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季的阴霰2

“婉儿，你喜欢雨吗？”武媚娘看着窗外的雨，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窗外的雨不大不小，细密柔弱，看上去没有一丝力量，却仍然可以湿润天地万物。就算权威盖世，也无法阻挡这细密柔弱的雨水，原来上天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武媚娘的问语间透出的也是此种感慨，越是拥有权力的人，越在乎自己权力的限度。

“就算奴婢不喜欢，天还是会下雨。”婉儿很实在地回答，在武媚娘面前说过于虚假或过于迎合的话都是失败的。

“是啊，总会有些事是人力所不能及的。”武媚娘淡淡地叹气。

“上天知道大地需要雨水，所以才会有所安排。这世间有许多事看上去很残酷很无情，在历经一番苦难后，却总会有另一种奇妙的局面，就像婉儿和皇后的缘分。可见一切的安排都是有道理的，上天的智慧是我们无法预知的。”

“婉儿，你小小的年纪心智怎么会如此宽阔，都可以和高僧比配了。”武媚娘露出赏悦的表情，又好奇地问，“在你眼里，我的三位皇子谁最有资格当君王。”

婉儿一时间愣住了，她没想到武媚娘会问如此尖锐的事。论聪慧与能力，自然是太子最有资格，可是君王之位单靠聪慧与能力是不够的，还需要天时地利。最重要的是，武媚娘心里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在意权力的皇后想要哪个皇子当君王呢，她不敢乱下判断。

“君王仍天之子，君王之位必定是上天的安排，婉儿不敢揣测天意。”

“婉儿的回答总是令人畅怀，把你留在身边真是做对了。”武媚娘笑容满面，随后从书案下拿出两本书，“你将这两本书送到东宫给太子。”

送往东宫的两本书是《少阳政范》和《孝子传》。太子饱读诗书，岂能没看过这两本书，故意送它们给太子，是在提醒太子别忘了孝道。是因为太子没来请安，还是因为武媚娘已将乌头粥的幕后主谋定位为太子，送书的目的意在警告儿子吗？

母子之间的权力斗争仿佛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如果太子不接受警告，武媚娘会除掉儿子吗？小福子说的话回荡过来，让婉儿胆颤心惊。秘密谋织权力的陷井，是武媚娘最擅长的事，这个女人对权力有着特殊的能力，一旦下战书，权力根基不深的太子是无法抵挡的，甚至会被连根拔起。

一棵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几乎不会再惧怕风雨，为什么容不下儿子？流言说太子不是皇后所生，那前太子李弘又是怎么回事？左思右想间，婉儿的脑里浮现了一个场面，擅长相面之术的明崇俨一看到她就说了她的面相，像皇后这样奇特的女人，他一定也会说面相。

武媚娘知道了自己的面相却没有和任何人提及，那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面相。听皇子面相的时候，武媚娘的表情除了坦然还隐藏着一丝特殊的神情。啊，婉儿惊魂般地在心里惊呼一声，身子吓得站立不住，连忙扶住走廊边的柱子。她被自己的揣测吓着了，可武媚娘的异常神情的的确确是王者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