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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国破山河在(3)

在一名侍者的引领下,齐铁成急匆匆地穿过利顺德大饭店的走廊,来到318房间门外。

没有丝毫犹豫,齐铁成上前敲门。

房门打开了,李耀祖不耐烦地出现在门口,“小声点儿,你干什么?”

“多主任在不在?”

“火上房啦?”李耀祖打了个酒嗝,伸展着懒腰说:“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多主任喝多了,正在房间休息,任何人不要打扰到他。”

“二小姐,是二小姐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内传来,李耀祖回头看了一眼,赶紧替周长河打开了房门。

得知是多子到场,周长河就像变了一个人,刚才的从容淡定不见了,慌慌张张地立即从房间内跑了出来,顾不上跟齐铁成打招呼,沿着走廊飞快跑远。

李耀祖、齐铁成见状跟了上去。

利顺德大饭店二楼的宴会厅内虽然聚集了数十名治安军军官,此时却安静了许多。识相点的治安军军官,如高明、史天诚等人选择了离开,更多想看热闹的则决定留下。没走的那些人或端着盘子闷头吃饭,或凑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

多子自斟自饮,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酒。

周长河快步跑进宴会厅,一眼便看到了酒桌旁的多子,急忙走了过去。

李耀祖、齐铁成随后赶到,惴惴不安地跟上。

多子余光看到周长河,赌气似的取过一支红酒杯,倒满白酒就要往嘴里灌。周长河眼疾手快,上前将酒杯夺下。

“别再喝了!”

多子起身,幽怨地盯着周长河,一言不发。周长河窘迫地看着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李耀祖和齐铁成应该猜到了接下来的戏份,不论这姐弟俩如何交锋,都是家事,岂有让诸多外人围观的道理?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在场的治安军军官们摆手,示意撤离。军官们意犹未尽,在李耀祖和齐铁成的催促下,一边朝门外走,一边回头张望。等最后一名治安军军官出了门,李耀祖和齐铁成合力将宴会厅的大门关闭。

偌大的宴会厅里,只剩下周长河和多子两个人。

“为什么不回家?”

见多子的脸色很难看,周长河只好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治安军**部特意设宴,还没有结束嘛!”

多子显然对这样的托辞感到不满,黑着脸扭头就走。

周长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着急地说:“多子,我不回家的原因,难道你不知道吗?事情闹到这一步,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的父亲!”

“该羞愧的人是他!”多子甩开周长河的拉扯,心情复杂地说:“是他出卖了你,是他对不起你。为什么现在反倒是你不敢回自己的家呢?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周长河,你太善良了知道吗?善良过了头,就是缺心眼儿!”

周长河琢磨着:“其实我能理解你的父亲,一边是亲生儿子,一边是个假儿子,血脉亲情啊!他想救自己的亲生儿子无可厚非。”

“你是个抗战英雄,说下大天来,他也不该出卖你啊!周长河,你是不是傻呀?他狠心把你送上刑场,你居然还替他辩护。天底下就没你这么傻的人!”

看到多子着急的样子,周长河嘿嘿地笑起来。

“还笑?”多子嗔怪地捶了周长河一拳,眼圈红了。“你出事这些天,我整宿睡不着觉,成天提心吊胆的,你还笑得出来?”

周长河温柔地将多子揽在怀里,“多子,对不起啊!我让你担惊受怕了。”

多子委屈地抽泣着,抱紧了周长河。

周长河公寓。多九爷已经换上以前的旧衣服,失神地坐在那里,旁边放着一只皮箱,看样子已经准备好离开这栋小洋楼。

多子出门之后,多九爷曾去过多寿的房间,希望她陪自己回海光寺去住。

多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且骂父亲是咎由自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被赶出门。

众叛亲离,多九爷后悔莫及。

多子已经去找周长河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带着周长河回家。多九爷羞愧难当,本想在他们回来之前一走了之,可是又不舍得离开这里。寒冬腊月天,住在这栋小洋楼里多舒服啊!不仅暖气烧得很好,吃穿住用也上档次。多九爷不敢奢望周长河原谅自己,哪怕能在这栋楼里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见周长河和多子进门,多九爷立即收回思绪,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朝周长河鞠个躬,算是道歉,之后拎起皮箱作势欲走。

周长河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多九爷羞愧不已,根本不敢与周长河对视,“回海光寺去住,你们也早点儿歇着吧!”

“那我给你派辆车吧?”

不等多九爷搭腔,多子抢先说道:“派什么车?让他自己走回去!”

多九爷神情沮丧地一声哀叹,拎着皮箱慢慢朝门外走去。周长河和多子冷眼观瞧,没有想挽留的意思。

就在多九爷出门的瞬间,多禄推门走了进来。

多九爷冷不丁见到多禄吓了一跳,皮箱脱手掉在地上,“多、多禄?真的是你吗?”

多禄瞪了父亲一眼,不躲不闪,挡在他的面前。

多九爷忍不住老泪纵横,“多禄啊!原来你还活着呀?爸爸以为你没了,这大半年你跑到哪里去啦?也不说回家看看我。”

多禄语气冰冷地说:“要不是周长河大哥和二姐非让我回来一趟,我这辈子都不想见你!爸爸,你知道吗?你太让我丢脸了!周长河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狠心出卖他!”

多九爷痛哭流涕地说,“你说得对,我是鬼迷心窍了,我对不起他呀!我给他磕头赔罪。”

说着,多九爷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朝周长河跪了下去。

周长河、多子和多禄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多九爷跪在周长河面前,忏悔道:“对不起啊!我是个老混蛋,眼睛瞎了,恩人仇人分不清,我真该死啊!其实早应该想到,你为什么偏巧到我们家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嘛!从多禄开始,你就是我们多家的大恩人,可是我呢!除了吃你的喝你的占尽你的便宜,还在背后捅刀子!我还算是个人嘛!”

多九爷羞愧难当,突然打了自己两耳光。

周长河见状上前搀扶,“你这是干什么呀?其实我已经原谅你了,这件事情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提。”

多九爷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痛心疾首地说:“就算你原谅了我,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k浑噩噩数十载,古稀之年居然还没有活明白,我是不是应该早死?为何阎王爷还不派牛头马面来收我呀!”

多子看不下去了,上前将多九爷拖了起来,“行了,别装模作样了。拿着你的箱子赶紧走,别在这里瞎耽误工夫!”

多子拎起皮箱交到多九爷手里,将他往门外推。多禄让到一旁。

多九爷可怜兮兮地看着多子,再看一眼多禄,垂头丧气地拎着皮箱朝门外走去。

周长河看到这一幕,多少有些不忍心,犹豫着说:“已经很晚了,要不再将就住一天,明天一早再走?”

“行!我听你的。”

多九爷就坡下驴,迅速返回,拎着皮箱就要上楼。

多子急忙将他拦下,“爸爸,你脸皮也太厚了吧?人家是客气一下,你还当真啊?滚滚滚,赶紧给我滚!”

多子生硬的语气让多九爷有些恼火,提高了声音说:“我还就不走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多子也不示弱,“嘿,想耍赖是吧?信不信我立刻喊人把你扔出去!”

多九爷不服气地说:“我说闺女啊!凭什么把你爸爸我扔出去啊?先不说你们两个还没结婚呢!这栋小洋楼你根本做不了主!以后就算你俩结了婚,也没有把我赶出去的道理,我来女婿家暂住不犯法吧?”

多子哭笑不得,“爸爸,我发现你这人怎么没羞没臊的?”

多九爷挺直了腰杆,“羞臊能当饭吃吗?记住了,富贵险中求,伴君如伴虎。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近富者贵,近贫者穷;韩信甘受胯下辱,勾践能啃狗骨头。”

说完,多九爷拎着皮箱上了楼。

多禄来到周长河面前,心情复杂地说:“对不起啊!没想到我爸爸给你惹麻烦了。”

多子补充道:“差点儿要了命呢!都要上刑场啦!”

周长河说:“算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了。多禄,听说你在八路军的部队里表现很好,作战勇敢,谦虚上进,我真替你感到骄傲。”

多禄不好意思地笑了,“跟您一比,差得远哪!”

多子夸赞道:“我们多禄确实跟以前不一样。身体壮实了,更有了精气神,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过,上了战彻是要小心一点,子弹不长眼睛。”

多禄笑着说:“知道啦!二姐,别光说我,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看样子周长河大哥要成为我姐夫啦!”

多寿迷迷瞪瞪地从屋里出来,伸着懒腰朝楼下张望,意外看到多禄高兴地大叫起来,“多禄!”

多寿欢呼雀跃着从楼上跑了下来,一把揪住多禄上下打量,“你是人是鬼啊?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当然是鬼啦!看我不吃了你!”

多禄突然扮个鬼脸,张牙舞爪地扑向多寿。多寿吓得惊声尖叫,扭头就跑。兄妹俩在客厅里追逐打闹起来。

周长河面带微笑看着多子,“多禄回来了,晚上我们怎么睡?”

多子突然羞红了脸,“你想怎么睡?”

“我睡书房。”

多子一乐,“嗯,跟我想的一样,给你拿被子去!”

保定,赵府。深宅大院,亭台楼阁。

赵平津正在后院打太极,赵府管家匆匆跑了过来,报告说保定警察局长段文案带着一票人马突然登门,显然来者不善。

话音未落,数名警察持枪闯入,有的上前拖拽赵平津,有的闯入各个房间搜查。

赵平津预感到不妙。为了营救周长河,自己亲自跑了一趟晋察冀边区,并以独立团为骨干组建了一支八路军小分队赶赴天津,难道是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因而走漏了风声?否则自己刚回到保定,段文案为何不请自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赵平津此时并不知道段文案掌握了多少线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两名警察押着赵平津穿过前院,众多家眷男女老少已经被驱赶到一起。赵平津心急如焚,加快脚步走进大堂。

段文案靠在椅子上,见赵平津进门,拱手相迎,“赵会长,听说您最近生意兴隆啊!保丰粮店的买卖都做到北平去了。”

赵平津冷笑道:“哪里哪里,小本生意,赚的是一点辛苦钱。”

段文案左顾右盼,似乎在努力辨别着方向,明知故问道:“大善人您家里的房子委实太多了,我都快绕晕了!您说北平应该在哪个方向?”

“北平,北平,当然在北边!”

段文案一脸疑惑地说:“噢,在北边。北平在北,粮车向南。也不知道您的粮食到底卖给了谁?”

赵平津不动声色地兜着圈子解释道:“买卖,买卖,有买就有卖嘛。哪里有买,我就到哪里卖,还分什么东南西北,能见到利润就是好买卖。文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呢?”

“说得好。粮食固然能卖钱,但是药品的利润似乎要高出好几倍啊!”

说着,段文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摆在桌子上。

赵平津面色一凛,断定保丰粮店出事了。保丰粮店的粮车定期往返晋察冀边区根据地,秘密夹带药品,之前从未失手过。药品一旦落到段文案的手里,说明事态已无挽回余地。

“我希望这件事情不要牵涉到我的家人。”

见赵平津采认作的态度,段文案点头赞许道:“既然大善人愿意配合,那段某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用绕弯子了。日本人提供情报说,在我的辖区内有一条秘密物资运输渠道,粮食、药品、布匹乃至各型武器源源不断运往八路军的地盘。身为保定府警察局长,我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日本人限期破案,我再不动手恐怕乌纱不保。你我多年交情,还望大善人多多体谅啊!”

“一人做事一人当,请放过我的家人。”

段文案微笑道:“没问题啊!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赵平津和段文案从大堂出来。赵平津抬头,意外看到众多家眷正被警察押往停在院门外的囚车。

赵平津急了,一把揪住段文案吼道:“说话不算数啊!不要连累我的家人!”

段文案突然施展一个背摔的动作将赵平津轻松撂倒,两名警察立即上前,将他制服。

“赵平津!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想救你的家眷,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段文案恶狠狠地盯着赵平津,转向两名警察命令道:“带回去之后,给我好好招待一下他!”

赵平津万念俱灰,像摊烂泥一样被警察拖走了。

段文案面带胜利者微笑,满意地望着赵平津等人被押上囚车。这时,有警察押着赵府管家走了过来。

管家急得要哭,“段局长,怎么回事啊?为啥抓我们老爷啊?”

段文案犹豫了一下,反问道:“管家,你在赵平津身边伺候多年,真不知道他有着某种隐蔽身份?”

“什么身份啊?”

段文案转念一想,又岔开了话题,“你家老爷罪过不小,搁前朝肯定是满门抄斩,家产充公!不过现在是民国了,又正值中日战争期间,法制程序繁琐,还需按部就班。你呢!留守赵府,还当你的管家。另外我再增派些人手,对赵府资产登记造册,同时予以警卫保护。”

管家一下子懵了,着急地问道:“这么说,我家老爷回不来啦?”

段文案一时失言有些懊悔,立即找补说:“哎,也不能这么说。问题一旦查清楚了,也许很快释放。对了,赵平津的书房、卧房给我腾出来,我有特别的用处。”

看着段文案扬长而去,管家瘫倒在地,喃喃地说:“完了,赵家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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