗日军民构成最大威胁的不是战场上的日本鬼子，也并非甘当日本人狗腿子的伪治安军部队，而是终日叫嚣‘攘外必先安内’的#民党you/派！可悲啊！不，是可耻！”
在场的八路军干部见首//长情绪激动，多数都不敢吱声。
中共北方局晋察冀分局社会部筹建处的一位同志低声提醒道：“首//长，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扭转，当务之急便是减少党的损失。比如周长河同志，是否通知他们撤离？”
一名八路军干部烦躁地说：“撤离？你说得轻巧！伪治安军那边怎么办？我们为了策动伪治安军起义做了大量组织准备工作，老方牺牲了，老冯出事了，都是为完成此次任务付出的沉重代价，而且起义的最后期限就是本月底！已经没有几天了。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吧？！”
晋察冀军区首//长来回踱着步子，皱起眉头思索着。
众人都看向晋察冀军区首//长，等待他拍板决定。
晋察冀军区首//长犹豫着来到窗边，轻轻打开一扇窗户，遥望已泛起鱼肚白的天际。
良久，首//长终于下定了决心，微眯着眼睛说：“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位从事敌后工作的同志出意外，他们都是我党的宝贵财富。鉴于当前的突发状况，策动伪治安军起义的希望已经变得渺茫，我们不能再冒险了。通知周长河同志立即撤离，我在这里等他回家！”
由于地下工作单线联系的原则，赵平津的被捕导致晋察冀军区s令部无法与周长河小组直接进行电台联络，只好再次派出信使。然而，军统组织已经下达了诛杀令，八路军的信使必须跑在军统杀手找到周长河之前抵达天津，否则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时间紧急。接到晋察冀军区首//长的命令后，晋察冀边区政府公安总局摒弃化装潜入敌区的常规手段，改为信使武装穿越日军封锁线。
在八路军独立团猛烈炮火的掩护下，公安总局的两名业务骨干纵马狂奔。马蹄飞扬，轻松踏过日军士兵的头顶；炮声隆隆，硝烟裹挟着他们的英姿魅影。躲在战壕里的日军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若不是信使穿着老百姓的衣裳，肯定会被误以为神兵天降。日军缓过神来准备射击时，两名信使早已绝尘而去，不见了踪影。
济善堂药店，密室。蒋庐山、谢婉婷夫妇和白掌柜传看上峰密电。针对周长河的诛杀令让蒋庐山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呀？刺杀日酋北村研一，周长河是不折不扣的抗日英雄。上峰的脑子进屎了吧？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下这道诛杀令没有道理嘛！”
谢婉婷沉思，冷静地说：“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我们只能执行上峰的命令。”
蒋庐山几乎要抓狂了，“啊９有没有天理？连周长河这样的中统精英都不被上峰信任，居功至伟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实在令人寒心啊！婉婷，你会朝周长河开枪吗？反正我下不了狠手！”
谢婉婷琢磨着说：“你下不了手，是因为周长河救过你的命。如果没有他，你现在恐怕还被关在治安军的监狱里！”
蒋庐山被谢婉婷一语戳中心事，愈发郁闷了。
谢婉婷继续劝解道：“庐山，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可能还想不明白。其实并非周长河救了你，而是你的父亲举报刺杀北村研一的真凶，你才侥幸脱狱，所以你并不欠周长河的人情。另外，你想过没有啊？既然上峰下达了这道诛杀令，周长河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我觉得他很好！”蒋庐山有些不服气，转向白掌柜问道：“白掌柜，你对此有何意见？周长河是你的长官，平日里你跟他的接触最多。”
白掌柜支支吾吾地说：“我能说什么呀？上峰的电报是发给您二位的，跟我没有关系。”
蒋庐山指着白掌柜的鼻子，生气地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同僚遭难，你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小人啊小人！小人！”
白掌柜为难地说：“蒋特派员，其实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容我多句嘴啊！上峰既然下了决心，一定掌握了周长官实实在在的证据。我估计应该与@产党有关。”
谢婉婷附和道：“我也这么认为。庐山，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件事吗？三年前的上海滩，声名显赫的上海青帮大佬林沪生居然偷偷阅读毛@东的文章——《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这说明了什么呢？我以前怀疑过他是否心向D国，现在看来那时的他或许已经成为中共的一员了。”
蒋庐山皱眉思索着。
谢婉婷又说：“再想想那支突然出现在刑场上的神秘部队。战术动作熟练，火力配合有度，你以为他们是一群青帮的乌合之众吗？错了，他们是正规军，八路军的武装小分队，我看得清清楚楚。”
白掌柜补充道：“早在魏老板离开天津之时，便命在下特别留意周长官的言行，说明对他并不完全信任。前段时间，上峰给您二位的复电中也特意提到这一点，监视‘蝰蛇’动向，若有违规之举，或采取断然措施。前有车，后有辙。依我看，上峰的决定还是比较慎重的。”
“你啰嗦什么？！”蒋庐山有些恼火，转向谢婉婷质问道：“即便周长河是@产党，那又能怎么样呢？当前是国共合作抗战期间，携手是兄弟啊！”
谢婉婷无奈地说：“庐山，你还是太年轻了，政治敏感度太低。近日，中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在重庆举行，领袖的发言内容你肯定没有细看。武汉会战的成果决定了更为漫长的战局延展，同时@产党武装的蓬勃发展，也让领袖如鲠在喉。既然国共合作的蜜月期即将结束，随之而来的必定是兄弟阋墙，迎来一场更猛烈的血雨腥风。”
蒋庐山惊呆了，喃喃地说：“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谢婉婷从挎包里拿出一把枪，熟练地卸下弹夹检查枪械，“你自己考虑吧！不愿意执行，我也不强求你，反正一颗子弹就够了。”
多禄即将随队返回晋察冀边区根据地。身份不同了，保密意识也很强，出门之际坚持不准家人送别，以防被熟识的人看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多子舍不得弟弟，眼泪汪汪地扒着门缝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等多禄的身影消失在公寓大门外，多子突然追了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多禄早已不知去向。
多子急匆匆地沿着大街寻找，周长河和齐铁成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也不知走了多远，多子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知道已经追不上弟弟了，忍不住潸然泪下，“多禄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当兵打仗不是闹着玩儿的，缺胳膊少腿负个伤倒是好事，就怕小命不保。”
周长河心情复杂地说：“国难当头，有志青年都该挺身而出，为这场全民族的抗战做出自己的贡献。你应该为弟弟多禄感到骄傲。”
谢婉婷正站在济善堂药店门口等车，蒋庐山急匆匆地从店里跑了出来。
在蒋庐山的想象中，周长河罪不至死，所以他决定试着做最后的努力，说服谢婉婷放弃此次任务。
为任务失败随便找个借口并不难，按照军统局的规矩，顶多也就降级使用而已，上峰也不会有更多的责难。年轻的蒋庐山因为敬佩周长河这样的抗敌英雄，甘愿放他一马，除去自以为公正的立场外，还有替父亲多九爷赎罪的愧疚，尽管这一点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婉婷，必须要杀吗？难道没有其他折中的办法？”
蒋庐山一开口，谢婉婷便洞悉了他的心思。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吵架床尾和，她怎么能不了解丈夫的所思所想呢！为了打消蒋庐山试图袒护周长河的荒唐念头，谢婉婷决定跟他实话实说。
“庐山，我们救不了周长河。”
“为什么呢？”
谢婉婷一声长叹，心情复杂地说：“按照军统局的惯例，如果我们今天没有得手，明天一早将收到一封撤离的电报，同时有关周长河的全套档案资料也会出现在日本人的办公桌上。”
“太狠毒了吧？上司还要借刀杀人啊？”
“还是多想想我们自己的处境吧！一旦任务失败，你我都将成为军统局的笑话，并就此打入冷宫。没有像样的任务也意味着没有了前途。可是你很年轻啊！才二十四岁，你愿意为了周长河就此止步不前吗？”
蒋庐山犹豫了，不甘心地说：“如果在我们找到周长河之前，他已经听到风声离开了天津，那应该与我们无关吧？”
谢婉婷被蒋庐山的幼稚表现逗乐了，苦口婆心地说：“就算你拿着上峰的密电给周长河看，他也不会离开天津的。周长河来天津一定肩负着某种秘密使命，我了解他执拗的脾气性格，为了达到目标，他可以不择手段。庐山，相信我，不要白费心思了，周长河死也不会离开天津的。三年前的上海，我已经经历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肯离开，我们又不杀他，最终只会落到日本人手里。”
谢婉婷点点头，启发蒋庐山说：“一旦落到日本人手里，生不如死。两相比较，死在我们手里倒是能让他少些痛苦。”
蒋庐山愁眉苦脸地喊起来：“这叫什么歪理？我做不了！我下不了手！”
谢婉婷理解蒋庐山的复杂心情，所以也不强求，替他整理一下外套衣领，温柔地说：“庐山，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回屋等我的消息，不要乱跑。”
一辆人力车跑了过来，停在谢婉婷面前。
谢婉婷上车坐稳，说了句“马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