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鬼门关往事
入眼的景色再次绿火幽森,棚亭比上一次见到时更热闹了些,泥鳅和重光追随着孟婆进进出出。
寻头一事因着阿傍的放弃而告终,十九也无可奈何,但是她能做与该做的,都算是尽了心了。
阿傍没有失落,却也不显得悲哀,自己的那个头,如今知道它在哪里就足够了,而他对自己的牛头,从来也无不满意。
棚亭中,泥鳅对十九的归来表现得最为欢快,远望着他们的身影就冲了出来,“十九回来了!”他欢呼的声音使众人都放下事情来迎接,重光以一个淡淡的微笑表现他最热烈的欢迎,孟婆靠在亭角,对着十九微笑的点头,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十九看重光,却不太一样了。
“各位,我回来了。”最先说话的是阿傍,这一行本就是为着帮阿傍寻头。
孟婆对着十九招手,一眼便看出了这丫头的不同,“都进来吧。”她路过重光的时候,下意识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孟婆问道:“头寻着了?”
“寻着了。”阿傍对孟婆点点头,“看到很多往事。”他刻意地跳过了头的事情。
“如此,你明日就带着这二鬼去见卞城王吧!”
“今日就去吧!”十九岔开孟婆的话,“阿傍,今天可以吗?”
谁也不知道十九怎么了,连阿傍都是满腹狐疑,这一路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啊!他看着十九坚定的眼神,又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只能疑惑地点点头,“也可以。”
孟婆不开口问,谁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质问十九,而孟婆不问,她自是知道什么的。泥鳅此时显得比任何人都着急,好不容易才见到十九,如今这又要和她分开,而这一去,到底卞城王是什么性子又不得而知,十九也护不了他们了,想一想心里就全是悲哀。
“这就去吧!”十九像是安慰又同劝说的语气对着二鬼说,眼神却没有落在重光身上一刻。
可是重光不知道十九到底看到了什么,所以他同样不愿意离开;若是他能认出阿傍的身影,能认出那个曾经道破了一姓一族之亡的那个书生,他会后悔此刻逃跑不及。如今即使自己不愿,也没有了任何立场去反驳,就当是这样的冷遇本该属于自己吧!他只能装作不在意地点头同意。
不及一盏茶的功夫,阿傍就再次离开,这一次,是上他最熟悉的罗酆山,山腰,是大家都熟悉的鬼门关。
“别看了,都走了。”孟婆用手转过十九的头看向自己,“都看到了什么?”
“一场杀戮,没有道理的。”
“里面有些什么人?”
“有阿傍……”
孟婆看着犹豫的十九,即使有些事她不愿意十九想起来,但若是放任疑虑生长下去,它的力量可能会让这场记忆的封锁彻底决堤,还不如彻底早早地掐灭。“还有呢?”
十九不敢看婆婆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只好低头看着脚尖,“还有……那个重光。”
“他杀了阿傍?”
“是。”
孟婆拉过十九,“你见阿傍对他有怨恨吗?”
“啊!”十九以为孟婆会继续问阿傍是怎么死的,却没有料到他会问到阿傍的情绪,自回来,她好像的确没有关注到阿傍对这个杀了他的国主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而可以确定的,他并没有愤怒,“似乎,没有怨恨……”十九的话说服不她自己,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她赶忙补充道:“或许有,我们看不出来。”
“若是有,那两个小鬼岂不是有危险了,你不追?”
“不用追吧。”十九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向他们离开的方向看过。
“你看,你自己都认可他没有怨恨呢!”
是啊,孟婆的一语道破,才让一直低着头的十九抬起来,她不是已经相信了阿傍吗?
孟婆继续说:“若是阿傍都不在意,或者是原谅了,你为什么还在忧心着呢?”
我为什么忧心?我不知道。十九在心中回答,情绪很复杂,她理不出来。
“那么,就不想了吧!”孟婆拉起十九甩了甩衣袖,“我与你讲个故事,过来熬汤。”
“好。”十九也觉得自己是这样是没有道理的,既然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连受害者都不在意,她这是操的什么心呢!婆婆要讲故事,她可得好好听一下。
再说阿傍带着二鬼一路往上,一直到了鬼门关才得以停下,一路无话,还是阿傍开的口,“鬼门关还得你们自己走,至于能不能走得过,还得看自己了。这就算到卞城王对你们的惩罚里。”
第一次上鬼门关只是简单的通过就可以了,二鬼实在想象不到这门还能有什么玄机,可若是没有玄机,仅仅一道门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这个名字?
“敢问,门内有什么?”重光还停留在与阿傍在棚亭中做对子的时候,不知他在过去的现世看到了什么。而于阿傍而言,面前这个就是杀害了自己的昏君,虽然他可以放下不计较,但心中始终有着一层隔膜,他不回答。
泥鳅虽然不机灵,也觉察出阿傍的漠然,与重光待了那么久,他自然还是向着重光的。“那我们就走吧!”泥鳅拉过尴尬地等待答案的重光,试图化解这微妙的气氛。
阿傍只是转过身背对二人,而重光走入那个死亡之门前还在盯着那个背对的身影,但是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一生愧对了许多人。
重光与泥鳅走入鬼门关,眼前显出的竟然是各人的往事,泥鳅显出的是五岁时第一次抢的城东李婆婆的十两银子,事情过去了太久,他记不清了,可这影像上竟还有他走到鬼门关的情景,五岁时,他就来过鬼门关吗?
是李婆婆,一个鲜活的。泥鳅见到她的样子有些害怕,如今忏悔已晚。“流匪泥鳅,第一次害死人,地狱抓捕归案,年五岁。”声音从头顶传出,像是神的宣判。
泥鳅惶恐地申辩:“不,我没死。”
“当时是没死,李婆婆还的愿。”
“什么……”泥鳅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什么意思?”
“地狱是公平的,你害死一人,地狱就还死者一命。”
“可……我五岁没死……”
“死者若是不要我们还他的,地狱就不管了。”
“李婆婆?救了我?”
“是。”
第一次尝到悔恨的泪水,泥鳅失魂地倒地。原来我们的命,都是来自于他人的慈悲,可我们,至死都学不会慈悲。
接下来是重光,他的影像与宣判,是来自于他害死的发妻。
孟婆也开始给十九讲起故事来:“之前有一个男人,害死了他的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