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个人的征程（4）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徐舟绝对不会选择离开莲城，跟妈妈走。那样的话，他就不会陷入孤独。

就像大多数的男孩一样，徐舟爱上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的妈妈。他的妈妈多么美丽，多么温柔，她是一块花纹繁复的绸缎，一颗温润光滑的珍珠。躺在妈妈的怀中睡着，总能做到最香甜的梦。他无条件地爱着妈妈，将妈妈作为自己世界的全部。

然而在他的记忆里，妈妈很少陪在他的身边。妈妈每天在爸爸上班后起床，梳妆打扮，换上漂亮的裙子和高跟鞋。

“妈妈真美。”徐舟仰望着他美丽的母亲。

“还是舟舟好！”妈妈捧住他的脸蛋亲一口，“你爸爸他一点都不懂得欣赏。”

“那我们不要爸爸了！舟舟带着妈妈到妈妈想去的地方。”

“那可不行。舟舟这么小，还不能照顾妈妈，保护妈妈呢。”

那个时候，爸爸特别忙。徐舟觉得，因为爸爸没时间陪妈妈，妈妈才不愿待在家里。妈妈和自己同样害怕寂寞。他讨厌自己是个孝子，要是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能光明正大地喜欢妈妈，照顾妈妈，不让妈妈感到孤独。

妈妈越来越不爱回家，徐舟哭闹着要妈妈，爸爸就无可奈何地把他塞到丁念家去。丁念是个出色的玩伴，能想出数不清的玩法。单单一条橡皮筋，一边绑在树上，另一边捏手上甩，就能轮流跳大绳；一人抓一边，就是牵媳妇过门槛的游戏；两边都拴到石狮子头上，可以跳马兰开花。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丁念玩的小姑娘的游戏，但和丁念在一起玩，时间过得飞快。

五岁那年，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徐舟毫无思想准备，因为爸爸妈妈从来不吵架，电视上要离婚的父母不都是先大吵大闹的吗，家中却一片风平浪静。爸爸妈妈平静地告诉他这个消息，就像在说今天的白菜三毛一斤。妈妈画着和平时一样精致的妆，淡淡地微笑着，脸上一点伤心都看不到。

他不敢相信，爸爸妈妈离婚已成事实。妈妈把房子、存折留下，仅仅带走几件衣物，提起旅行箱就离开了家。徐舟追到巷子口，妈妈悄悄对他说：“舟舟，在家等妈妈。等妈妈找到值得爱的人，就回来接舟舟。”

徐舟把自己锁在小房间里，哇哇大哭。“我要妈妈，我要妈妈……”五岁的徐舟除了哭泣，没有别的办法。不知哭了多久，他累了。爸爸不在家，他去找丁念，拉着丁念的手说：“小念，我们玩过家家吧。你演妈妈，我演孩子。”丁念嘟起嘴：“我不想当妈妈，我想当媳妇。”

爸爸的工作愈发忙了起来，有时加班到深夜，回来倒头就睡。徐舟替妈妈伤心，因为爸爸看起来并不想念妈妈，他一个人过得很好。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是真正爱着妈妈的了，徐舟想。

日子不理会谁的伤感，它以自己的步调，踏步向前。幸好有丁念，他才不觉得孤单。

他和丁念都没有上过幼儿园，小巷就是他们的幼儿园，巷子里的大人们就是他们的老师。

李大爷包揽了徐舟和丁念的“教学工作”，每天下午，都要到他家去，他拿出本子和笔，教他们认字、算术，给他们买故事书看，看完三个人互相讲刚读过的故事。丁念和徐舟读小说的爱好，就是这样形成的。

午饭和晚饭一般都在丁念家解决，丁妈妈要上夜班，白天总在睡觉，丁爸爸锻炼出了一手好厨艺，能做出营养好吃的饭菜。徐舟喜欢的土豆和西红柿，丁爸爸变着法子做，让徐舟每天都吃得饱饱的。

尽管疼他的人很多，徐舟的心却填不满。他还是想念妈妈，想回到妈妈的怀抱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