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说戏语班主评妙龄

杏儿连续广播了三遍,玉妹才匆匆几步进了大庙。还未进村委会只见大庙的戏台前十几个陌生人正在从马车上搬箱倒柜,玉妹心知是蒲剧的戏班已经到了。便匆匆进了正大殿。大殿里内间是村委会办公室,玉妹推门而入,见杏儿正在沏茶倒水,村长兼支书薛善仁正和三位客人谈笑风生。见玉妹进来,便对客人介绍道:“这位是我村的妇女副主任,是北京来的学生娃叫柳玉妹。”

一位年纪有四十几岁的男人起身说道:“幸会!幸会!我是蒲剧团《沙家浜》剧组的领班,能在山野村庄见到来自首都的妙龄才女,三生有幸!才女在北京看的都是国粹大戏,京剧或昆曲。还没看过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剧种吧!今晚在才女面前我们要献丑了!”

玉妹落落大方地说道:“学生才疏学浅,虽是在北京看过几出京剧和昆曲还有评剧,确实真没有欣赏过蒲剧。早听村民们很迷醉蒲剧。今晚我可大饱耳福,大有眼福了!”

见杏儿连连给她使眼色,知道是叫她来帮忙招待客人的。就忙把杏儿沏好的茶给三位客人端到面前。班主介绍道:“这两位是戏班的台柱子,这位女演员,是演阿庆嫂的,这位是演郭建光的。其他人不是主演就不敢都带来拜见村里领导啦!”

玉妹好奇地问道:“京剧八个样板戏的台词唱段家喻户晓,你们用蒲剧唱腔那台词是否有变化?”

班主说道:“除了唱腔其他不论装扮和舞台动作都是和京剧样板戏《沙家浜》如出一辙的。”

玉妹笑道:“那样就好,我就能看得明白了。”

那位饰演阿庆嫂的女演员上下打量着玉妹,说道:“柳主任,你的五官很有灵气,如果上妆扮相一定比刘长瑜更像李铁梅。细看这五官身段还真像刘长瑜,只不过刘长瑜演李铁梅时年龄已二十八周岁,柳主任不过十六七岁更符合李铁梅的原型。”

班主接言道:“小才女宜古宜今,眉宇间带着活泼和喜气,现在不兴演才子佳人的古装戏,如果你是我的演员,我就让你演楔旦,《西厢记》里的徐娘,上了妆光凭扮相就一定会讨巧,就是有戏缘。”

玉妹做个鬼脸笑道:“唱戏分生旦净末丑,老师怎不说我能演青衣?”

班主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你外表的长处是稚嫩活泼和喜相。那青衣却需要是稳重端庄和文静。其实花旦比青衣更出彩。西厢记里的徐娘要比小姐莺莺更讨人喜欢9有的折子戏专门以红娘作主角呢。”

村长说道:“村里人喜欢看戏,那京剧离我们远,蒲剧和碗碗腔才是土生土长百姓的最爱。今晚村民们可是要欢天喜地了。一年就这么一个最喜庆最热闹的晚上。小玉妹,你和杏儿也去慰问一下戏班的其他人。看看后台还需要咱们帮什么忙?”

玉妹和杏儿随班主和两位主演来到后台,早见戏班的其他人都在各自化妆忙碌。胡传奎和刁德一早已化好妆等开演。本来这寒冬腊月天黑的就早,村里人听到广播说有戏可看都早早来到戏台前等待。大庙的院子足可装两三千人,此刻正值腊月三十晚上,村民们全家出动拖儿带女齐聚在戏台前,欢天喜地说说笑笑,此时此刻精神集中在戏台上,哪管他明年是干旱还是丰收?沉浸在让他们感到亲切兴奋的唱腔和鼓点上。大戏开丑,玉妹和杏儿从后台下来走到观众群中,杏儿去陪自己的父母,玉妹就站在人群中的最后一排。正看得入神,猛地被张小豆推了一把,就说道:“你们兄弟俩来迟了,戏都演到智斗一场了。”

张小弟对着玉妹羞涩的一笑,静静地站在哥哥身边,张小豆轻声对玉妹说道:“我家小弟本不想来凑这热闹,只愿在家中写写画画,是我劝他出来的。今天他做了一幅画,明天是大年初一,我来请你到我家去欣赏。”

玉妹说道:“不用请了,明天我吃过早饭自己去吧,不就是三小队的饲养处嘛,我找得到的。”

那张小弟温顺的站在后边,玉妹看他那高大魁伟的身材,青春俊朗的面庞和村里的后生们有截然不同的儒雅气质。暗想这兄弟俩虽是生在最贫穷的山区,但毕竟是区长的儿子,见识和思维还是与一般的普通百姓不同。是嫌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呢?还是天下舍我其谁?总之绝不是胸无大志的俗流。

大年初一天空又下起了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的重又把黄土铺地的村庄覆盖成银色的纯美世界。玉妹一夜无梦,醒来后下炕先把炉火捅旺,随后支上小铁锅做了一锅玉米面粥。热乎乎的喝了一碗,又吃了一块烤红薯。便关上屋门踏着无人踩过的雪路去找张小豆的住处。进了饲养处先看到十几只马骡驴在吃槽里的草,往里走是一间三十平方米的土屋陋室。进了陋室的外间,玉妹惊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破败的黄土坯墙上竟然新贴上一张书法一张水墨画。

那一纸草书龙飞凤舞,字字洒脱,每一笔划足见功力之深。写的是苏东坡的诗,横看成岭侧看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玉妹默读了一遍,心中暗暗感叹,果然是深山出凤凰,才子生贫寒。正欣赏就见张小豆从里间走出来,见了玉妹,忙说道:“快快请进,才女驾到,陋室蓬荜生辉!”

玉妹进了内室见一条土炕,铺一张八成旧的草席。炕边整齐的卷着一个铺盖,看一眼就可知被薄褥单,一张无漆坑洼不平的木桌上放着笔墨砚台,靠墙的砖炉上火苗窜得很高,上面支着口旧铁锅,上面几块已蒸熟的红薯冒着腾腾热气。虽为最差的陋室,却收拾得极其干净。玉妹环视完四周,笑道:“张小豆,你弟弟自山区远方来,大年初一就让他吃红薯,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张小弟正在摆弄他的笔墨砚台,见了玉妹就突然羞涩起来,本来口音就浓重语言含混不清,更不知如何与玉妹作答。倒是张小豆说道:“小弟来看我,自然该罄尽所有招待,只可惜我被养父空身赶出家门,又没分到属于自己的粮食,这红薯和玉米还是我据理力争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要求,养父才没把事做绝,至于白面那更是少得可怜。好歹大年三十我俩还是吃了一顿饺子。幸亏小弟是从苦日子熬出来的。他倒不计较呢!”

张小弟只是低头不语,面上总带着羞涩的笑容。张小豆说道:“外间那张行草是今天写成的,墨迹还没干呢!至于那张大写意的山水画,是他在昨晚一气呵成,是送给我的礼物,你鉴赏鉴赏给个评价吧。”

玉妹笑道:“张小豆,你高抬我啦,要知道鉴赏家也不能胸无点墨的。不过从我粗俗的眼光也可以看出这字的功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字字如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尤其书写苏东坡的这首诗,更觉得张小弟醉翁之意不在酒。”

刚要再说下去,只见张小豆两只极小的小豆眼儿冒出光泽,他激动地挑起大拇指说道:“小弟能得到才女的这一席赞美之言也算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说罢,又激动的到木桌边拿起一个几张白纸自己用针线缝成的小本子双手捧着恭敬的送到玉妹手里,玉妹只看了第一张的字就惊呼道:“太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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