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找人算账

看着霜儿尸体上的伤痕累累,亵衣褴褛,不能蔽体,再看床上一片凌乱,紫色纱幔床帘被撕扯掉一半,在风中荡漾徐徐荡漾着。

而垂下的帘角处褶皱一片,看来霜儿之前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手里是死死的攥着这一处,并且最终用了全力,扯拽了下来。

房间里的种种痕迹都无声的告诉小楼,霜儿应该是被人凌辱了,而她定是极不情愿的,他们之间定还有过很激烈的争斗和挣扎,所以才会留下痕迹。

可是得月楼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霜儿从小生活就在这里,她就算不知道具体究竟应该做什么,可至少也会耳濡目染,略知一些。

那又为何不情愿让男人碰呢?难道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了接客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才后知后觉,不再愿意继续堕落下去了?

可月玲此刻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是谁被粗鄙的人糟蹋了呢?她到底在指桑骂槐谁呢?

小楼理不清这样的思绪,她只知道,霜儿死了,以后再也听不见她干净纯澈的笑声了……她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就算她手上杀的人已多如牛毛……

以前只觉得人命贱如草芥,只要幽冥的统领下达命令,她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执行。人命,不过就是她的一个目标罢了,目标有大有小,人命却没有高低之分,对于她来讲,生存与死亡,不过都一样。

从她记事起,这样的生活就一直如影随形,不曾改变,她也习以为常,在不可逆的环境中,将冷血无情当成理所当然。

可是,当熟悉的人,突然一动也不动的死在了她的面前,心角有一处像是被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的连气也不能吐……她有些难受了,很难受……

原来不想让一个人死,是这样一种滋味儿。很苦涩,和辛辣,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束手无策,不能像神仙一般让她起死回生。

她现在才明白,人的感情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她似乎不再冷血了,面对霜儿的死亡,整个胸腔里满满的都是一种悲戚。

月玲虽然在某种程度有些害怕小楼,毕竟她会功夫,还会点穴,和她真刀真枪的正面拼,一定是拼不过的。但是,这样防不胜防的隐秘手段,她一定不会应付的来的。

所以她还是冒着暴露自己,和小楼再次撕破脸的危险,忍不住主动的没话找话,她很乐意提及小楼昨夜所经受过的痛苦,因为这实在会让自己很满足,很痛快。

“你……什么意思?”小楼看着满脸胜券在握的月玲,不明白她的胸有成竹从何而来。

月玲见小楼还装作什么也不懂,不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说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别装了,昨天晚上的乞丐,你伺候的可好?看你还带着面纱,看来脸上满都是那乞丐的唾液和吻痕了,我的天,呵呵呵呵,想想就恶心的要命。”

小楼还是不知前因后果,干脆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哦,这件事啊……乞丐又如何,咱们在得月楼干活,不就是伺候男人的嘛……”

“哦呵呵呵……”月玲用手帕也掩不住嘴角的弧度和内心的狂喜:“哦,那男的那么丑,身上又那么的恶臭,你也忍受的了?我看你真是个厚脸皮啊,我觉得,霜儿不应该去死,该想不开自尽的人,应该是你啊……”

“蔡婆子是你指使去我房间的吧……”小楼开门见山。

“嗯?你说什么玩笑话?我可没有能力指使蔡婆子去你房间啊。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别再问我了……哎呦,这该死的天气,刚刚还有红彤彤的朝霞,现在却阴雨绵绵了,真是扫兴,我要回房了。”

月玲扭了扭蛇腰,转眼又不想承认了,为何要承认呢?反正也没有证据,何苦给自己找麻烦。而且,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就让小楼好好想想昨夜伺候乞丐的恶心滋味吧。

“小贱蹄子,你同伴死了你都不多看一会儿,真是个好没良心的东西!”徐姨赶来,见要走的月玲要走,赶紧扬声数落道。

徐姨无缘无故的被当成了偷月玲钱的贼,自己掏腰包白白拿了十两银子出来给了她,还挨了不少板子,屁股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所以见月玲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屁股就似乎痛的愈演愈烈,而火气也是越来越大。

月玲抿抿嘴,这件事谁都说不清楚,她本来是不想要徐姨的银子的,只是自己平白无故钱就这么没了,也是心有不甘,所以,她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把银子收了。

说到底,罪魁祸首坑人的还是小楼啊!

“哎呦,徐姨,这死人多看也是无意,看多了也伤感,还是活在当下,及时行乐才好啊!”月玲说完,匆忙的离开了这里,这徐姨在得月楼可是一个麻辣角色,不好得罪,自己还是先走为快吧……

不过,心里还是略有扫兴,一大早就听见有人说,有个姑娘自杀了,本以为上吊的是小楼,不成想是霜儿?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她,想不到她是如此的厚脸皮,区区一个乞丐也不能把她如何。

月玲真希望她只是在强装镇定,背着没人的地方,指不定怎么嚎啕大哭呢,呵,敢跟自己作对,这就是下场!

老鸨子命人把霜儿抬下来。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脖颈处有深紫色的淤青勒痕,无声的宣泄着这麻绳死死的扼醉咙窒息的死亡有多么绝望,她在自尽前的时候又需有要多么大的决心,才能面对这样仿佛坠入地狱般的无声恐惧。

她的眼睛睁得很圆很大,几番折腾也没能安然闭合起来,直勾勾的看向某处。仿佛里面夹杂了太多她无法承受的痛苦和折磨,却再也不能与人语。

“唉,霜儿这孩子一定是有什么事想不开才自尽的,你看她眼睛都还没有闭上,这是死不瞑目啊……”青蝶不断用手帕擦着眼泪,得月楼上下,只有她最有怜悯善感之心了。

老鸨子请来了仵作,仵作大致检查了一下,确定霜儿是窒息死亡,而也没有什么别的致命伤,所以断定是自杀。

只是期间,仵作将霜儿的尸首又扳起来,后背微微锤了几下,胃里的反流物重回到口中,然后检验了一下,确定是催情之物。不过得月楼催情之物屡见不鲜,也不是什么特别之物,所以就没放在心上。

而这一说法触动了小楼那一直不明所以的神经,催情之物很是昂贵,霜儿才刚刚接客,哪里有真么多银子来买这样的东西,所以心中一下子警醒过来,是昨天的那杯茶水!

是小霜儿误喝了那杯放了催情药的水!

而,那杯水实际上是要给自己喝的!

小楼目光顷刻流转,瞬间把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的事情一件不落的串联起来,终于找到了前因后果。只是还有一事不明,月玲势必会让乞丐到自己的住所里去,可是为何辗转去了霜儿的房间呢?

“小楼,你……怎么了!”老鸨子见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犹如这阴霾的天空,晦暗不明,煞是狞厉骇人。

小楼方才回了神:“我没事。妈妈,霜儿说过,她喜欢有山有水,景色秀丽的地方,你,就了却她这个唯一的心愿吧……”

老鸨子明白了,小楼这是让自己找一个好地方安葬霜儿。霜儿也是得月楼一个妓子和恩客所生,霜儿降生时,她母亲就难产死掉了。

霜儿一直长在得月楼,老鸨子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她是自尽身亡,老鸨子和青蝶看在眼里,也是悲痛在心中。

“我会的,放心吧……”

得到就老鸨子的承诺,小楼这才离开,也许这就是自己最后能为霜儿做的事情,不过却不是唯一。

能做的还有很多。比如说现在,她就有一件并且很急,那就是报仇。

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就小雨来,天空里像是有人在不断的哭泣,连风里都是悲伤的吟唱……小楼没有撑伞,直接走在雨中,雨水将她的发丝变成一缕缕,而她的脸庞就藏在其中。

她从阁楼里走出来,缓缓移步来到后院,穿过怪石嶙峋的假山,穿过荷叶涌动的池塘,走向那间盥洗被褥的屋子前,哐当一声,一脚踢开了紧闭的大门。

屋内蔡婆子被这惊天动地的一脚,吓得差点一屁股从凳子上滑落,直接跌倒在地上。她晃了晃神,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雨幕中赫然有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楼!

她略微感到紧张,手上的皂角泡沫被她甩在水盆里,起了身。一定是事情败露了,这小丫头来找自己算账了!

月玲说的对,自己一口否决,打死都不承认,她又能如何!而且,就算承认了,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她的底气又足了一些,双手掐腰,不改往日的气焰万丈:“你有病啊你,敢踢坏我的门?呸,不去接客,跑我这来撒哪门子疯!”

小楼的笑意渐渐浮于面纱之后的脸上,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这淡淡的笑容,眼睛弧度似半个银月般完美,或许,这是一种独特的微笑,可能还有会赶走所有的阴霾和雨水的力量。

只是这笑的来源,却是恨,恨有多深,眼中的笑意就有多浓,那美丽动人的双眼背后,却是满腔不可磨灭的怒火。

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蔡婆子,最后停留在那手腕处,一枚翠绿色的玉镯,还在泛着幽幽绿光。

“我,所谓何来,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蔡婆子见她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玉镯子,下意识把袖子放下来,手也不自觉放在了背后:“说什么鬼话,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演技真是一个比一个好,可惜,小楼已经洞悉了全局,她来这里并不是来要个答案的。霜儿已经死了,知晓前因后果也没有什么用了,她,要做的,是报仇,替枉死的霜儿报仇。

“这么好看的镯子,就被衣袖这么给挡住了,那多可惜啊,只是,月玲的东西,你也能爱不释手,看来,你是真喜欢啊……”

小楼走进门,雨水滴答滴答坠落到地上,衣服俨然已经湿透,冰凉的贴在她的身子上,她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只是麻木,麻木到愤怒。

“什么月玲的,这……这是我自己的镯子!你看错了吧你,我还有一大堆被褥要洗,别妨碍我,赶紧滚蛋,我这里可不欢迎你!”

蔡婆子撸起裤脚,哼的一声重新蹲下去,抓起被单,用力挫洗着。自己可不想再和这小丫头说什么,感觉她好像知道了真相一样。不过,无论她说什么,自己只要都不承认,不承认就好。

小楼见她事不关己的姿态,足下再一发力,直接将蔡婆子面前的一盆被褥加水踢了出去,狠狠的撞击到墙壁上,发出破碎的巨大声响,木盆顿时分崩离析,而水和被子也跑到了地上,屋内的地上已经全部积上了水。

“你,你,你!”蔡婆子指着小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得月楼从来也没有一个姑娘敢这样对自己,虽说自己也是个妓子出身,如今也是一个洗衣服的奴婢,但是从来也没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到自己头上!

娘的,为了镯子,她可以受月玲的气,可是,这个死丫头片子又哪来的底气?是不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厉害!她又撸起袖子,朝小楼就一个魔爪挠过来。

小楼侧身一躲,就势拉住她伸出来的手腕,借力将她摔向一旁的柱子上,蔡婆子力气很大,但此时都变成了小楼使的力,撞的是七荤八素。刚刚她用了自己多少力,那这力都变成了撞向自己。

她捂着冒出血豆的额头,是痛的眼冒金星。可她不信这个邪,雄赳赳凶狠狠地走向她,铜臂一伸,再次像老鹰捉小鸡般直往她头顶抓去。

可随后,小楼只动了动手腕,蔡婆子就像一根木桩似得,一下被扫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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