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出路八

几个人便拥进了伙房,坐进了干净舒适的单间里,杏仔刚打开了酒瓶子,茂青就送来了几样精细的冷盘热菜,随后,就端上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全羊汤,沈玉花基本达到了预期目的,心情便显得格外轻松。

席间,沈玉花不待木琴等人劝酒,就大声小吆喝地猛吃猛喝,好像这顿酒饭不是木琴等人做东,而是她沈玉花出面付钱,整一副喧宾夺主的架势,凤儿还想趁着酒酣脑热的时辰,再跟沈玉花商定一下股权分配的问题,沈玉花只是就酒论酒,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凤儿的话茬儿,凤儿还以为,沈玉花吃过饭后,要接着继续商谈呐,谁知,沈玉花酒足饭饱后,抹抹油光光的嘴巴,撂下一句:我提说的股权划分这事,你们要认真对待哦,我可是认真的,等明儿,咱再商定吧!说罢,她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望着沈玉花远去的身影,杏仔担忧道,这沈玉花还真是个难缠的主儿呢?抱紧了自己的死理不撒手,按她提说的比例,这便宜都叫她占尽了嘛。

他又扭头对木琴问道,娘,你咋这么轻易就改口了呢?要我看,她也仅是煮熟的鸭子嘴硬,现今儿:“天然”厂都到了水深火热的程度了,咱再坚持着点儿,她沈玉花早已走投无路了,肯定会按咱指的道儿走呢?

凤儿笑着接道,虽是咱也做好了套儿,想叫她钻的,硬是没能套牢她,还是叫她给溜了,不过,咱还是要沉得住气,再使劲儿拖拖她,我就不信,她能熬得过咱。

木琴自言自语道,咱这样做,也并不吃亏,更没有占她的丁点儿便宜,合伙做事情,就得为双方都考虑周全些,实心实意地帮衬着,免得过后弄出计较来,万一留下了后遗症,伤了感情,就要闹出虎头蛇尾不欢而散的场面来,到时,遭损失的还是咱,谁也得不着好儿呢?

杏仔心里一颤,细细琢磨着木琴的话。

有些东西,他的确不能够理解,特别是木琴在股权分配上的让步,但看到大风大浪里拼打出来的木琴如是认为,自然有她的道理,杏仔暗地告诫自己,应该把木琴的话想明白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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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花和木琴们的斗智斗勇,在经过了几个回合的激烈交锋后,最终以沈玉花的屈从而告终。

其实,沈玉花之所以能够答应这个条件,也有着几方面的因素影响所致。

北山村人因“天然”厂迟迟没能有个明确的说法,愈加心焦慌乱起来,人心已经涣散如沙,就有人开始串联人手,准备合起伙来,给予沈玉花致命一击,那就是,联合上访,给“天然”要个说法,给北山一村的老老少少要个说法,还要罢沈玉花的官,把她送进监狱里顶银行的债务去,村里的局面已是干柴烈火,星火就燃,容不得沈玉花再有喘息的机会,再就是,沈玉花的撑腰人杨贤德,正处于自顾不暇的地步。

县里的人事调整工作已经陆续展开,先从县直部门开始,最后再对乡镇开刀。虽然经过了前段时间纪伟伟的调查,认定了杨贤德啥事没有,但是,影响已经造成了,是很难消除的,特别是有内部消息证实,市纪伟伟依然对县纪伟伟草草结案一事耿耿于怀,曾提醒县委杨,要慎重对待杨贤德的使用,这叫杨贤德脑热心凉,甚至在睡觉时,也经常会冷不丁儿地翻身坐起,冒出一身的冷汗来。

沈玉花在第一次跟木琴谈判后,立即找到了杨贤德,通报谈判进程,叫他帮自己掂量一下,这种结果对自己有多大的利处,是否还能再争取更大的好处来,渐已心智烦乱的杨贤德哪还会有心思细细替沈玉花揣摩呀,听了沈玉花的讲说后,他觉得,木琴提出的条件并不过分,还算是合情合理的,他便点头称是,如释重负般地把沈玉花打发走了。

面对这种内乱丛生外援无力的局面,沈玉花一个人苦苦支撑了几天,经过了几次艰难又激烈地较量,终于面北称臣,全盘接受了木琴提出的各项条款。

谈判刚刚结束,木琴就打电话给了南京总厂,汇报了这个结果,早已回到总厂的王工听说后,立即回拨了电话,欣喜之情通过长长的电话线喷涌而来。

他高兴地说道,木琴,真有你的,够有胆量和耐心的,真是佩服你呀,一定要趁热打铁,赶快签订合同,立即接手“天然”厂,我马上就派技术员过去,检修设备,尽快启动机器,力争在一个半月内拿出合格产品来,机不可失,时不待人呀。

新藏总也打来了祝贺电话,表明了总厂对“天野”分厂工作的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他还一改往日做派,难得地许诺说,若是新成立的联合厂资金紧缺的话,他可以给予适当地考虑,只要能把新厂尽快运转起来就好。

木琴便着手准备接管“天然”厂的各项工作了,谁知,经过双方多次商议同意,并基本拟定好了的联营合同还没签下来呐:“天然”方面又起了变故,把谈好的条件全盘推翻了,这种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木琴和沈玉花顿时傻了眼,俩人都难以揣测到:“天然”到底应该朝哪个方向发展,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沈玉花接受了省城合作公司的教训,专门去请帮自己打官司的那个律师,起草了一份联营合同,就准备跟木琴签订下来,签订之前,她也听从了胡、杨二人的建议,把村两委全体人员召集起来,还邀请了部分老党员、老干部参加,召开了一次村两委扩大会议,会上,通报了跟“天野”厂达成的联营协议,慎重地征求与会人员的意见。

沈玉花觉得,自己对这次的联营是慎之又慎的,不应该再出啥乱子了,岂不知,她还没把想说的理由充分表述完,竟然立时引起了悍然大波。

绝大多数的人立即否定了这个协议,认为沈玉花还在拿老少爷们的身家性命开玩笑,拿全村人的脑壳儿玩火自焚呐,他们坚持道,咱祖祖辈辈是靠泥腿子种地为生的,玩不得办企业这样的洋营生,既然杏花村人有胆量替咱拾“天然”这个烂摊子,就叫他一家拾去,咱北山一村再也不敢弄这洋景儿哩,还不趁早滑溜儿地脱身,更待何时吔。

村两委扩大会议开成了一大闹场,沈玉花坚持要走联营的路子,好为北山一村人留条后路,赢得了一小部分人的同意,大多数人则一致认为,把“天然”厂全扔给杏花村人,所有的债务从此跟咱不再沾一丁点儿的边,他们挣了大钱,咱不眼红,只要能安排村里人进厂做工就好,挣这样的小钱,虽说苦些累些,但心里安逸,不会再跟着担惊受怕了,连夜里睡觉,也觉酣甜呢?

这场争吵,一直持续到了下半夜,最后,对垒双方都互不相让地草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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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花还想着第二天再找些持不同意见的人,分别做工作,说服他们呐,第二天,刚吃过了早饭,村里竟然聚集起了一大群老老少少的身影,他们高声吵嚷着,叫骂着,并逐渐朝不远处的镇大院里拥去,这些人开始实施阻止联营扳倒沈玉花的集体上访行动了。

这二、三百口子人拥进了镇大院,立时把宽阔的院子搡得水泄不通,刚到院子里上班的脱产干部们,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一个个都现出一副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惊惶样子,胡、杨二位自是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进到镇大院里,要跟群众代表通气对话。

几个老党员、老干部立即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出来,代表着全村上千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和前途命运,跟胡、杨二人进行了誓不妥协地对话,他们的要求只有两条,就是把“天然”厂连根拔地扔给想要发大财的杏花村,北山一村人等于是自愿忍痛割爱拱手相让了,再就是,沈玉花做事专横霸道,请求进行严肃处理,最好是摘她的乌纱帽,轰她下台,再重新选举村支书,若是镇党委、不照办的话,他们就决心,砸锅卖铁也要到县里去上访,到市里去上访,看看还有为老百姓主持公道的好官吧!

胡、杨二位面对这些为民请命视死如归的老们哭笑不得,他俩极力解释,摆说联营能够给北山一村带来的种种好处,什么借鸡下蛋啦!什么就着别人身上搓麻绳啦!等等,同时,俩人又一遍遍地讲说沈玉花这些年来为村人做出的种种贡献,是个很负责任的村里带头人,要理解她,关心爱护她等等,老人们就是不认可这个理儿,他们强烈要求,立即中断跟“天野”厂的联营,坚决把“天然”厂囫囵个儿地推给杏花村,只有这样,他们或许还可以考虑,是否要赶沈玉花下台的问题。

正是全县人事调整的最关键时候,任何的不安定因素都会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胡、杨二位还真怕这些人再跑到县里去闹腾,实在是没了安抚良策,几经劝解无效,俩人只得拍着胸脯保证道,一定做沈玉花和杏花村的工作,争取让杏花村买断“天然”厂的所有债权,让他们全盘收购“天然”厂,满足北山村人的意愿和要求,如此保证多次,这些人才纷纷散去了。

临走前,领头的人再三威胁道,若不按照委、当场许诺的办理,他们也就不到镇大院里来了,直接到县大院里照面吧!

过了两天,这些人见镇大院里没有什么动静,便认定胡、杨二人又在有意耍人,把北山一村上千口子人全耍了,一股愤慨之情,骤然升起在村人的心中,他们不再指望官官相护狼狈为奸的镇、村领导能够为百姓做主了,自己为自己做主的时候已经到了,于是,经过一晚上的串联动员,包括老党员、老干部在内的一百多口子人,于次日清晨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去往县城的上访之路,他们为了制造影响,也不坐公共汽车,连自行车都不准骑,就是徒步走去,前头的人挑着一块用白布制作的横幅标语,上面用黑墨汁子写着醒目大字:替百姓做主,还百姓公道,誓死扞卫百姓的血汗钱,后面缀着一个重重的感叹号。

这支队伍呼呼啦啦地上了路,逶迤成几百米长的人流,他们拥出北山镇,吵吵嚷嚷地行进在沿途的村镇街头,引来众多行人驻足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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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花跑进镇大院里报信的时候,这支自发组织起来的上访队伍已经上路一个多钟头了,胡、杨二位一接到报信,立时急得脑门儿窜汗,俩人也顾不得听沈玉花细讲了,摸起话筒,就给拖拉机站的老李挂电话,叫他把院子里的车辆全部开动马力,好去拦截安抚上访人员,他俩人马不停蹄地坐上了大院里的小车,直奔上访队伍的方向疾驶而去。

赶上上访队伍后,二人拦在人群前头,跟上访代表谈条件,拉感情,就差当场给这些起事要命的祖宗们作揖了,经过俩人的死缠硬磨好说歹劝,并许诺两天之内一定会给北山一村老百姓一个明确说法,总算又把这些人劝回了头,于是,这些人纷纷爬上了后期赶到的三台拖拉机,倒扛着标语旗杆,又一路耀武扬威地回到了村子里。

胡、杨二人不得不把沈玉花叫到了办公室里谈话,要求她必须正视现实,顺应群众的呼声,放弃跟“天野”厂的合作,把厂子连同所有产权债务,一股脑儿地送给杏花村吧!

沈玉花守着两位北山镇的最高领导哭了,哭得昏天黑地的,甚至都虚脱得恶心呕吐起来,就像自己亲身生养下的娃崽儿被人硬生生地抢走了一般,她实在舍不得就这么白白地把“天然”厂送了人,但是,她又不得不面对眼前这个残酷的现实,不得不面对急红了眼的村人,以及由此将要造成的严重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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