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见机不早,悔之晚矣(1)
海光寺,多家。为防止意外,多子带着木箐牍暂时回到了老宅。木箐牍在院子里焚纸祭奠母亲和家人,多子陪着掉眼泪。
“箐牍哥,节哀顺变啊C在大仇已报,你不要太过悲伤。”
木箐牍擦了擦眼泪,欣慰地说:“多子,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们家多福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已一命归西。如今的多福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了。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吗?”
多子含糊说:“不是都管他叫多主任嘛!治安总署任命的。”
“不,北村老小子怀疑多福还有着另一层的身份,问他到底是@民党还是@产党。”
“这我就不清楚了。”多子有些支支吾吾,岔开话题说:“箐牍哥,你饿了吧?我熬点粥去。”
木箐牍纳闷地问道:“紧张什么?对了,日本人还怀疑多福是土匪大旗杆。”
“你说什么?土匪大旗杆?”
多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土匪大旗杆这个名字就像一根毒刺埋在多子的内心深处,一不小心被触及便带来阵阵剧痛。弟弟多禄海河边惨死的一幕掠过她的脑海,多子惊恐万状,全身瑟瑟发抖。
木箐牍看出异样,关心询问道:“多子,你怎么啦?!”
多子恨得咬牙切齿,“你说多福就是土匪大旗杆?”
“不是我说的,是日本人说的。”木箐牍急忙解释说:“不不不,其实也不是日本人说的。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日本人怀疑多福是土匪大旗杆。这怎么可能呢?胡说八道嘛!”
多子左顾右盼,突然冲进厨房,稍后拎着一把菜刀出来。
木箐牍上前阻拦道:“冷静!你拿刀干什么?”
多子情绪激动地喊道:“干什么?我去找大旗杆问个清楚!他为什么要杀我们弟弟多禄,还有没有人性?!”
“不要冲动!你也不想想,多福怎么可能是土匪大旗杆呢?”
“怎么不可能?!我说看他那么面熟,原来之前在海河边见过面!他应该就是土匪大旗杆!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我们都上当了!”
木箐牍夺下多子手里的菜刀,扔到一旁,劝解道:“你疯了吧?这种话也敢乱说?”
“我没疯,我很清醒!”多子不管不顾地吼道:“你看到的多福根本不是我弟弟多福,他叫周长河,是个冒牌货!我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冒充我弟弟到我家来?原来是想害我们全家呀!”
木箐牍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多子。
“箐牍哥,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已经见过我弟弟多福了,他就在天津,不过他改名了,叫蒋庐山。现在我们去找他,蒋庐山手里有枪,我们带他一起去抓土匪大旗杆!”
木箐牍彻底抓狂了,“假多福?真多福?周长河?蒋庐山?天哪!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到底怎么回事啊?”
多子着急地说:“赶紧跟我走!我爸爸和多寿还在大旗杆手里呢!”
白掌柜带来多子和木箐牍急匆匆地来到济善堂药店后院,装模作样敲了敲偏房的门。
无人应声。
白掌柜推门进屋,多子和木箐牍跟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人,蒋庐山、谢婉婷夫妇早已不知去向。
“人呢?”多子着急地问道。
白掌柜一脸无辜地摊摊手,“刚才还在呢?一眨眼的工夫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们着急找蒋庐山有什么事吗?”
“白掌柜,你知道周长河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他就是天津卫的恶匪大旗杆!”多子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他是敲诈未遂杀了我弟弟多禄的土匪头子!”
白掌柜装出惊讶的样子,“不会吧?怎么可能呢?”
“现在我爸爸和多寿有危险,你赶紧帮我想想办法,把蒋庐山尽快找来!蒋庐山手里有枪,我想带他一起去抓大旗杆!”
“好好好,你们不要着急,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这就派人去找。”
白掌柜答应着,朝门外走去。
多子和木箐牍并不知道,这只是白掌柜的缓兵之计。身为周长河的下属,他必须第一时间将这一突发情况汇报,争取不出任何纰漏。
夕阳西下。蒋庐山、谢婉婷夫妇来到狮子林酒楼门前。正值用餐高峰,食客们进进出出,颇为热闹。
谢婉婷分析说:“李耀祖突然约我们见面,应该是听到了北村研一被击毙的消息。”
“他不会误认为是我们干的吧?”
蒋庐山此时心情复杂,虽然自己渴望建功立业,但是贪天之功为己有这种龌龊事,他还是不屑于去做的。或许是天助我也吧!北村研一毕竟已经死了,这也意味着他们完成了李耀祖的要求。这么一想,蒋庐山便安心多了。
谢婉婷说:“无论如何,李耀祖提出的条件我们做到了,接下来应该看他的表现。”
蒋庐山感慨道:“难道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任务完成得太顺利,我心里也有些不踏实。待会儿李耀祖问起来,我们只能见机行事。”
谢婉婷挽着蒋庐山的胳膊,走进了狮子林酒楼。
像往常一样,两人走进酒楼之后,蒋庐山径直上了楼,而谢婉婷却在大厅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悄悄观察。
防患于未然,这是作为国军特工的职业习惯。尤其是经验老到的谢婉婷,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一份警觉。谢婉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细心地观察着大厅内的食客们,悄悄将挎包里的枪打开保险。
也正因为这份职业性警觉,谢婉婷才侥幸躲过一劫。
蒋庐山刚走进位于狮子林酒楼二楼的雅间“乾鹤轩”,几支长枪短炮便抵住了他的脑门。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蒋庐山立即被治安军五花大绑起来,摁在地上。为防给同伙通风报信,嘴里还塞了毛巾。
李耀祖上前搜身,从蒋庐山的衣兜里摸出一把勃朗宁,“是这把枪吗?”
蒋庐山点点头,又摇摇头。
李耀祖犹豫了一下,摘掉他嘴里的毛巾,“到底是不是?”
蒋庐山愤恨地说:“李耀祖,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老子不该轻信你!”
李耀祖心情复杂,抱歉地说:“对不住了,这位国军兄弟。李某也是身不由己,爱莫能助啊!不过,您勇猛无畏,诛杀北村研一之义举,还是令李某刮目相看。等上过刑场之后,李某会替你选一口最好的棺材,再立块石碑,将国军英雄的名字刻在石碑上。你叫什么来着?对,蒋庐山。”
“李耀祖,你会后悔的!”
“我已经后悔了,可是没办法,日本人紧盯着北村研一的案子,连我们杨**都被牵涉进去了。”
蒋庐山冷笑,嘲讽道:“杨炳乾是你爹吗?你可真够孝顺的。”
“杨**对李某有知遇之恩,有生之年必须倾力相报,你不会明白的。”李耀祖疑惑地看向门外,“天诚那边动作太慢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狮子林酒楼一楼大厅内,食客来来往往。谢婉婷观察之后,没有发现异常,正要起身上楼,忽然看到史天诚带着几名治安军士兵闯了进来。
谢婉婷见势不妙,悄悄拔枪。
史天诚看到谢婉婷,举枪冲了过去。
枪声骤起,食客们尖叫着奔逃,酒楼内一片混乱。
谢婉婷举枪射击,接连撂倒两名治安军士兵,随后破窗而逃。史天诚随即指挥治安军士兵展开追捕。
周长河这天心情不错,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还特意开了一瓶红酒。
多九爷、多寿和齐铁成围坐在桌边,众人推杯换盏,举杯庆祝。多九爷感慨万千,大有劫后余生之感。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本兵一来差点儿没把我吓死,好在有惊无险,我们一家人总算躲过一劫啊!”
周长河抱歉地说:“爸爸,让您受惊了。我敬您一杯。”
爷俩碰杯饮酒。
多九爷不禁感慨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好儿子,幸亏你有治安总署的任命状啊!日本人还是给面子的,以后行事要小心,尤其日本人的事情还是少掺和为妙。”
“好,我听您的。”
“富贵险中求,伴君如伴虎。”多九爷滔滔不绝,向周长河传授自己的为官心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近富者贵,近贫者穷;韩信甘受胯下辱,勾践能啃狗骨头……”
多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爸爸,你有完没完啊?还让不让人吃饭?”
多九爷不悦,“这个家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要不是我儿子多福,你能住这么好的小洋楼,穿这么贵的衣服,喝这么甜的红酒?别不知好歹了!没把你从这栋楼里赶出去,是我儿子仁义,知道不知道?”
多寿无奈地说:“好好好,你儿子哪里都好,我们几个都不是你亲生的!”
多九爷生气地抬手欲打,被周长河拦下了。
周长河劝解道:“爸爸,你别生气,都是自家人嘛,妹妹年轻,童言无忌,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没错,我有你这个好儿子已经足够了,她们几个算什么东西!”
说完,多九爷举起酒杯,故意绕过多寿,与周长河、齐铁成一一碰杯。
多寿满不在乎,自顾品着红酒,享受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心情大好地哼唱起京东大鼓小段《王二姐思夫》,“八月里秋风阵阵凉,一场白露严霜儿一场,小严霜单打那根独根儿的草。挂大扁甩子在荞麦页儿上,燕飞这个南北知道冷热,绣女在房中,盼想才郎……”
周长河的公寓外,治安军士兵持枪站岗。
身着旗袍的谢婉婷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并非她受了伤,而是其中一只高跟鞋掉了鞋跟儿。此时的谢婉婷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她急于营救蒋庐山,于是第一时间来找周长河。
守门的治安军士兵大枪一挥,将她拦下,“干什么的?”
谢婉婷着急地说:“我找人啊!找你们多主任!”
治安军士兵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狼狈不堪的女人,不屑地说:“凡是来这里的人,都是找多主任的。我问你是谁?找多主任干什么?”
谢婉婷急了,抬手打了治安军士兵一耳光,“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娘要不是有急事,他请我都不来!”
治安军士兵被打蒙了,眼睁睁看着谢婉婷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子,没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