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下武道第一

虽然张简没有亲眼目睹,但中秋前夜在太守府闹那么大动静,大体起因缘由,都在这枯心和尚身上,张简见到这枯心和尚,当下便犹疑起来,按照黄松子的话来说,这和尚来路不正,如非必要,还是撇清关系为好。

但张简也亲眼见过这和尚身怀异能,而且看样子,似乎与甄夫人相熟,该不会加害甄瑶,甚至……会出手相助也说不定。

枯心走到了他们桌前,双掌合十道:“小檀越,又见面了。”

张简瞧了瞧,发现枯心的身上,似乎也绑着些缠布,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迟疑地道:“大师,你受伤了?”

“无碍。”枯心面带微笑。

一旁肉墩似的型尚自豪地道:“我师父一个人打了十多个,那些人都不是我师父的对手。”

甄瑶听到这句话,转过头瞧着大和尚,却皱了皱眉,这和尚看得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枯心看了一眼甄瑶,竟像是看透了少女心思一般,低首道:“女施主,十年前,你我曾于五台山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甄夫人身怀六甲,你尚是年幼,你还曾问贫僧世上可有真佛,贫僧说佛在心中……”

那年甄瑶不过六七岁,自然记不太清了,但经枯心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了些印象,那是五台山的盂兰盛会,甄隐带着一家人去避暑游玩时的事。

见枯心背着竹篓,该是要远行,张简试探地问道:“大师此去何处?”

枯心回道:“楼兰。”

听到这回答,张简便顿时明了。

甄瑶也从张简那儿知道了楼兰论道的事,瞧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和尚,一时摸不准底细。

张简缓缓开口道:“大师可知甄家衙内被送往了何处?”

甄瑶愣了愣,有些犹疑地看了张简一眼,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在她看来,这无疑是问道于盲。

却不料枯心正容回道:“甄家二公子被送往了天都城,由极乐教无上宗门接应,高囚虽没有凌空御法,但阅历十足,况且有无上宗的醍醐之术,想要逃逸入川并不难,除非有神通境界的大修士出手,还要有做出被无上宗记为死仇的准备。”

“玄门修士,皆以问道长生为要,无上宗乃是极乐教宗门,甄家二公子被选为教宗传人,便等同于无上宗主,即便百家觊觎,但谁敢轻捋虎须,当代无上宗主公孙帝尊,虽不被天道榜所录,但一身玄功通天彻地,不弱天师,要打教宗传人的主意,就得承担这位‘天下武道第一人’的怒火。”

甄瑶听到‘公孙帝尊’这名字,娇躯不禁一颤:“我阿弟,被公孙帝尊……收为传人?”

这名字有多大逆不道?以帝为名,千古罕见!

天下武夫,虽然不像玄门那样排论先后,但在武道之上,有一座擎天大山,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而被世人所知,且毫无争议的武道第一,便是这位有着帝尊之名的无上宗主,这位武道第一,还有个世人皆知的身份——前朝皇嗣。

百年前亡国的金馐朝,留存于世的皇嗣。

公孙帝尊!

张简有些讷讷地问道:“他很厉害吗?”

枯心合十道:“当世无二,公孙帝尊于天都城立下武寰碑,只要敢挑战他,便能在碑上留下名字,受无上宗传颂。”

“哦?”张简饶有兴趣,“那有多少人挑战?”

“不计其数。”枯心说道,“前前后后十余年,刻于石碑的名字,大概万数之众,公孙帝尊最多曾一日战百场,挑战者无论贵贱,不计身份,只要前往挑战,公孙帝尊一律应战。”

“但可惜,这万数之众,至今没有一人胜出。”甄瑶补充了一句。

张简惊了惊,万场对斗,无一败绩?这已经不是厉不厉害的程度了,简直就像在书写神话。他刚下山几天,第一场战斗就被打了个半死,败得如此之惨,实在难以想象,那万数挑战竟一场不败,是何等的武道造诣。

甄瑶却盯着枯心,开口问道:“你……也是极乐教的人?”

“正是。”枯心也不隐瞒,“但此事是公孙帝尊与先师之约,我并非来助阵无上宗的,先师是五台山头陀,败于公孙帝尊,按照约定,以自身修为洗髓灌顶出一位武道精纯的传人,先师于前月圆寂,高囚带着先师以闭息凝化出的舍利,藏于甄家二公子身上,但不曾想,舍利真元被夫人的那串星月菩提提前牵引出来,以致二公子病重,实是意外。”

枯心继续道:“极乐教也并非是只有一宗,教中分三宗四派,贫僧判出五台山,如今乃是净土宗的宗主,说来可笑,宗内便只有我和徒弟佛生……”

型尚佛生道:“等师父圆寂以后,我也是宗主,我要每天吃五……嗯,吃八顿饭!”

张简和甄瑶想起刚才这型尚的吃相,不免失笑,世上之人,所求不同,对于这型尚而言,吃饭才是首要,以后当上了宗主,便能胡吃海喝,没人管得了自己。

“哎唷。”

型尚的脑袋被敲了一下,出手的当然是枯心。

“为师圆寂了,你也要一个人出来化缘。”枯心又敲了一下佛生的小光头,“就想着吃,再这么吃下去,为师可就背不动你了。”

枯心对甄瑶言道:“此事原委,便是这般,但这也并非甄家遭祸的首因,其中牵连甚广,贫僧也只能看其表象,但甄夫人既然未曾与你言说,便是要誓死带着那个秘密埋入土中,贫僧也不好妄加推测。”

甄瑶默然不语。

张简看了看甄瑶,却与枯心说道:“大师,我们也要前往西州,但路途遥远,小子本领低微,恐难以保甄姑娘周全,若是可以同路,以大师之能,那些宵小便不敢贸然前来加害,不知……”

枯心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抬头看了一眼张简,缓缓道:“小檀越,你的意思贫僧明白,只是缘起缘灭,与贫僧同路,怕也并非良策,况且,小檀越你的师门有门户之见,若遇上了,却是不好论说。”

张简这才想起来,自己此番前去西州,盖因极乐教造劫苍生,仙居里的师叔们,无不义愤填膺,皆是一副除魔卫道之态,这枯心和尚即是极乐教之人,便是师叔们‘除魔’的目标,而自己居然还想与他结伴同路,委实有些判师悖道。

枯心如此一说,张简便顿时哑了口。

枯心倒也不在意,洒然道:“小檀越心性纯善,正邪之辩,自有分说,若有朝一日需兵戎相见,小檀越尽管动手即可。”

最后,枯心对甄瑶道:“女施主,须知心魔入魔,一念之间,念起则沧海桑田,念灭则灵佛自现,贫僧言尽于此,甄家劫祸,说到底还是有先师之责,贫僧不敢推诿,往后,女施主要是有吩咐,只管来‘净土宗院’,贫僧赴死而为。”

枯心蹲下身一只手反抱起了佛生,佛生蹭起身,爬进了枯心背后的竹篓,背靠内侧,对张简和甄瑶挥了挥手,瓮声瓮气地道:“下次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张简眼见那枯心,从这望江楼顶层的窗台,一跃而去,这数丈高低,如履平地,落在一个屋顶,又是一个跃起,在空中几个鹘落,便消失在视野中,不止他,在望江楼享用饭食的客人也不少看见这景象,惊呼不迭,但惊呼过后,却也没有引起太多骚动。

这世道,高来高去的游侠儿并不少见,见得多了,便也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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