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瞒天过海（1）
周长河公寓。赵平津正与多九爷拉手攀谈，周长河和齐铁成进了门。
见赵平津在场，周长河激动不已，紧跑几步朝他走了过去，“爹，您怎么来啦？”
赵平津起身，与周长河热烈拥抱。
多九爷酸溜溜地看着他们爷俩亲热，心里不是滋味。
赵平津一副和蔼慈祥的笑脸，“福儿，你来天津时间也不短了，你娘也想你啊！本来我这次有意接你回保定府，可是听九爷说，你现在天津有了公职。爹也犯了难，你自己说说，是跟爹回去，还是留在天津呢？”
周长河为难地说：“说来话长，我们到书房去吧！我给您好好解释一下。”
赵平津看向多九爷，试探着问道：“九爷，您看福儿有话跟我说，那我过一会儿再陪您吧？！”
多九爷假意大度地说：“去吧！去吧！你们爷俩说话，我到厨房看看饭菜备好了没有？”
周长河引赵平津朝书房走去。
多九爷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哀怨。
齐铁成听到头顶上一声咳嗽，扭头发现是浓妆艳抹的多寿正在楼梯上朝他招手，于是立即跑了过去，“三小姐，您找我？”
多寿噘着嘴说：“帮我套一下被套，太难弄了。”
齐铁成和多寿离开后，大厅内只剩下多九爷一人。他先是偷偷摸摸地来到书房门口听了一会儿，又长吁短叹地离开了。
书房。赵平津坐在椅子上，严肃地盯着周长河。周长河站得笔直，一副标准的军人站姿。
“进展怎么样？说说吧！”
赵平津语气冰冷，与刚见面时判若两人。
周长河汇报说：“报告赵处长，策反治安军的工作正在稳步推进，我以治安军第二大队为突破口，假借‘戒赌兄弟会’的名义秘密发展组织，截止目前治安军十二个大队中，已有至少八个大队建立了地下党小组。同时针对治安军第四大队凌云霄、第九大队孟宇凡，尤其是第二大队的大队长高明，我正寻找时机准备重点突破……”
“问题就在这里！”赵平津不客气地打断了周长河。“策反工作千头万绪，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做人的工作！”
周长河认真听着，站得更直了。
赵平津忧心忡忡地说：“一旦策反成功，这支治安军将在第一时间向晋察冀边区转移，并在适当的时候改编成八路军的部队。而像高明这种有着洪帮背景的人极有可能影响我八路军的纯洁性！”
周长河不敢反驳，“处长，我明白了。”
“计划步骤已经确定，不能随意更改，你应该应遵从组织的决定，按照原计划针对贫民出身的李耀祖第一大队积极展开工作。”赵平津严厉地强调说：“不要自作聪明，影响我晋察冀边区的总体战略部署！”
“是，明白了。”
或许是周长河俯首帖耳的表现让赵平津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严厉，他又改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长河啊！你也算是有着丰富地下斗争经验的老革命了。有些话不用我多讲吧？既然边区**将策反治安军如此重要的工作交给你主持，必须保证不出半点纰漏。冯进喜事件不能重演，老方他们也不能白白牺牲，策反工作必须加紧实施，否则天津的抗战形势将愈发严峻啊！”
多九爷有些坐立不安，不放心地朝书房方向张望。赵平津的突然到来打破了他的惬意生活，隐隐觉察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倘若周长河被赵平津带走，眼前的一切无疑都将成为泡影；即便周长河不会离开天津，而赵平津的去留也将干扰到他的生活。不能听之任之了，多九爷的第一反应是必须想办法让赵平津离开这个家，而周长河则必须留下。为了保住自己当前的生活，多九爷决定立即采取行动。
他快步上楼，来到多寿的房间门外，推门进屋。
多寿正与齐铁成**拥吻，多九爷突然闯了进来，把她吓了一跳，“爸爸，你干什么呀？进来也不知道先敲门！”
“我有急事找你！”
齐铁成疑惑地问道：“是多主任找我吗？”
多九爷解释说：“跟你没关系，你先下楼待一会儿，我跟多寿有话说。对了，给我盯紧赵平津，他要是出门，可以，不准带我们多福一起走。”
“知道了，老爷。”
齐铁成答应着出了门。
“什么事啊？神神道道的。”多寿不耐烦地问道。
多九爷压低了声音说：“你猜赵大善人来我家做什么？”
“做什么？不是来看您的嘛！”
“那他以前怎么不来看我？偏偏等我们多福当上了治安总署天津办事处主任督办才来？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啊？”
多九爷着急地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赵平津是来跟我抢儿子的！”
多寿闻听，哑然失笑，“爸爸，您老糊涂了吧？他跟您怎么抢儿子呀？多福是你亲生的，赵大善人顶多是养父，跟您没法比。”
“这可说不好！”多九爷揣度着，继续说：“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啊，多福对赵平津的感情肯定比我深。刚才你没见他们爷俩一见面，那叫一个亲热。多福喊他的那声‘爹’情深意切，我都听出来了。”
多寿无奈地说：“那您打算怎么办呀？以后不准他们爷俩见面，好像也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愿意让赵平津住进这栋小洋楼吗？”
“跟外人住一起，我当然不愿意啦！”
“好，那你就听我的。我们找个地方先把多福藏起来，然后由我出面，将赵平津尽快赶走！”多九爷的眼睛里冒着贼光，教导多寿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赵平津不走，我们多家别想有好日子过！”
书房内。周长河虽然坐下了，但是依然保持着笔挺的军人坐姿，显然他对上级赵平津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
赵平津严肃地说：“组织的决定必须无条件执行，我不管李耀祖这块顽石有多硬，你必须给我啃下来Ｃ了，现在说说你的看法。”
周长河吞吞吐吐地说：“对于李耀祖这个人，我想暂时保留意见。”
“保留什么意见？我这次来天津，边区**特意交代要好好听取你的意见。让你说就说，不要有任何顾虑。”
话已至此，周长河已无任何退路。
他琢磨着说：“事实上，李耀祖一直在追查我，而我也在观察他。在天津地面上，我们两个自始至终明争暗斗，一刻也未停止过。坦白说，李耀祖是我势均力敌的对手和仇敌，想争取他难度实在太大了。前两天，我本来有机会干掉他，可是在最后关头我放弃了。就让您和组织上认为的一样，我也感觉到李耀祖这个人或许可以为我所用。但是事后，我又认为这样的想法很愚蠢。明知道他是一头紧盯着我并伺机捕食的猛虎，我还心存妇人之仁，姑息养奸的结果也许将危害到我们的整体计划！”
说到这里，周长河看向赵平津，眼神征求意见。
赵平津思索着说：“争取李耀祖，你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吗？”
“是的，处长。”
“周长河，你别再给我找借口了！”赵平津怒气冲冲地说：“我再强调一遍，争取李耀祖是组织的决定，你必须无条件执行！如果李耀祖是一只猛虎，那你就应该拿出以身饲虎的勇气来！身为一名@产党员，就算天大的困难你也给我想办法克服！”
“是，处长！保证完成任务！”
见周长河、赵平津从书房出来，多九爷立即迎上前来，抱歉地说：“哎哟，平津兄，对不起啊！本想好好招待你一次，没想到家里的厨子今天突然病了，饭菜都没人做呀！”
周长河出主意说：“爸爸，要不我们出去吃吧？去利顺德大饭店。”
“去外边吃太不像话了。”多九爷当即反对，感激涕零地说：“平津兄是我们多家的大恩人，必须留人家在家里吃饭才对。这样吧！你和多寿去利顺德叫菜，记住，挑贵的点，不要怕花钱。然后饭菜带回家来，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个团圆饭。”
赵平津客气着，“九爷，都是自家人，不用太破费。”
“那怎么行呢？”多九爷转向周长河、多寿催促着，“你们两个赶紧去吧！快去快回。”
说着，多九爷不忘朝多寿使个眼色。
多寿抱着周长河的胳膊往外推，“走吧！我们快走吧！”
周长河、多寿乘车出行，刚拐过两条街，他便意识到不对劲，根本不是去利顺德大饭店的方向。
“利顺德大饭店不知道吗？你这车打算往哪儿开呢？”
齐铁成不知该如何回答，吭哧半天才说：“……多主任，您、您还是问三小姐吧！我也不太清楚啊！”
周长河疑惑地看向多寿，多寿装聋作哑，将目光投向车外。
“妹妹，跟我打哑谜呢？”
“跟我没关系啊！都是爸爸的主意。”
“爸爸他又怎么啦？”
“担心你呗！爸爸怕你跟着赵大善人回保定，又担心你留养父在家里住，所以就让我带你先藏起来再说。”
周长河噗嗤一声笑了，“有这个必要吗？搞得草木皆兵。那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先不告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前边路口右拐，我想买两盒桂顺斋的点心。”
海光寺，多家。
多子正守着木盆洗衣裳，浓妆艳抹的多寿进了门。
“二姐！”
听到多寿的声音，多子高兴地起身，“多寿？你怎么回来啦？”
“想你了呗！你想我没有？”
“我想你干什么？小没良心的，一走就不知道回来了。”多子嗔怪着，上下打量着多寿合身的旗袍。“这身旗袍真好看，哪儿买的？”
多寿得意地说：“哪里也买不到。瑞蚨祥的裁缝请到家里来，量身定做。猜猜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
“你哪来的钱？”
“我哪有钱？是多福孝敬小姑奶奶的。”
一提到多福的名字，多子不禁黯然神伤，正巧周长河进门，齐铁成拎着点心盒子跟随其后。
四目相对，多子眼神哀怨，周长河心情复杂。
齐铁成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二小姐，这是我们多主任特意吩咐给您带的桂顺斋点心。”
多子没搭腔，转身进了自己屋，咣啷一声关上了房门。
“怎么啦这是？刚才还好好的。”多寿纳闷地转向周长河问道：“多福，是不是你又惹二姐生气啦？”
“别瞎猜了，你去陪她说说话吧！”
“我才不去碰钉子呢！谁惹她生气的谁去哄，反正我不去。”
说完，多寿撇下周长河朝正屋走去。齐铁成见状，拎着点心盒子跟了过去。
多子抱着肩膀坐在床上，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不知为什么，她就觉得自己委屈，好像被周长河欺负了一样。
“多子，我能进来跟你谈谈吗？”
房门虚掩着，听到门外传来周长河的声音，多子愣了一下，回复说：“有什么好谈的？”
“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想跟你好好解释一下。”
“用不着跟我解释，你不要害我就行！”
多子起身，快步来到门口，隔着房门又说：“你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多子正想关上房门，门缝里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多子一下子就瘫软了，眼睁睁看着周长河进门却无力阻止。
“多子，来之前我想了很久，现在终于想清楚了。”
面对周长河深情的目光，多子内心一阵狂跳，手上却是拒绝的动作，软绵绵地把他往门外推。
“不要说，不要再说了，你走吧！”
周长河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多子，我爱你，我要娶你为妻。”
听到这句话，多子忽感一阵眩晕，仿佛自己倒在了鲜花堆里。浓郁扑鼻的花香弥漫开来，整个房间都浸没在幸福的愉悦中。身子渐渐变轻，像花骨朵一样徐徐绽放。
多子急得要哭，“周长河，我的头昏昏沉沉的，手脚发软没有一点力气，我是不是生病啦？”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回答我。”
“回答什么？”
“是否愿意嫁给我？”
多子委屈地看着周长河，含泪点了点头。
周长河喜笑颜开，一把将多子拉过来，紧接着是令人窒息的深情长吻。多子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迷迷糊糊地倒在了周长河的怀里。一对恋人紧紧相拥，此时此刻两人都被这来之不易的爱情感动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