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3)
韩宅。韩筑霖正与周长河商议转运须笛玲珑佛塔一事。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说服木王氏交出须笛玲珑佛塔,再由你们中统设法秘密转运重庆。”韩筑霖忧心忡忡地说:“北村研一不断地给我施加压力,虽然我装聋作哑一再拖延,但是迟早也会败露。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尽快转运,方为上策。”
周长河琢磨着说:“这要看木王氏的意思,我们不能强迫人家,毕竟她是须笛玲珑佛塔的持有者,她有权决定宝物的归属。”
韩筑霖点点头,赞同地说:“您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总得有人跟木王氏接触,探探她的口风。长河啊,我觉得您去比较合适,毕竟木家跟你们多家的关系不一般啊!”
“可以。那我抽时间去一趟木家,拜会一下仰慕许久的维新女侠。”
“事不宜迟啊!现在连杨炳乾都知道了木王氏的真实身份,我很担心他不能保守这个秘密。”
“你的意思是,杨炳乾可能向日本人透露消息?”
韩筑霖冷笑说:“杨炳乾贪婪狡诈,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尤其是您这位治安总署天津办事处主任督办就任,更给他以及他的治安军带来了无形的压力。为了讨日本人的欢心,他极有可能出卖木王氏。”
周长河纳闷地问道:“杨炳乾一向标榜自己最恨日本人,做这种卖国求荣的事情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说不好啊!为防夜长梦多,您还是尽快去一趟木家。”
“好吧!我听你的。”周长河忍不住夸赞说:“韩副市长虽然担任伪职,但是所作所为却以民族大义为重,实在令人钦佩。您放心,魏老板那边我一定会如实汇报。”
韩筑霖感激地说:“谢谢啦!其实我特别感谢您能仗义执言,如果不是您替我说话,恐怕韩某早就死在军统暗杀的枪口下了。”
周长河哈哈大笑,“要感谢,就感谢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吧!只要是为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尽心尽力,为这个命运多舛的国家不惜余力,为这场浴血抵抗的史诗抗战出钱出力,都应该是功臣,并予以保护。”
韩太太拉着韩巧萍走了过来。
韩巧萍一身漂亮的裙装,脸上似有泪痕。
“韩太太,好久不见啊!”周长河礼貌地起身,转向韩巧萍又说:“大小姐,您别来无恙?”
韩巧萍没搭腔,想着心事,坐到周长河的旁边。
韩太太陪着笑脸说:“长河啊!如今你高升了,别装作不认识我们就好。有空啊,常来家里坐坐。我们巧萍也挺想你的。”
周长河诧异地看着韩巧萍,“想我?为什么呀?前两天不是刚见过面吗?”
韩巧萍盯着周长河,怨恨地说:“周长河,你别误会,不是我想你,是我爸妈的意思。他们想让我嫁给你,好攀上你多主任的高枝!为此,他们不惜拆散我和韩巧良!”
“巧萍,你胡说什么?”被女儿当面戳穿心思,韩筑霖有些怒不可遏,“婚姻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们做父母的怎么可能随便插手?”
韩巧萍苦笑,转向周长河说道:“周长河,今天我也跟你表个态,不管你喜欢我还是不喜欢,其实我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你愿意,我韩巧萍可以随时做你的新娘。”
韩筑霖和韩太太在旁边察言观色。
周长河皱眉思索着,正想说什么,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韩筑霖上前接听,“喂,韩经理。……你说什么?……好的,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要声张。”
撂下电话,韩筑霖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周长河疑惑地问道:“出什么事啦?”
韩筑霖一声长叹,说:“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北村研一已经起获须笛玲珑佛塔。”
“他在哪里找到的?”
“宝物一直存放在我鑫城银行,这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北村研一动作这么快。”
“木王氏危险了!宝物落入日本人之手,说明她的身份已经暴露!”
说完,周长河立即起身,匆匆朝门外跑去。
木家院门前有警察维持秩序,周围聚集了不少闲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警察局科长韩巧良捂着口鼻从木家大院出来,正看到周长河乘坐的轿车驶来。韩巧良立即上前,朝轿车敬礼。
周长河下车,侍从官齐铁成紧随其后,两人来到韩巧良面前。
“木家什么情况?”
“报告多主任,我们局长刚刚接到日本人打来的电话,将木家老小之死定性为一场大火引发的意外,纯属无妄之灾啊!”韩巧良压低了声音补充说:“不过,卑职调查走访以及现场勘查后发现,这是日本宪兵队制造的一场血腥大屠杀。”
木家的院子里烟雾袅袅,尸腐恶臭透过院门扑面而来。
周长河痛心地望着木家的大院子,问道:“这个案子你打算如何上报?”
韩巧良不假思索地说:“卑职听您的,是实话实说,还是替日本人掩盖真相,全凭您多主任一句话。”
周长河一声长叹,并未发表意见,扭头朝轿车走去。
秋风萧瑟,落叶凋零。
一辆黑色轿车行驶在海河边的土路上。周长河愁眉不展地坐在后排位置,想着心事。
侍从官齐铁成驾车,不时通过后视镜悄悄观察周长河。
“你觉得杨**会因为讨好日本人,而出卖木王氏吗?”周长河貌似不经意地问道,目光却投向窗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铁成尴尬地笑了笑,“多主任,卑职不过是您的侍从官,怎么敢随意评价杨**呢?”
“齐铁成,原名张凯泽,男,籍贯天津,现年三十五岁,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骑兵科。到我这里之前,你是治安军第八大队的督导室主任兼军需官。另外你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杨炳乾**的亲外甥。我说的没错吧?”
齐铁成有些错愕,“多主任,您查过我的底?”
周长河不以为然地说:“还用查吗?治安军里谁不知道?”
“原来你们都知道这层关系?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齐铁成苦笑道,“我齐铁成能有今天的位置,靠的是自己的努力和汗水,没想到还是被你们误以为是靠我舅舅杨炳乾的庇护。”
“不不不,你也不要误会。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才干和能力,如果是靠杨炳乾的裙带关系,至少也能混上个治安军副大队长吧?怎么会屈居督导室主任兼军需官的位置?我还听说杨**几次三番想把你调到**部去,都被你婉拒了。”
“是的,谢谢多主任肯定,卑职一定会继续努力。”
周长河微微一笑,“其实杨**把你安排到我身边来,不外乎有两层意思,一是希望我能在适当的时候对你予以提携,第二,他也可以及时掌握我的动态,这些我都能理解。”
齐铁成紧张地说:“多主任,我向您保证,自调到您身边来,卑职一次都没有向我舅舅报告过。”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您做的都对。卑职只论对错,不讲亲情。”
周长河沉吟道:“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我和你舅舅杨**反目成仇,你会朝我开枪吗?”
齐铁成语气坚定地说:“卑职说过了,我只论对错,不讲亲情。”
见齐铁成的回答滴水不漏,周长河下意识地又多了一份警觉。身边随时跟着杨炳乾的耳目,自己今后的行动必须小心了。
杨炳乾公寓。杨炳乾正与杨太保下棋,韩筑霖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杨炳乾,你还有没有人性?!”
杨炳乾纳闷地看着韩筑霖,问道:“怎么啦这是?”
“别装糊涂了!木王氏的身份是不是你透露给日本人的?”韩筑霖愤怒地谴责道:“二十多条人命啊!木家被日本人灭门啦!简直是惨无人道!”
杨炳乾给杨太保使个眼色。
杨太保会意,立即出门,并将房门关闭。
韩筑霖拍着桌子,指责说:“知道木王氏真实身份的,只有你我两个人。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
“你嚷嚷什么呀?是我向北村老小子通风报信那又能怎么样?”杨炳乾反唇相讥道:“别把自己装扮成正义之士,堂而皇之地谴责我。筑霖,摸着自己的胸口好好想一想,难道你就没有这种想法?”
“想归想,但是我不像你这么没人性!”
“那可说不准。或许你也向日本人告密了。”
“你说什么?血口喷人啊!”
“筑霖啊,我们现在没有退路,不这么做,只能限于被动。北村研一始终在追查须笛玲珑佛塔的下落,你觉得多九爷这个老混蛋还能替木王氏保密多久?他能向我们吐露实情,同样也能报告日本人。”
韩筑霖气得够呛,“炳乾啊炳乾,你扯着么多没用的干什么?之所以抢先一步向日本人告密,其实你是担心多主任到任对你不利!”
“对啊!北村研一将多福安插进治安总署,不就是想跟我作对吗?想牵制我治安军没那么容易,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北村老小子,天津地面上的一切都在我杨炳乾掌握之中,而这位多主任不过是聋子的耳朵,形同虚设而已,没有任何实际的作用!”
“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你居然拿别人的性命去交换?”
杨炳乾微笑道,“区区几条人命算什么?死人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我们不能因小失大,到时候后悔莫及啊C了,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交给你。”
“什么意思啊?”
见韩筑霖一头雾水,杨炳乾压低了声音解释说:“北村老小子已经拿到了须笛玲珑佛塔,他交给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接下来,你应该按照之前的计划,设法将佛塔转交重庆。”
韩筑霖哭笑不得,“开什么玩笑?佛塔在日本人手里,我能有什么办法?”
杨炳乾狡黠地眨眨眼睛,“筑霖,你我是结拜兄弟,这种事情不用再瞒着我吧?我听说,天津团头疯大顺有个手下,绰号‘无影手’,是个神偷,而且你刚刚与他有过接触。是偷是抢我不管,总之你肯定有办法把佛塔弄到手。”
杨炳乾与韩筑霖对视,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韩筑霖尴尬地说:“看来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你啊!你我二人,一唱一和,演了一出双簧,既能应付北村研一,又不得罪重庆**,可谓一举两得啊!炳乾,你我兄弟多年,这份默契还是有的。”
“生逢乱世,自保不易,且行且珍惜吧!”
两人得意地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