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山秀才初逢京城女

玉妹一梦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棉花堆里，杏儿等着玉妹出去好锁门。玉妹蹭得跳了起来，说道：“我被现实和梦境弄混淆啦，刚才我分明从弹花房出去到了大殿，大殿里突然有一口水井，我就跳了进去，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怎么一睁眼还是在棉花堆里呢？”

杏儿笑道：“这房里俺又没合眼，几次抬眼看你都是一动不动睡的很熟，没看见你夜游啊？兴许你神魂出窍，那俺就是凡胎肉眼，不得而知啦。总之这世界上的事单用科学理念是解释不通的，俺又是个没有见识的农村妮子，还是很迷信的。你这个梦兴许是好兆头呢！”

玉妹说道：“既知道是梦了，那好兆头也是安慰的话，恰巧我是不用安慰的，不论前程好坏，日子总要是一天天的过，夜里的梦境我掌控不了，现实中的我会用自己的意念让当下的每一分钟都过的精神愉快。”

杏儿撇撇嘴说道：“你看着傅春芳、葛志成又做回了城市人，不再风吹日晒的种庄稼，还能每天工作八小时又按月挣工资，你不羡慕呀？昨日喜凤娘还对俺说，小玉妹真是个憨妮子，不知道顾虑长远，生生把葛志成这样有貌有福的后生拱手让给了江书丽，枉费了俺的一番苦心。这下可好，再上哪儿去找葛志成这样的好男人去？”

玉妹随着杏儿走出弹花房边看着杏儿锁门边说道：“婶婶确实为我操了不少心，葛志成人品也确实不错，但不能因为他不错，我就这么早就充大人，再说，你在农村，都二十岁了今年才开始谈婚论嫁。我家族都是晚婚的，自然不会这么小的年龄就考虑一辈子的事。傅春芳他们几个确实比我优秀，我是打定主意在农村干一辈子，当然就不羡慕他们又当回城里人啦！”

杏儿笑道：“那就说好，我要是结婚了，这永东村妇女主任的帽子就给你戴。我可顾自己的小家了。”

玉妹说道：“妇女主任还是你当，你要是没时间管村里的事，我就当妇女副主任，这样工作以我为主，遇到大是大非问题，还是你出面解决。谁叫你在村里威信高，又是着名演员，大家爱看你演的李铁梅呢。”

杏儿说道：“你今年过春节没回北京也好，大年初一村里请来蒲剧团真的要唱大戏。听说是样板戏《沙家浜》。”

玉妹说：“我只知道京剧，昆曲，还有越剧，第一次听说蒲剧，那我倒要看蒲剧的阿庆嫂是什么唱腔？”

杏儿说道：“咱村还是离县城远，县里的碗碗腔剧团也很难到咱村来演戏。有机会到县城去看碗碗腔吧。”

杏儿的家在村西，玉妹正和她背道而驰。玉妹几步出了大庙，还未走到知青大院儿，却见张小豆从西村口进得村来，身边还有一个高大的男青年同行。那青年穿了一身半旧的学生蓝的衣裤，五官虽不是浓眉大眼，却是很端庄清雅，身材魁伟均称，通体的儒家气质。虽肤色偏黑但很干净，把长相滑稽的张小豆衬托得更加龌龊。张小豆见了玉妹说道：“小玉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弟弟，名唤张小弟，是特意从山区来陪我过年的。”

玉妹听了，忙对那青年说道：“亲兄弟情深意重，欢迎你到永东村做客！”

张小豆说道：“我这个弟弟虽是来自最贫穷的山区，却是个精神世界里的富翁，不但喜欢古文学和书法，就是作画也是很见功力的。有时间你到我住的饲养处去耍耍，我们兄弟俩热情欢迎你！”

玉妹看着张小弟笑道：“真的吗？那我有时间一定去拜访！怎么你不住在自己家里？”

张小豆说道：“你不和我是一个小队的自然也没时间打听我的事，其实自从知青食堂解散后，我那养父就认为我给他丢了脸，从此给我赶出家门，我在饲养处已住了快两年了。”

玉妹恍然大悟说道：“我虽有所耳闻，正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这两年我都是自顾不暇，就是有人风传了你的事，我也是没精力打听的。”

张小豆说道：“知道现在学生们都回北京过年了，有时间我来你家接你，请你到我的陋室参观。”

玉妹说道：“那就一言为定。”

玉妹告别了张小豆回到知青大院儿，想着张小豆有亲弟弟相伴过年，而自己的身世也不属于独生女，偏那唯一的亲妹妹是个大脑发育不全的残疾孩子，不但不能交流，甚至完全不能自理。想到玉葵，玉妹就如万箭穿心般的刺痛，但不知自己那昏庸的父亲是否还在冰天雪地里把那个雪团一般稚嫩的肉体拳打脚踢？想到玉葵被父亲仍在雪地里用皮靴猛踢的情景，不由得热泪盈眶。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能救得了自己这个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妹妹？好在院里无人，她一头栽倒自己的单人炕上痛快淋漓的大哭了一场。

哭罢，她暗暗祈祷，希望几千里之外的奶奶平安健康，替自己对玉葵尽尽骨肉亲情，她知道是不能指望母亲的，母亲除了她自己的委屈，已经不再对玉葵尽母亲的责任和爱心了。也许母亲有她的一万个理由可以抛弃残疾的女儿。可那个无辜的玉葵难道就该到这世界受到万般的非人的折磨吗？如果没有奶奶，玉葵还能活着吗？

玉妹不敢想下去，玉葵是一个绝对的悲剧，比起这个残疾妹妹，自己的命运就算是好上千倍万倍了。既然对玉葵爱莫能助，索性就要自我努力，寻找到出路，说不定有一天会帮到那个可怜的妹妹。下炕后她把自己清洗干净，又想到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还要到大庙看戏。先到炕上睡觉，醒来再做饭吧。

一觉醒来，出屋门看看天空，竟是下午，太阳西沉了。玉妹忙着洗了脸，见水缸里没水了。又分两次挑回四桶水，想想再穷的人大年三十也要包饺子，自己也总要应应景吧，于是，合了一块白面做饺子皮，至于饺子馅儿，自然没有肉，只有胡萝卜大葱。这才知道母亲在家给她做的饺子是多么奢侈的美食了。她自己在北京从没动手做过饺子，此时只能凭记忆照猫画虎的按母亲那几个程序做。饺子煮出来成了一锅热汤面，她也吃得很香。刚收拾完厨房就听大队广播，是杏儿的声音，“柳玉妹请注意，听到广播后请立刻到村委会来！”