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小山村踏雪赏诗画

张小豆见玉妹惊呼，不知是嘲讽还是夸奖之意，忙陪笑道：“这是我近日所思所想感悟成篇的，让你见笑了？”

玉妹此刻双目专注在这个简陋的小本子上，白纸黑字，这满纸的钢笔字不但字字正楷，且是分外的整洁漂亮。第一个题目是寓言聪明的傻子，几十个字写成一篇寓言，句句幽默语言生动让人忍俊不禁。再转移目光看看作者，一副舞台小丑的五官极不协调的堆砌在一起，好在他皮肤出奇的白净，否则就不是丑陋，而是让人掩鼻了。这张小豆自在知青食堂做炊事员，因对司务长戴墨香单相思，妒恨戴墨香的新婚丈夫，做饭时心不在焉，几次冷饭稀汤应付隆冬腊月刚从田地里回来饥寒交迫的学生，没呆上两个月就和北京学生闹得水火不容，发生激烈的冲突，遭学生抗议，往他身上泼菜汤。知青食堂也是因他而被迫取消。如今恐怕除了戴墨香，没有学生对他好感了。

玉妹知道，如果此刻有邹红云和其他学生在，她是断然不能和张小豆有任何语言交流的，学生们对他有恨之入骨的感觉，也难怪他的养父把他驱出家门，从此断绝了父子关系。那张小豆自然不愿回到贫穷的山区，小队长只好安排他住在饲养处，一边喂牲口，实际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

玉妹突然想起奶奶教导她的话，上天造就人类，赋予了各自不同的长短处，所以说人无完人。若能和自己脾气秉性相反的人不打交道，避开最好。如避不开，就要有容人的雅量。试想，人一辈子不可能将所有的人都能视为知己，不论是孽缘和良缘相逢就是缘分。不论是神是魔是鬼，本性里都有上天的意志在掌控，总要抱着一颗平常心对待，不要把罪过都一味的强加给犯罪的人。豺狼嗜血食肉是上天创造的，能怨恨被动生成的狼吗？对于豺狼，它也有生存的权利，不要闯进它的地盘，要避而远之才能相安无事。自然它若闯进你的领域为求自保也要反抗。至于伤害过你的人只要不是恶念，是无心之过都要得饶人处且饶人。

对于奶奶常教导的话，玉妹总在考虑她的合理性。面对学生们视为仇敌的张小豆。虽然因他的过错也让自己饥寒交迫。但时过境迁，如不释怀，真的埋下仇恨的种子自己活得也不开心，何况他现在已伤害不到自己，对自己有谦恭的姿态。幸好学生们都不在，善待宽容张小豆也是修练自身。于是她说道：“海水不可斗量，张小豆儿，我以前还真没有注意到你的文学功底深厚，还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让你当饲养员，埋没你的才华了！尤其你的爱清洁，字里行间虽是旧纸废物利用，却让你裁剪缝制的齐齐整整，小本子没有一点折角褶皱。作为一个女孩子，全然没有你这般的精致行为，在你面前羞愧难当了。”

张小豆听了心中方觉悬石落地，忙自谦道：“让小玉妹夸的晕晕乎乎的，找不到方向啦！其实比起小弟我这是小巫见大巫。小弟的这幅画你给鉴赏鉴赏。得到你的赏评，我们兄弟俩比捡个大元宝还要兴奋呢！”

玉妹说道：“那我就仔细欣赏，给你个中肯的评价吧。”

张小弟只是微笑不语，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自出生以来，仿佛除了在山沟里和山民打交道，还没见过平原和城市。更是想也没想过会有北京来的女学生给他鉴赏画作。此刻他心神不安地随着兄长和贵客来到外间，陪着客人看他的山水画。这幅画是取自中条山一处山峰，也就是他的出生地，虽然他二十年来封闭在这个山区里，从未涉足大山外面的世界，既没有父亲作为区长天生的领导才干，也没有兄长独自走出大山硬生生闯到平原富足之地的勇气。他还在父亲领导的区政府甘心做一个文员，若不是兄长的几次相邀，他还不知道大山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一个有两千人口的永东村，足可让他目瞪口呆了，在区政府里没人敢小看的兄长，在永东村只能做一个喂养牲口的饲养员。而眼前站的这位不速之客，是来自首都的女学生，广播里频频呼唤着她的名字。也就是这永东村的杰出人物。柳玉妹的名字他一进村就听到广播了，这个名字像钢印一样印在了脑海里。

玉妹认真地抬头看着黄土坯墙上贴着的这幅山水画，细细看来，山峰险峻似有茂密的绿树和清泉，山半腰的篱笆茅舍烟囱冒着几许炊烟。山坡似有梯田，有一个戴草帽的农民在锄地。意境深远，活灵活现，虽是大写意，但足以给人以无限想象的空间。暗想，如此纯熟的画工就不知这张小弟握画笔多少年了。大山里的青年有此造诣怎生了得？就是中央美术学院的学生写生作品，也不会如此的让人从几笔的浓墨淡描之间看出丰富的内涵。便说道：“这幅山水大写意的画好意境，只是欠缺一首诗作陪衬。我倒即兴可送你一首七绝，只可惜我的书法摆不到画面上，不如我写在一张废纸上，你用行草附到画上去，我也可附庸风雅了。”

张小豆听了，知道玉妹是见识过名画的，忙双手合掌称谢不止。那张小弟听了仿佛苏小妹要赠诗一般激动得到处寻纸，哪有多余纸张，只好把张小豆的自制笔记本双手递了过去，那玉妹也不客气俯身坐到木桌前脑海里想着绝句的平仄和押韵，提笔写道

绝句

深山吐翠水潺潺，

茅舍徐徐起炊烟。

旭日频频照耕者，

层层麦浪示丰年。

写毕起身笑道：“也许是画蛇添足，也许是增些雅韵。我这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不自量力了。”

张小豆说道：“这张画我要当作至宝，终生收藏，我这一生还能有如此的福气，有弟弟赠的画，画上还有才女赠的诗。想想这些幸福，每天做梦都会笑出声的。这怎是一句谢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